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时候,谨王府内的几个丫鬟凑在一处,开始忙着清点。 “谢姑娘特意嘱咐了,宫内送来的别的都不值钱,但那几颗人参得记得给她留着。” “知道知道,没人打那人参的主意。” “嘁,谁知道你会不会把那人参当成小萝卜给磕了,谢姑娘可让我看着你的!” “好呀!居然敢这么编排我,大板牙不想要了是不是?你看我打不打你!” 花饮语遥遥地望着不远处那几名打闹的丫鬟,兀自思索着事情。 在他身边站着的南宫宁,终于想起了是哪里觉得不妥,“王爷,您腰间佩戴着的玉佩呢?” 花饮语也随着向下望了望,面不改色道:“大概是遗落在归程了,无妨。本王有些乏,让外殿的人都退下吧。” 别说玉佩了,就是他后来出现在南宫宁面前所穿的衣服,都不是云谨身上穿过的。 那人有命令在前,谁还敢不怕死地往谨王爷身上碰? 南宫宁出门之时,不由得皱了皱眉,侧目殿中:阿谨向来喜爱那枚玉佩。 如今不慎遗失…反应怎会如此轻描淡写? 而且—— 南宫宁的眸间,倏忽晦暗起来,她往常从来不会对云谨使用敬词。 可对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如此坦然地接受了下来。 这番突如其来的细节变化,让人很是奇怪。
第53章 北楚, 南昔王府。 王府之中人来人往,祝贺的祝贺,招待的招待, 热闹非凡。 侍女们送上新鲜的点心茶饮,小厮们则卖力地搬着一件又一件的贺礼。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秦恰远远地望着那些喧闹,明明他是今日的主人公, 眉眼间却未见丝毫喜色。 相反,觉得很是烦躁。 “真吵。” 秦恰冷冷地丢下这两个字,将手中酒杯随手一掷, 便大步离去。 负责伺候秦恰的芙画见了, 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追, 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 之后反应过来, 还是觉得应该先找人去告知王爷。 彼时,南昔王正于正殿亲自招待那些前来送贺礼的文武百官。 秦敦维边在心里盘算着除去这些来祝贺的大臣外, 还有哪些未至, 边斟酌喜气地开口道:“今晚府内将举办犬子的生辰宴, 还望诸位务必赏光。” “王爷言重, 一定一定。” 秦敦维得此答复, 眼神也就转而幽深了些。 今晚的那场重头戏, 少一个都不行。 “王爷……” 侍卫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和秦敦维耳语了几句。 秦敦维的脸上仍然挂着笑意, 顺势压低了声音命令道:“拦下世子。今日不准他出门,让他到书房等我。” 侍卫当即向他抱了下拳, 恭顺地领命道, “是, 王爷。” 秦敦维重新转过身时, 眉宇间伪装出的喜气都随之少了几分:真是个混账东西。 平时胡闹胡闹也就算了,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也这么不懂事。 南昔王历来说一不二,王府里没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 既然已明确吩咐过不许世子出去,秦恰就真的被拦在了府内。 所幸他并不执著,吊儿郎当的就按着秦敦维说的那般,到书房等对方。 并未等的太久,就听到芙画在外面通报了声。 其实是在暗示他王爷已经来了。 “这不是父王吗?怎么舍得抽出身大驾于此了?”秦恰原本正随意地翻着自书架上寻出的话本,见到秦敦维进来,便煞有甚事地行了一礼。 秦敦维为这句话而皱紧了眉,脸色算不上好,“秦恰,你非要和为父这么阴阳怪气的?” “不敢不敢。”秦恰嘴上恭敬地说着不敢,眼中却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几分讥讽。 秦敦维见他这样,忍了忍,到底仍是没有发作。 他长叹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地劝说道,“父王平日对你管教不够,由着你肆意妄为也可翻篇过去。但今日这么多王公大臣来为你庆生,你必须安分一点。” “为我庆生?”秦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甚至于直接笑出了声,“他们连我过的是哪岁生辰都不知,就都巴巴赶着来为我庆生了。我倒是不知这些人今夜将要来赴的到底是生辰宴,还是鸿门宴……” “秦恰!”秦敦维手掌猛地拍在桌案上,发出闷响,面上已经难掩怒气,“谁教你这么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的?!” 砚台被大力震起,未干的墨汁,甩在了两人的身上。 父子两人对视良久,都在对方眼中观出了不同意味。 紧张的气氛只持续了会儿,最终还是秦敦维率先败下阵来。 “生辰宴之后,随你去哪。总之今日你得给本王安安分分地待着这王府中,哪也不许去。” 秦恰停顿了会儿,才又露出一贯玩世不恭的笑,“父王所命,自当全力听从。” 他现在又突然这样顺从,仿佛刚才父子间的剑拔弩张全然不存在。 出了书房之后,秦敦维不由得狠狠地拧了拧眉:他平日对秦恰的关注少了些,如今竟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个唯一嫡子的想法。 秦恰自打及冠之后,时不时展露出的天生反骨,让他为此甚是头疼。 但秦恰总会明白,时至今日自己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他好。 他会亲手将自己的嫡子送上皇位,继承这北楚的千秋万代。 秦敦维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暗芒。 他已策划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日,绝不能出现任何的变数。 *** 酒过三巡,群臣纷纷倒下,昏睡起来。 倒也不都是不胜酒力。 在酒中那点“料”的作用下,他们连倒下的姿势,都分外的整齐划一。 秦敦维早已换下先前所穿的常服,着上了亮黑戎甲。 他侧目向身旁的心腹问了一句,“范将军那边,已准备好了吗?” “王爷放心,一切都已妥当。” “好!出发!”秦敦维利落地翻身跨马,眼中闪烁着勃勃野心,“本王等这一日,已经太久太久……” 只待今夜过后,江山就此易主。 三千精甲,早已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皇城。 蓄势待发,只等秦敦维的一声令下。 “嗖——” 一根流羽掠过,斜插在一众人行进的路前。 “皇叔这么晚了不在府中歇息,带这些人马来这皇城做些什么?” 秦敦维如同见了鬼般,下意识地唤出了那人的名字,“昭宁!” 此时此刻,她不应该也正倒在那王府之中? 秦盏洛手中持着弓箭,目光冷淡,“皇叔,你若一意孤行,只怕覆水难收。” “哈哈哈哈…秦钰啸坐那个皇位已经够久的了,怎么看也该换换主人了吧?”秦敦维的眼中,此时正充斥着怨毒,“父皇当年偏心于他,面对我时从未有过好脸色,之后更是将皇位传给了他……” 他万分不甘地吼了出来,“凭什么?我们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 “皇叔,有些往事,父皇他本不愿让你知道。”秦盏洛将弓箭丢给身旁的护卫,轻声叹道,“但没想到,你的怨念竟如此之重……” “如今看来,你必须知道。” *** 皇门宗室,最忌的便是兄弟互相残杀。 可十三皇子偏要起军谋反,最终被镇压下去,当场殒命。 后来在清缴对方的王府时,发现了他的遗孤,还恰巧是个男婴。 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无疑成了个颇为棘手的难题。 “这孩子是孽障,绝对留他不得!” “江大人此言差矣!他才这么大一点儿,能懂得些什么啊?” “但他的父亲可是乱臣贼子!谁能确保他长大之后不会重蹈覆辙?” 丞相皱了皱眉,将抱在宫女怀中的那个婴儿又望了一望。 这孩子那么大一点儿,只需将手聚拢在他的脖子上,稍稍一用力就…… 可他们并没有那么冷血,都作不出这样狠心的事来。 “你们在那里做些什么?” 秦帝走过来时,发现这群大臣正围在一起争吵着什么,似乎还夹杂有孩童的哭声。 “陛下,您看这孩子……” 年轻的秦帝眸光微闪,心中也有了些猜测,“你怀中抱着的,可是十三皇弟的孩子?” 那孩童尚在襁褓之中,此时被生人抱着,只是啼哭不止。 “正是。”丞相垂下了首,正色回道,“谋逆之臣的孩子,按律当诛。” 只是他们暂时都没忍心下得去手,不成想引得陛下亲自过问。 “留下吧。”秦帝看了看那孩子,淡声地吩咐道。 立即有大臣开口劝道,“陛下不可!此子今日不除,他日恐怕后患无穷!” 秦帝却不以为然,语气从容地道,“一个孩子而已,能有什么后患?孤只知道,他也是我皇室子孙。” 那大臣也就语塞起来,“这……” “况且朕这偌大北楚,还容不下一个孩子吗?”秦帝伸出了手,紧了紧那襁褓,“去为这孩子找个乳娘吧,今后他便是朕的皇子了。” 关于秦敦维的生死,也就在秦帝寥寥几语中被定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秦帝膝下的两位皇子,纷纷地成长起来。 同样的夫子,教导出的皇子,秦敦维却屡得难教之名。 乃至后来,夫子只要提到这个学生,便会不自觉地唉声叹气。 并不是秦敦维愚钝所致,相反他很聪慧,只是他的性情实在不善。 少年时期的一次宫宴上,贵妃的小宠,曾无意地冲着秦敦维吠了两声。 他当时说着无碍,后来却趁着夜黑将它诱骗出来,生生地让人拔掉了它的牙齿。 那小犬之后再见秦敦维时,只瑟缩在贵妃的怀中不敢出去。 彼时秦帝只当他还是孩童心性,此等睚眦必较,只是尚且缺少正确的教导。 后来秦帝又给过秦敦维很多次机会,他却无一例外地让其觉得失望。 “儿臣以为,此官虽然有罪,但念在初心是为百姓谋福,不若戴罪立功……” “区区一个七品文官,胆敢冒犯龙威,杀了便是。不若此,如何以儆效尤?” 那日大殿之后,秦帝沉默良久,独自唤了秦敦维留下交谈,“敦维,你真的觉得杀了那个文官会更好吗?” 秦敦维眼中晦暗,看不出什么情绪,“父皇最终,不还是免了那人的罪吗?” “可即便杀了他,他所做的事做了也便做了,什么都不会改变。万事讲究一缘一由,那文官以命作赌,为的是一方百姓能够减少赋税,能够更好的生活下去……”秦帝看了看秦敦维的眼神,无奈地轻叹了声,“也罢,那父皇再来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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