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呢喃道:“我哪儿敢啊。” 听起来有些委屈,闻奈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场景同她有出格的行为,稍加逗弄罢了,有些人便禁不住。 “还有你不敢的。”闻奈戏谑道。 她一松手,宋卿便撤了出来,把那只灼热的手背在身后,摩挲着指腹,有种意犹未尽的温度。 很快,背后的温度便升了上来。 闻奈翻着手腕摸了摸,方方正正的东西,于是惊讶道:“暖宝宝?你怎么还带了这个?” 宋卿靠着落了漆的木柱,拧了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凉,她垂下眸子,笑得几分羞赫,“路过苍溪县的时候,随手买的。” 闻奈自是不相信的,她看过宋卿的装备,明明在出发之即,还没有这种东西。 但宋卿的脸皮薄,她便不会再问。 总归是心意,而且是她无法抗拒的心意。 因为林言的缘故,闻奈在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许多种类的运动,后来父亲身故,她秉承遗志,常年在外旅行,身体素质尚且算得上不错。 这样的雨天,她几乎感觉不到浸骨的寒意。 可是当暖宝宝开始发烫,那股熨帖的暖意却是忍不住让她心生喟叹,对照之下难免觉得安乡苦寒。 闻奈挨着她,拉过她的手贴在唇边,在掌心落下一吻。 温温软软的感觉,像果冻一样,和直接吻上去又有差别,宋卿有些局促,沉默了一会儿说:“这话听起来可能有违天害理的嫌疑,但我其实蛮喜欢今天的安乡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她语气稍显急切,怕被闻奈误解,匆忙解释自己并非在赞颂灾害。 宋卿胸口闷闷的,“我只是......觉得你和在南城的时候、不太一样。” 而她,的确很喜欢今天的闻奈,能感受到那种毫无保留的依恋。 闻奈挽着她的臂弯,头枕着肩膀,阖目养神,唇角微微上扬,“好了好了,让我安静靠一会儿。” 她当然很清楚自己的变化,在南城的观山澜,她还并没有同林潮海谈判的资格,所仰仗的不过父亲在家族的余荫,以及她曾深恶痛绝的血缘关系。 因为林家是很古老的宗族,甚至呆滞刻板,林潮海不会允许这样离经叛道的行为。 在谈判结果出来之前,她不会与宋卿交往过甚,否则若是招致坏的结果,那不是凭她或者闻青云的力量可以抵抗的。 商界与学术界,相通又不通,闻青云的影响力大多在北城。 当年,林言为了闻愿,以所有交换了自由。 如今,闻奈为了宋卿,心甘情愿重新被圈禁在林家的牢笼之中。 林言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会如何责怪她。 不过,她与父亲的脾性当真是一脉相承。 闻奈想,等回了南城以后,大概不会再有如此清闲的日子。 一行人休息了十分钟,大家伸着懒腰走出来,面前是岔路口,络腮胡队长爽朗的笑声响彻山谷,“哈哈哈,宋总,你们是要往上面走吗?那我们大概不能同行了。” 宋卿不解地问:“你们要去对岸吗?” 络腮胡点点头,“是的,刚才休息的时候,一队联系上我们,发了坐标定位过来,他们和消防队伍在一起,发现了两处坍塌的房屋,还有生命迹象,我们是要立马赶过去支持的。” 他指了指对岸的位置,山后连着远山,“而且,我们没有带冰爪,跟着上水库也很困难。” 再往上,海拔逐渐高起来,坡度也变得陡峭,雨势更加急切,野草被冰压得不堪重负,路面也凝了层薄冰。 宋卿说:“好,你们要注意安全。” “你们也是,有情况请联系我。”络腮胡转过头,“闻小姐呢?是......” 宋卿抢先一步替她做了决定,“她和你们一起。” 闻奈眉宇间隐隐有怒色。 “咳咳——”宋卿掩饰着清了清嗓子,软下声音,小声说:“好啦,姐姐,有机会我再和你解释。” 又是她惯用的招式,闻奈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 宋卿是环宇的领导,秉着对属下负责的态度,不能随意增减队员,所以此行闻奈是经由陈最的介绍,名义上是同云天捆绑在一起的。 因为她是女孩子,有些男队员颇有微词,好在一路上虽没遇见险情,但救助了几只受困的小狗,充分展现了她的专业水平。 她担心宋卿才跟来,但若非要上水库,是让陈最和云天的队长为难。 但她就是生气,不自觉就展露情绪。 陈最边旁观边啧啧称奇,心里真是愈发佩服起宋卿来。 闻奈的手掌被轻轻握了下,恢复了从容,说:“我和陈最一起。” 她算了下路径,距离水库不到十公里,应该不会有事的。 络腮胡队长连声道“好”,说:“那我们便不耽误时间了。” 他们有序地登上石桥,桥下水流骤急,看得宋卿胆战心惊,直到把那道熟悉的身影送到对岸,她才安排起接下来的行程。 “换上冰爪,我们出发。” “是!” 另一边,云天的人在两小时内赶到了现场,大型机械是在昨夜大暴雨之前进来的,如今山路塌陷,面临着无法往外面运输的情况。 “倒是能把伤者救出来,但是只能抬上车,腿部被压迫了这么久,必须立马急救才行,我们的医生留在下面的点位,要不然只能把人举起来抬出去!” 眼前的砖瓦房垮塌得不成样子,半壁墙被冲到了河岸浅滩的位置,雨水终于小了很多,眼下是救援最有利的时间。 村民冒了半颗头出来,下半身被房屋压着,据他所言,有根钢筋插进了左大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救救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他痛哭流涕着,哭着哭着声音低若蚊蝇,“救......我。” 陈最他们拉了块篷布遮在他头顶,避免过多的淋湿,造成失温的风险。 这时,探查的消防从下面支出半截身体,“不行,原来的救援方案只能作废掉,是贯穿伤,要把钢筋切断,大型机械进不来,我们只能用人力把墙壁支起来。” 云天一队二队加起来就七八个人左右,大部分消防力量在下面的位点,无法立即进来,他们急缺会止血操作的人员。 这时,闻奈背着急救包站出来,声音十分平静,“我来止血。” 络腮胡愣愣地看了她几秒,“好!” 仍然安排了举着篷布的人员,闻奈给伤员喝了点热水,温柔地安抚着。 伤员舔着苍白的嘴唇,努力扯着笑,“麻、麻烦你们咯。” “一二三!起!” “嘿!一二......三!起!” “......” 他们大概试了三次左右,用的力气十分克制,生怕把旁边的落石也给惊落下来。 伤员表面的石头很快被清理干净,发现情况又要比想象中好一些。 他们临时把越野车当做救护车,拆了后排的座位,把伤员连同贯穿进伤口的钢筋石块一起抬了进来。 闻奈拆开急救包,戴了干净手套,迅速用止血带绑扎,沉声说:“左腿暂时不用处理,右腿出血部分在深处,外部加压很难止血。” 陈最是个粗人,再加上在拂舟过了几年安逸日子,把很多急救技巧都抛之脑后了,声音有些颤,“所以你直接把纱布塞进去了?!” “嗯。”闻奈低着头,神情冷峻。 络腮胡说:“蠢蛋!专业术语叫wound packing!” 这时,他的通讯设备突然响起来,接通,很大一声“喂!” “李队长!李队长!” 信号差起来,电子音滋滋啦啦,像电视机丢失信号事的雪花斑点。 “李......救.......我们在风坪电站......” “桥面垮塌......下坝址一公里处——” “滋——”戛然而止。 闻奈猛然抬起头,鲜血从她的额角滴落到唇边,颜色像极了盛开的娇艳玫瑰。
第81章 在宋卿失联的第六天,余叔亲自来了苍溪县。 苍溪县人民医院历史悠久,正门口是遮风的塑料门帘,公告栏里的纸张风化成碎片,余叔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甚至连闻奈小姐的面都没见着。 住院部二楼,蓝色布帘被掀开缝隙,陈最藏在后面,手里削着苹果,疑惑道:“这是你家里的人?” 闻奈点点头,脸色苍白如纸,“走了吗?” “没有,守了三个小时了。”陈最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唯恐惊着病床上的女人。 自从......哎,他简直不敢回忆当时的情况。 —— 那通请求支持的电话断得很突兀,上游泄洪的水急冲下来,水花击打着石壁,他们每个人的心都倏地被揪起来。 “是谁的电话?”闻奈嗓音轻颤,抱着最后一丝希冀。 络腮胡队长迅速镇定下来,说:“是小王工程师。” 哦,原来是小王工程师。 闻奈几乎在这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在脑海里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缓慢地想:那,我的宋卿呢? 不过,她没有问任何人。 毕竟,络腮胡队长方才是外放的通话,能提炼出的信息非常有限,她仍保持着良好的教养,不去过多为难不相干的人。 手底下的伤员疼得昏过去,晕倒之前紧握着闻奈的手,不停念叨着——“谢谢,谢谢。” 闻奈的袖口和前襟沾满了喷射状的血迹,看着伤员老伯近乎透明的脸色,她没有来地联想到了宋卿,视线便模糊不清。 把干净的纱布塞入伤口,然后从外部紧压着包扎,闻奈处理完以后,轻轻念了声“陈最。” 陈最忙转过头来,他方才已经和络腮胡队长商量好,把一队留在这里疏通道路,二队立即上山支持环宇工程师。 但当他看见闻奈的眼神,安慰的话便如鲠在喉,“奈奈,我们现在就过去。”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凭借自己贫瘠的词汇量,陈最很难描绘出来,担忧,害怕,胆怯,他只是看着,便觉得心如刀绞,连呼吸都放轻了。 闻奈从车上下来,身形不稳地扶了下车门,眼眶微红,唇瓣被抿出两道细小的伤痕,“陈最,很抱歉,接下来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我是必须要去风坪电站的......” 很显然,她手足无措到根本没听见陈最刚才讲了话。 陈最眼睛也发酸,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重复道:“没关系的,我们现在就过去,宋卿的专业知识那么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终于,陈最替她道破了心里的恐惧。 闻奈喉间艰涩,眼泪欲夺眶而出。 云天一队同消防交接了任务,迅速整理好行囊折返,他们缺少冰爪,所以攀登得十分艰难。 闻奈走在最前面,领先队员十几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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