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爽快。” 就在黑衣女子转着匕首挑该在哪一处脉络上下手时,曲浅鱼又睁开了双眼,清透水润的眸光毫无惧怕地直视过来,“忘了告诉你了,曲游并不是曲家的人,按理来说,她该算是你的兄长。” “什么?” 仍然是背光的角度,但也能看清迅速皱起来的眉,只见黑衣女子收起匕首,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又如何知道曲游不是曲家人的?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无所谓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已经看淡了生死,曲浅鱼平白生出了些许即将羽化成仙的飘渺感,她看了一眼已经死气沉沉躺在地上的曲游,颇有些扳回一成的感觉,“反正她已经死了,什么身份也不重要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不必再寻找那位兄长了。” “曲浅鱼……” 似是被激起了怒意,黑衣女子拿匕首刺破了她颈部的肌肤,血液汹涌而出,打湿了青色的衣领,“把话说清楚。” “今晚安排的巡夜学子是闻人祺,她一会儿就该来了,你若是不想被她看见,就放了我。” “这么点时间,难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没多少时间了,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我也会撑着一口气到闻人祺来,然后告诉她是你做的,你应该也不想被她发现这幅模样吧?” 过了一瞬,应该是自纠结中下了决定,黑衣女子拿出布巾擦干净了沾血的匕首,冷声道:“若是我在公主那里听到半分怀疑我的话语……” 不等她说完,马蹄声越来越近,黑衣女子飞身离去,曲浅鱼也终于松了口气,故作镇定的身子其实已经出了一身汗,她挺直的脊背陡然弯曲,有些不堪重负似的疲惫与后怕。 好险,差点真的死在这里了。 目光看向了仍然躺在地上的曲游,她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她走了。” 大概明白那个塞入自己嘴里的药是什么“龟息药”,就连自己都能感觉到极度放慢的呼吸,曲游睁开一只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随后才捂着肚子站了起来,疼得龇牙咧嘴的,“二姐,你一开始就打算假装杀了我骗她吗?” “不然呢?真的杀了你吗?” 虽然说不太喜欢曲游,但这些日子她已经改变了很多,而且人并不坏,罪不至死,曲浅鱼自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拖延时间等巡夜的学子来,之前说的什么今晚巡夜的是闻人祺完全就是骗那黑衣女子的,好在…… 关心则乱,那女子或许也没关注今晚巡夜的学子是不是闻人祺。 马蹄声由远及近,惊呼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身量高大壮硕的男子翻身下马,眉心紧紧敛着,“曲夫子,曲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怎么好巧不巧,来人正是裴澜疏。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像是被很讨厌的人看了笑话,曲游刚想开口阴阳怪气“来的真早啊”,却被曲浅鱼抢了先,她的声线矜持守礼,清冷疏离,“裴公子来得正好,我与七弟遇到了刺客,与之搏斗一番后受伤了,那刺客听闻马蹄声往那边跑了,裴公子不如去看看。” “可是你们……” “我们没事,都是皮外伤,回去后找大夫就好。” “好,你们注意安全,我去追刺客。”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心大,裴澜疏居然真的骑着马追了出去,曲浅鱼松了口气,看向曲游道:“快走,若是那女子回来就没办法了。” “二姐你刚刚是,想支开裴澜疏?” 二人互相搀扶着,有身上受伤的因素,也有刚刚经历完可怕事件后的腿软,曲游正快步向山下走,就听见了曲浅鱼有些愧疚的声音,“自然要支开他,等会儿我让大夫来给我开药,然后我再给你上药,这样保险一些,不会让人发觉你的身份,对了,你那腹部的伤,抱歉,我怕太假了会被怀疑,就刺进去了一些。” 其实那一刻真的很疼,包括现在也有些隐隐作痛,不过性命攸关之际,如果不是曲浅鱼用这一招拖延时间等到了裴澜疏的到来,她们可能都要死在那里,曲游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关系的,疼一下罢了,总比死了强,不过二姐给我吃的是什么?二姐还会炼药吗?” “令人龟息的药物,我本来买来打算用在与裴羽济的大婚上面的,没想到今日起了作用。” “二姐是打算,假死后脱身吗?” “嗯,我并不喜欢裴羽济,自然不愿意嫁给他。” 二人顺着原路下了山,到达灯火通明的书院后居然有些想哭的冲动,她们回了曲浅鱼的房间,让曲季去请了大夫过来。 “姑娘这伤深及骨肉,可要好好养着,今后不要沾水,不要用力。” “可我是夫子,要写字作画。” “那也不行,女子身上留下这疤痕可不好,写字作画之事,找人代劳吧,夫子以言行举止教习学子,可以不用手的。” “好,多谢大夫。” 给了药钱,又让曲季去送客了,曲游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眼神复杂,“二姐,你何必让自己伤这么重呢?只是需要一些血涂抹在我衣服上罢了,你这……伤可见骨了都。” 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本以为这场逃生只有自己一个人受了伤,却没想到…… 正在研究大夫开的各种药,曲浅鱼闻言,神色并没有改变,话语却笃定,透着淡淡的、温柔的力量感,“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受这些痛,过来吧,把外衫脱了,我给你上药。”
第21章 身份 什么东西? 在曲浅鱼面前脱衣服? 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就摆在面前,两人僵持在了原地,曲游尬笑两声,试图协商一下, “我这伤的位置我自己也看得见,不然我自己上药吧?” “不行,这是我造成的伤口,理应由我来处理,而且你手笨,还是我来吧。” 颇有些不放心似的,那目光已经落在了沾上鲜红血液的湛蓝色衣衫上,曲游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她只是性子里的负责在作祟,便不再推阻,抬手解了玉白的腰带。 外衫下还有一件里衣,再怎么说服自己还是纠结一会儿,神色苦恼起来,曲游解开里衣,露出了内里的束胸,以及下方很是明显的伤口。 干脆闭上了眼,视死如归一般,她道: “好了,上药吧。” “你我都是女子,不必在意。” 或许是见曲游红了耳朵,曲浅鱼淡声提醒着,在拿湿巾擦去腹部已经凝固的血液时,听到了上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脱衣服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觉得不必在意。”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光是想想若是自己脱了衣物让曲游看着,就会从心底生出极度的不自在,曲浅鱼抿紧了唇,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处理伤口这件事上。 刀尖刺入的地方正是肚脐的上方,给平缓光滑的肌肤留下了一个丑陋的痕迹,抹了一些干燥的药粉,曲浅鱼轻轻擦拭在那伤口上,已经无暇顾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现在,胡思乱想的变成了曲游,她还是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哪能这样衣襟大开还能保持冷静的? 反正她不行。 逐渐咬紧了下唇,曲游的脑子里不断回想那些对话,突然想起来…… 曲浅鱼说自己不是曲家的人,还是那个黑衣女子的“兄长”,到底是她真的知道什么?还是只是胡诌? 有些疑惑,干脆低下头看向曲浅鱼,她问: “诶,二姐,你之前和那黑衣人说我不是曲家的人,是真的吗?” 抬起来的目光似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问的是哪句话,曲浅鱼微微拧着眉,道: “为了拖延时间说的胡话罢了,怎么了吗?”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些好奇,那二姐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吗?怎么她好像真的有一个兄长?” 自然不会被她良好的演技忽悠过去,因为已经见过了曲浅鱼到底有多临危不乱,曲游仔细思索过后,并不觉得她那一番话只是胡言乱语,不然,那黑衣女子怎么就会被绕进去呢? “我怎么会认识她?真的只是碰巧罢了。” 或许已经选择了打死也不承认,曲浅鱼又一次低下头去擦拭着药物,又拿了绷带要给曲游缠上,她伸手丈量了一下,眸光缓缓显出些许诧异来。 这人……腰居然还挺细。 因为多了些曲游女子身份的实感,内心不再那么坚定,曲浅鱼拿来绷带缠了两圈后,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为何会有这个疑问?难道你觉得自己不是曲家人吗?” 女子的嗓音一如印象中的清冷淡然,像是随意地闲聊,曲游却听出来了其中藏着的深意,她看了一眼正弯着身子给自己绑绷带的曲浅鱼,垂下的发丝柔静美好,眉眼如画,偶然抬起与自己对视时还泛着淡淡的微光,像是在探究着什么。 “二姐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是曲家人呢?只是一时之间有些过于在意那些险境下的胡言乱语了,二姐勿怪。” 两边唇角上扬的高度或许都不一样,看上去有些尴尬与僵硬,但反应过来时已经明白曲浅鱼又在怀疑自己了,曲游见腰部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她赶紧拢起里衣,不自在道: “多谢二姐,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还有早课呢。” 这人逃跑似的背影很是明显,那狼狈逃窜的模样不知为何看得曲浅鱼有些想笑,她叫住了曲游,把外衫递了过去, “穿好再出去,这些日子就忍着别洗澡吧,可以拿热水擦擦身子,明日早课我会向苏夫子替你解释的,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接过外衫时,还是很尴尬的,到底是现代人的思维,身上穿了一件衣服就能出门,但这在古代是很糟糕的事情,尤其自己还是男子身份,若是被别人看见, “曲家七公子衣衫不整地从曲家二小姐屋中出来”可就要传遍书院了。 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曲游系好了衣带,颇有些尴尬, “谢谢二姐提醒,不过二姐明早还要授课吗?你的手……” “无妨,不写字就可以了。” “好,二姐可一定要小心。” 又寒暄了一番,本想把药粉拿走之后自己上药,曲浅鱼还是不准,曲游叹了口气,只能感慨自己命途多舛。 此时夜已经深了,曲季在送客后回去休息了,院子里空无一人,曲游也不在意,摸着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她发现…… “不是,你怎么又来了?” 惨白冷淡的月光映出一个黑色的影子,着了男装的黑衣人坐在书桌前的檀木凳子上,似是有些疑惑,那人用手指着自己, “你说我?” 刻意压低的声音仍然能听出来独属于年少女子的娇俏,曲游抿紧了唇,心底警铃大作,不明白这闻人祺又想做什么,而且,以她的视角,自己应该已经“死”了,这下岂不是全都穿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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