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凄厉鹰啼从天边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天空望去,一只翼展足足有一丈多长的苍鹰自天空盘旋,萧景千本来以为是徐盏派来监视的讯号鹰,便拉着花颜一同躲藏在残败的茅屋之下。 没想到苍鹰始终尾随在花颜和萧景千身后,还穷追不舍,旋即落在萧景千的肩头,萧景千认命似的阖上眼帘,却没想到苍鹰并没有要害她,这时候花颜蓦地发现苍鹰强有力的腿上绑着一封卷好的信笺。 徐盏在信上说了什么? 萧景千心中咯噔一下,取下信笺一看,署名正是之前惹人嫌弃的徐盏小将军。信笺上寥寥几个字: “明日子时之前,如若不把人送到将军府之上,明日午时萧棠讣告天下闻之。” 徐盏是疯了吗,为了郡主居然连萧家军的三军统领之一都要害死?这是要置天下兴亡之不顾吗?还是想延误战机把兵家常事当做儿戏?萧景千脑中轰鸣不已。 花颜凑过来,盯着那信笺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她迟疑许久,对萧景千问道: “所以,景千,你想作何选择?” 萧景千迟迟没有抬起头,只是长久的缄默。 是啊,到底有没有一个抉择可以既可以兼顾萧棠和花颜的? “你觉得世间可有两全法?让我们不重蹈彰忆月和叶霜当年的覆辙?”萧景千忽然望向花颜,眼中的光忽然变得黯淡。 # 与此同时的将军府外,打更人走过长街打过了一更,此时已经是戌时,留给萧景千和花颜抉择的时间仅仅是剩下一个时辰。徐盏当时告诉徐母的两全其美的计策便是如此。 徐盏凝望着窗棂之外的萧条景象,令身旁的两位给自己又泡了一杯贡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相比于花颜,其实我更看到萧景千,花颜不过是欺骗皇帝老儿还有黎民百姓的一种慰藉、国运不济时的背锅者罢了,不值一提。若是能将萧景千收入账中,那我们徐家可真的才是光宗耀祖了。” 如果萧景千为了家国大义和亲情而舍弃儿女情长,便是花颜和萧景千挑拨离间,顺道还是抱得美人归,如果萧景千选择风花雪月,放弃她在漠北的兄长,那么萧景千也就没有必要收入帐中了,她也必定不能成为未来的女将军。 当时秋围徐盏也是在场,他看人向来很准,以前也慧眼识英雄,提拔过许多得力干将。相比于沙场上打仗,她更擅于观察人心,也更擅长揣测人们内心的想法。 现在身处漠北的萧家军将军萧棠孤立无援,圣上已经派出徐家军支援关中要塞,收复漠北和鲜卑指日可待,可是什么时候支援可就取决于徐将军了,若是徐将军迟来几个时辰,恐怕萧棠身陷敌营,命多半保不住了。 无论萧景千做出哪种抉择,对于徐盏来说都是正中下怀。 “小将军想的可真是周到呀~” “那是必然的。” 徐盏坐在主厅内,满面盈盈笑意,对身旁两个侍女拿出一个骰盅,在骰盅中装入两个用俘虏髌骨所制的骰子,摇晃片刻问道:“赏金三枚金,秋香、蕊香,你们两个猜猜萧景千会做出什么选择。” “哎呀,就三枚金,多没劲呀,还不抵小将军送我的汉白玉镯还有蓝田玉耳坠呢,小将军再加加价嘛~”秋香摸了摸自己手腕上洁白无瑕的玉镯,有勾起自己右耳上的扶桑国鲤玉坠。 “是呀,萧将军,加加价嘛~”另一旁的蕊香随声附和道,朱唇上的胭脂盈若秋露。 徐盏再饮香茗,勾起秋香的高挺的鼻梁,调笑道:“呵,你们两个也认为萧景千值钱吗?” 蕊香嘟起嘴,肤若凝脂的手臂微微抬起,如葱的玉指挑起徐盏的下颌,娇娇地回答道:“大人言笑了,我们是怕小将军有了郡主新欢,就忘了我们旧人了呀。奴家好生心寒呢。” “怎么可能?何况我真正的目标并非那个小郡主,而是萧景千——”徐盏不怀好意地露出笑颜,摇晃着杯中的清茶,看着茶叶在茶水中慢慢舒展叶片。 “她可不像你们,给点金银首饰就心满意足了,性子烈的嘛,总得有其他的调|教方式。你且等着,他总得来到将军府给我来个交代。” 秋香托着自己下颌,把玩着桌子上的金币:“那,要是她不来呢?小将军怎么这么笃定?” 徐盏打开骰盅,却见里面的人骨骰子排列的整整齐齐,两个骰子全都是六点。 他自幼陪着娘亲叶香玩着骰子,经过多次的输赢之中,也赌赢过一个银庄,他从中也慢慢的知道了,如果想要赌赢的话,就不要赌概率最低的可能性。 人性是最贪婪的,总是想要一赢再赢下去,这个时候只要抓住这个心理,先舍弃最小化的东西,再令其在骄傲的最高点让这个人一落千丈,就可以让这个人输的彻底,让自己拿到最好的。 世间哪能有什么两全之法,若是有,也不过是玉石俱焚的结局罢了。 “她不可能不来。”徐盏眼见着那几片茶叶从水面沉下。更夫提着更即将走过京畿大道,徐盏百无聊赖地挑着灯芯,他命令其他人将宫灯在长廊中挂上。 正待此时,一个小厮忽然来到正厅的门前,禀告道: “萧氏千金萧景千求见。” 徐盏双眼一亮,整个正厅都被这盏火烛照亮,他对着秋香和蕊香二人巧笑道: “你看看,这人不就来了?” ……
第30章 不负卿 “徐盏, 是我,我把人带来了。” 远远听到一个熟稔且有力的女声,小厮轻启朱红门扉,见到满眼戾气的萧景千, 还有身后跟随着始终垂着头的花颜。 徐盏眯起双眸, 头顶的逍遥巾微微晃动, 他赶起身紧前来接应二人:“呦, 想好了?” “我想好了, 花颜归你,但是你必须兑现承诺,现在必须去支援我兄长那边。” 萧景千握紧拳头, 眼中的恨意陡现。 “大将军、大丈夫的,必定是诚信在先。这点‘小事’我怎么可能不兑现?”徐盏双手交叉支着下颌, 调笑着看花眼与萧景千, 眼中添了一丝谐谑之意。 如果想要当将军,那就必须将家国大义放在儿女情长与风花雪月之前。当时徐将军之父镇国右将在出征辽东之时, 辽东边事不振、忧患倍增,周边百姓民不聊生, 为平反战乱,镇国右将亲自出征。 当时徐家军北上阑邓门, 直破扇月山, 屡创佳绩。彼时就差昶犀关这个重要要塞不能突破, 徐家军在辽东昶犀关停留三月, 粮草辎重消耗一空。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辽东土蛮部首领推出一架木车, 他竟然命令其他族人把镇国右将之妻绑在几丈长的木板之上,脖颈之上还架着一把尖利的长剑, 辽东首领扬言,若是他再敢踏足辽东昶犀关半尺距离,敌酋便把长剑刺近其妻脖颈一厘。 久闻镇国右将和其夫人恩爱有加,犹如同命鸟的左右两翼,早年研磨共书香、赌书泼茶,事迹举国模范。怎想其妻洛氏宁死不屈,誓守自己贞烈之性,当她最后见到镇国右将最后一眼之后,便咬断自己舌根,鲜血自她唇边溢出,旋即驾鹤西归。 镇国右将徐忠良迫于无奈,命弓|弩手放三万箭,迎击斩其敌酋之颅,果然横扫辽东,圣上将其录功,进秩二等。镇国右将舍弃蟒衣金缯岁赐稠叠,每每想起箭穿妻身便心觉有愧,言若接受此物于心有愧,圣上念及夫妻情谊,追授其妻为诰命夫人。 在家国大义前,徐家人守大义做的淋漓尽致,而徐家军缺的正是这种敢于舍弃儿女情长的,萧景千正是徐盏所挑的合适人选。 绝情又有义之人。 徐盏支颐望着萧景千,幽幽的烛光衬的他更是难以琢磨,语气中多了三分戏谑之意: “我倒是以为你们情比金坚呢。怎么,居然为了你兄长的生死,置花颜之存亡之不顾呢。” 徐盏的话像是数枚细针扎痛萧景千的心,萧景千站在原地默不作声,两腮气地升起两朵绯红。 “方才我在祭天会上看到你与花颜的对话,我都感于肺腑,没想到啊没想到,千金不过是嘴上逞能罢了。” 徐盏拊掌言笑,秋香和蕊香在白玉杯盏中多斟了茶水,岚烟自白玉杯盏之中缭绕升起,氤氲而升的雾气,掩盖住面前两人的轮廓。 萧景千自知自己若是将花颜托付给徐盏这个负心之人,那便是无异于把花颜往火坑里推。 可是无奈花颜之事还有缓和可言,萧棠的生死可并无拖延可说,眼下只能听从花颜的计策,把花颜亲自送到将军府上。 当时,花颜忽然想起古有荆轲奉樊於期头函入秦王殿中,以此佯装效忠心言举国诸侯愿为秦臣,最后进行行刺大计,她如今的处境虽不至此,但是也可效仿荆轲的做法,为自己和萧景千创造一个假象,也不失为一条生路。 萧景千按照花颜事先安排好的话语,对着徐盏拱手,恭敬说道:“在家国大义前,我必不能选择儿女情长,若是能得徐盏所托,我觉也能护佑郡主一生,我萧景千便也无憾了。” 徐盏很是满意地颔首示意。 “算你识大体。现在阿龙你去禀报我爹吧。”窗棂前烛影摇。徐盏对着手下附耳几句,旋即扬起衣袍站在萧景千面前,挡住一大片阴翳。 代号“阿龙”手下听到之后,顺应地点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前往徐大将军房中。 徐盏捏住萧景千的下颌,转眼间眸瞳中那宛如春风的笑意,便转化为了狠厉毒辣: “当初的那一拳我可得加倍还回来。秋香,现在去广储阁把凤冠霞帔取来。我要让郡主当着萧千金的面换。” 竟是因为一场婚事而闹出如此荒诞谬之事!一时间萧景千气不打一处来。 “萧千金既为女儿家,必然也会点花钿、描柳眉吧,我娘找了算卦先生,说后日正是良辰吉日,依我看啊,后日便把花颜纳入我府中,又免去了贼人陷害花颜的诸多烦恼,不是正和了萧千金的意?不知萧千金意下如何?” “小将军这是明摆着刻意刁难萧景千呢。” 花颜想着,萧景千毕竟是漠北之人,受其母叶霜和其父萧越泽的熏陶,经常喜欢率性而为,若是萧景千受不住徐盏的讽言而让她们二人计策败露,那么便是真的到了挽回不住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花颜不觉暗暗为萧景千捏了把汗。 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啊,萧景千! 萧景千还是忍住内心的冲动,按捺住一拳捣在徐盏脸上,把这个表弟揍得稀巴烂的想法,于是赔上笑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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