“若有朝一日你为君,是选要人敬,还是要人畏?” 不出秦帝所料,这孩子选了要人畏。 在他看来先畏而后能敬,殊不知其实可以先敬而后畏。 盛世之中,需要的是仁德之治,秦敦维…实在并不适合成为帝王。 三个月后,朝堂之上。 当群臣再次上言是时候该立个太子之时,秦帝一反常态地不再推辞称等。 秦钰啸入住东宫,也算众望所归。 秦敦维面色不虞,甫一下朝之后,便立即回到了王府。 酒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散,迸发出一点儿火星。 秦敦维不顾鲜血淋漓的手掌,只冷漠地笑着,“父皇…您到底还是偏心了。” 分明他比秦钰啸要年长,却没能获得储君之位。 “早晚有一天,我定会亲手夺回属于我的皇位。父皇,您看好。” 秦敦维面无表情地踩在碎片上,走出门去。 顺着他手掌留下的血滴落在地,颜色很快转向暗淡。 带着心中烧起的火,肆虐,燃之不尽。 *** 秦盏洛面色平静地说完这一切,随后冷淡地笑了笑。 “皇叔口口声声说着,皇祖父对你从未有过好脸色……” “但他若真对你有所厌恶,当年又为何力排众议留下你的性命?” “怎会如此…你说我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秦敦维努力地稳了稳心神,变得面目狰狞起来,“昭宁!定是你为了阻止本王抢了你家的江山,就如此妖言惑众!” 秦盏洛的眼中,倏忽浮现出些许怜悯,轻声叹道:“可皇叔分明已经信了,不是吗?” “好!好!那本王现在就不管这些陈年恩怨……”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秦敦维举起一信号弹,向空中引了一发,绽出红色的烟火,“今夜这江山,本王是夺定了!” 等了一会儿,周围却始终安安静静。 秦敦维心中起疑,转头问向自己的副将,“怎么回事?” 副将却也只是一脸的茫然,给不出任何的回答。 “父王可是在等那些兵马随你逼宫?”秦恰就在这时,懒洋洋地骑着马,出现在众人面前,“别等了,早就被我尽数遣返了。” “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秦恰手中握着缰绳,不禁冷笑了声,“父王息怒,儿臣一直清楚得很。” 秦盏洛对此丝毫不意外,只平淡对秦敦维身后的人命令道:“抓住他。” 秦敦维这才明白,什么叫作真正的一败涂地。 自己策划这么多年的事情,在此时就像是一个笑话—— 但最让他不能理解的,则是来自于亲生儿子的背叛。 难道他早就和昭宁串通在了一起?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别让那种恨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我,我的确从一开始就是与皇姐站在一起的。” “呵,想知道为什么吗?” 秦恰下了马,眼神晦暗地走向他曾经不可一世的父王。 “父王觉得,我稀罕这江山?稀罕那皇位?错!它们在我的眼里,分文不值。” “其实有的时候我在想,你为什么不去陪我的阿娘呢?” “我很讨厌你。” “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的残忍无情。” 秦恰暗了暗眸,利落地拔出剑来,“我一直想为我的阿娘报仇,仅此而已。” 刀光一闪,血光溅射。 秦恰只冷漠地转过身去,不屑再看那尸首一眼。 可他站在那里,身子却突然剧烈地晃了一晃,似乎立即就要倒下。 秦盏洛察觉不对,忍不住唤他一声,“秦恰!” 秦恰被对方接住了身子,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皇姐,你在流泪吗?” 他亲自喂自己吃下了毒。 “别哭啊,你还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呢……”秦恰吐了口黑血,眼睛将闭之前,显露出几分难言的落寞,“我只是,想娘亲了而已。你理解我的吧,皇姐?” 只是…恐怕再也没机会看到那个皇姐托付终身的人了。 也没了那句皇姐应诺过的来日方长。 原来如此。 秦恰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秦盏洛不自觉地红了眼眶,险些站不稳身子。 良久,才艰难地吩咐道,“将他们…安葬于皇陵吧。” *** 秦恰与他的父王大为不同,自出生起,心中便一直存着善念。 他懂得什么是善、如何是恶,也因此对秦敦维的所作所为极为不齿。 秦恰虽然痛恨秦敦维,乃至亲手了结了他为阿娘报仇…… 但也从来未曾忘记,那人,毕竟是自己的生父。 所以,秦恰选择还命于他,以此两清。 如今恩怨已了,是非已过。 秦盏洛于秦恰的墓前倒下了一杯酒,而后转身离去。 她掩去眼中的悲痛,眸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阿谨,等我。
第54章 当日偷梁换柱的计划顺利实施之后, 云慎安排好的人丝毫不敢怠慢,连夜将被迷昏的人从苏州一路送回了云都。 车夫走的是大道,留神着减少了颠簸, 没让内里躺着的那位受罪。 后来又在云慎的提前打点之下,马车畅通无阻地将人送进了星南的府邸。 特意预留出的卧房之内,有淡淡的沉香浮动。 门被自外打开,一只白色的团子有些迫不及待, 率先窜了进来。 在地上随意乱蹦了会儿后,不知怎的,就发现了榻那边昏着的人。 于是兔子轻轻巧巧地一蹬, 眨眼之间便上了榻。 正好踩在了云谨的腹部, 随后又拖着有些圆的身子, 左右滚了滚。 旁人看来, 只觉得这突然出现的兔子是在撒泼胡闹。 实际上,它不过是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将对方唤醒, 但显然没有成功。 “哪里来的兔子……” 星南冷着双眸, 伸出手将兔子的耳朵提起, 作势就要将它随手摔到地上。 “等一等, 手下留兔!”阻止的声音及时传来。 星南望向来人, 也便知晓了手中兔子的主人是谁。 她收回力后仍然提着那兔子的耳朵, 感受到它的挣扎,也只嗤笑了一声。 眼中淬着的冰, 尚且未完全消散:算它运气好。 耶图索不由得在心中捏了把汗:还好进来的及时,不然这兔子要是真被摔个好歹, 少主还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跟在他身后的阿苗将兔子从星南的手中接了过来, 面上不显, 心中却已经起了些不满。 活泼好动的月精看起来受到了惊吓, 整只雪团都窝进了阿苗的怀里。 还不忘寻求安慰似的轻轻蹬了脚它的主人。 阿苗抚了抚大月月柔软的皮毛,转眼望向了那位郡主。 星南并不打算道歉,只是神色淡淡地解释道,“这只兔子,刚刚扑到了皇兄的身上。” “还请阿苗姑娘,能够看好自己的小宠。” 阿苗的心中不觉讶然:大月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扑到一个陌生人的身上去? 它平时遇到不怎么亲近的人,都巴不得离得远远的,理都不愿理。 于是不动声色地向榻那边扫了扫,只依稀辨得一袭白衣。 想起了自己之前做过的那张皮,她心下有了计量,于是毫不客气地卡了卡兔子的大脖——她养的这兔子没出息,喜欢亲近美人。 定是大月月发现那位谨王爷生得好看,这才欠欠地过去吸引人家的注意。 大月月委屈巴巴,只扒拉着阿苗的衣角以宣泄不满。 阿苗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心思去解读这小兔崽子的意思,就无情地将它交到了耶图索的怀里。 耶图索会意,边熟练地抱着那不老实的兔子,边向星南告知起来,“我家少主特来贵府中施展术法……” 星南侧目向床榻上的人望了一望,语气中藏了些许疑虑,“这个办法真的会有效吗?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损伤?” 如果会伤害到云谨,那她宁可不这样做。 “郡主放心,此乃西域独有的惑心术,是我家少主最擅长的术法之一,对身体没有损害。” “耶图索,不要承诺得那么绝对。”阿苗摇了摇手上的铃铛,叮叮当当随之而起,“也许会让人变成傻子也说不定。” 星南闻了此言,不禁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若是没有执念之人,我自然也便无从惑心……”阿苗微眯了眯眼,轻描淡写道,“这人和我就都会受到秘法的反噬。” 明明也在承担风险,但她看起来却并不十分担心,反而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你想赌……”星南看了看榻上躺着的人,回望阿苗时语气兀地冷了起来,“可我凭什么让你赌?” 什么赌不赌的,这都哪和哪啊? 惑心术的确需要以被施术者的执念为引,但还真没有少主所说的什么反噬。 要是施术风险那么大,打死他也不能让对方接下这桩买卖啊! 耶图索了解其中的真正实情,有些不太清楚少主为什么要如此吓唬对方。 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先静观其变。 阿苗看了看身前两个人各异的神色,好整以暇地立在那里,“别那么紧张,哪有几个人会丝毫没有执念的?而且就算这位真的傻了,也会全身心地只亲近着郡主你一人,某种意义上…算不算包赚不赔?” 阿苗听着自己腕间的铃铛响了两声,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样?郡主想我赌,还是不赌?” 只亲近她一人。 星南眼中的迟疑,已经告知了阿苗她的选择。 阿苗心中嗤笑,只觉无甚趣味,突然无意再与对方纠缠下去。 她还以为这郡主能有多么无私呢,原来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一己贪恋。 耶图索象征性地咳了一声,适时打了圆场,“少主,这就开始吧……” 穿着异域服饰的少女没有动作,只用眼睛望着说话的耶图索。 “对,郡主,此术法算是我们西域秘法,施用时外人不得在场……” 星南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径直同对方一起走了出去。 *** 阿苗抚了抚自己手上的铃铛,轻哼了声。 她又没有什么喜欢做亏本买卖的特殊癖好,难道为了那点黄金,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不成? 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诓那个郡主的。 阿苗做事,喜欢率性而为。 她虽为了财而做事,但不妨碍她给没什么好感的雇主找点麻烦。 谁让那个郡主动了她的兔子。 阿苗看着躺在榻上的人,心里不由得感叹:这人生的好生俊俏,差不多是她曾见过的最好看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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