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彻底断了他想让云谨为己用的念头。 既然对自己无益,莫如直接毁掉,顺势断了这一大威胁。 如今想来,以前云祀己在朝堂上所提出针对淮城水患的治理之法以及澄城蝗灾的应对之策等等…怕是皆出自于云谨。 别人不知,云睿却是清楚万分:他这病弱皇弟,可并不像其表面表现得那般简单。 她比那些明里暗里争权的几个皇子,都要棘手。 云睿敲了敲茶盏的外壁,沉声命令道,“去将左侍郎给本王唤来。” 周琢广抱了下拳,即刻动身,准备赶往侍郎府。 云睿望着对方的背影,直至拐个弯后再看不见,眸间暗流涌动。 左侍郎有意与自己交好,前些天已在殿上助他拔掉了辅佐云祀己的几个文吏。 那庸碌饭囊没什么野心,唯独心胸狭隘,满心念着要同左相一伍作对。 云睿将已有些凉了的茶盏执起,并不在乎地饮了口,唇边勾勒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李钰青,会是个好利用的。 *** 涉及蛊偶之事,本就虚之又虚,没个根据。 若是放在往常,云墨笙未必会轻易相信。 但现下的情况是他负疴许久,又无从知晓自己患病的真正原因…… 难免会因此而疑心于这些玄乎的传闻。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 云睿为云谨设得这局,原本进行的都称得上是分外顺利。 可到了如今,还是尚有几处发展并未在掌握之中。 比如云墨笙没有立即治云谨的罪,而仅仅是将她软禁在了宫中。 再比如他派人为云谨送那么一点“料”,却并未听说起了任何作用。 以至于云睿开始怀疑,是自己手下那边出现了问题。 为了稳妥起见…… 少不得他趁夜亲自去宫内问问情况。 总不能让那废物连累了自己。 其实不光是云睿心急,宫内还有个比他更上火的,也将吩咐去做这事的小太监给拉了出来。 小福子跟着大太监在隐蔽处站定,仍不忘左右瞧了瞧,模样看起来谨慎得很,“公公,您找我?” “谨王为何到现在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大太监咬了咬牙,模样有些可怖,“你到底有没有将那瓷瓶中的药倒入那饭菜之中?” 因为这短命鬼的办事不利,到时候肯定会害得自己被睿王一番诘问。 “我…公公您明察,我真的放来着,可是毕竟第一次做这等事情,还是对那样的人物。”小福子看上去有些懊丧,主动交代了罪责,“我这手一抖,那瓷瓶便不慎碎了。”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太监有些气恼,忍不住对小福子伸出了巴掌,之后复又放下,“竟然这么不中用。” 转念一想,他便缓和了语气,“那你倒是同洒家说说,那瓷瓶碎片可妥善处理了?有没有被宫内的其他人看到?” 若是真的被他人看到,别说睿王许诺的那些好处他别想着得到,就连自己的小命该如何保住都得成个问题。 小福子稍犹豫了会儿,语气不太确定,“应、应该……” 大太监因紧张知道答案,而稍稍瞪大了眼睛,也下意识地跟着重复起来,“……应该?” 小福子皱了皱眉,看着像仔细在脑海中搜刮着记忆,“大、大概……” 大太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揪紧,“……大概?” 小福子突然如同泄了气般,发出一声叹息,“公公,小的实在有些记不清了。当时天色也黑了,加上我又特别害怕会被其他人看见……” 大太监额上的青筋都显现了些,仍耐着性子问道,“这样,你告诉洒家,你到底将那些碎片扔到哪里去了?” 这次小福子不再犹豫,说出了一处听起来七拐八拐的地点。 位置复杂点倒是有好处,起码不会有多少人去。 大太监这么想着,又敷衍了小福子两句,但却也不敢再提下毒这事。 小福子用来恭维的几句话,他都没有入耳。 心里只惦记着亲自去对方丢掉瓷瓶的地方看看。 是夜,皇宫。 “那不知死活的小子,到底将那点儿碎片给藏到哪里去了……” 他按着小福子白日里与自己说的位置找了过来,却发现这处的味道实在是…太过于一言难尽。 不远处便是排泄堆积处。 大太监掩着鼻子,耐着性子找小福子所挖的那个坑。 翻来覆去,也没看出哪处有被翻动的新土。 “公公,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大太监本就做贼心虚,被这声音唬得一跳。 落地时刚好在烂泥中滚了一圈,不幸沾染上了满身的异味。 “啊呀!公公,您没事吧?” “你!别过来!” 大太监反应极快地呵斥了声,制止了对方欲要靠近的意图。 那记不清名字的小太监被吓了一跳,当真立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去扶他。 “洒家没事,别过来也让你沾上了这些。” 大太监爬起来后,三言两语便将那害自己跌入烂泥的小太监打发离开。 出师不利,东西没找不到不说,还如此倒霉。 他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半途中却被人自身后捂住口拽入了暗处。 大太监后知后觉地想要挣扎,却又立即被那人松开,让其得以转身瞧清对方的身份。 眼前站着的男子并不陌生,是他近来才新攀上的主子,于是连忙狗腿子似的献了波殷勤。 云睿以宽大的袖子掩住鼻子,皱了皱眉,“怎么如此味道,你是落进粪坑了吗?” 大太监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味道,连自己都有些难以忍受,不由得愁眉苦脸。 宫中耳目众多,云睿也没心思与他细加纠结,于是径直言入主题,“本王交代你做的事情,为何没有成功?” 直到如今,云谨仍然好好的待在那里。 大太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交代起来,“给谨王送饭的那小太监不中用,一紧张就不小心把那装着药的瓷瓶给打了……” “废物!”云睿气得甩袖,而后又被那异味熏得重新掩紧了鼻子,“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做?” “王爷您息怒啊,洒家……” 他自然也是因为心中害怕,所以才想着找个替罪羊,哪知对方也是个不成事的。 云睿眯着眼想了一想,觉得不能再将这任务交在这些胆小怕事的太监身上。 倒也是时候该用一用那个人了。 务必不能让云谨有机会踏出宫门,重新回到王府。 *** 帝王下过命令,刻意针对于宫外的人,不准他们私自来探。 云谨每日待在听竹阁内,即使无法得知外面的局势变换,也仍风轻云淡。 觉得闲时,便轻敲棋子,独自手谈。 除了那晚云祀己的主动探访外,并未等到云墨笙或其他人来。 今夜,却迎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贵妃为何选择在夜间来访……”云谨不动声色,眼中蕴着一贯的温雅笑意,率先出言试探对方,“不怕会为娘娘平白惹些是非吗?” 就像上次,她敢明目张胆地派人将自己引到她的寝殿。 元锦绣施了浓艳的粉黛,眉尾勾红,看起来有着别样的妖冶。 “本宫相信王爷自然会是…坐怀不乱。” 她望向云谨的眼中,意外地带着几分缱绻。 云谨一时有些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只得暂时按兵不动。 元锦绣将目光收回,看向立于墙的边角的檀木书架,仍能发现些翻动痕迹,“看来王爷近些日子在宫中过得也还算不错……” 她指尖扫过,顺手抽/出个看起来像是被云谨翻阅过的,发觉原来是卷策论。 想来也是,宫内这么无趣的地方,还能指望着有什么话本诗集呢…… 两人无言沉默了会,只有元锦绣偶尔翻阅书卷的声音。 云谨并不觉得这位贵妃娘娘是特意到自己这里来研读策论的。 直到元锦绣放下书卷,再度开口,“王爷…应该闻得到本宫身上的熏香吧?” 她边问,边向云谨走了过来。 云谨微微颔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发问。 自然能闻得到。 毕竟那味道实在特别,总会缠缠绕绕地勾在人的身上。 元锦绣与云谨的距离极近,但云谨与她对视的目光却并未有丝毫闪躲。 自然也并未出现元锦绣想看见的…… 元锦绣率先退开,语气平淡地说道:“本宫这香唤作百梦,其实能着催起人心底情/欲的效用,不过…只是对男子有效。” “先前邀王爷到本宫那里一坐那日,寝殿中便用了百梦。可是,它却对王爷没用。所以本宫那时便在疑惑,于是今日本宫仍然用了这香……” 仍然毫无作用。 百梦自身从来不会失去作用,那么也便只有一种可能——云谨,其实并非男子。 云谨的睫毛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面上仍然不见端倪,心下却开始想着对策:她的身份,似乎已经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暴露给了眼前的这位贵妃。 “王爷不必紧张……”元锦绣并未回头去看她的神情,“本宫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她的轻声呢喃并未让云谨听清:“我不会害你。” 遇到云谨前,元锦绣也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爱上别人,而且那个人还会是一名女子。 她甚至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情爱可以真正存在,那时心中只想着活下去,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但爱了便是爱了。 云谨的眸间,不由得浮现出些许疑惑,“为什么……” 她虽曾因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帮助过这人,但此等大事对方也愿意替自己隐瞒…… “扣扣——” 敲门之后,端着茶盘的大太监走了进来,“王爷,洒家来替你送茶。” 这人倒是第一次来。 云谨看着他将那茶壶放在案几上,替换了她尚未喝完的那一壶。 她手指在桌上扣了一扣,随意地问了一句,“常来的那名小太监呢?” “啊,王爷说的是小福子吧?今夜他在怜贵人那边伺候着,所以洒家就替了他。” 云谨微微颔首,无甚兴趣地说道:“公公慢走。” 有刚刚那人打断,元锦绣也并未回答出云谨方才发出的疑问。 云谨便垂下眸,为自己倒了盏茶,而后抬起那盏茶送到唇边,看起来即刻就会喝下去。 “王爷,不要喝!” 元锦绣反应极大地伸出了手,将云谨手中的茶盏打翻。 云谨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她知晓那茶中有问题,也能知道元锦绣同那大太监都是谁手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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