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站着的情况下,她比对面的女子要高上一些,此刻的目光居然生出了些许凌厉的压迫感,曲游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怀念冷言冷语的曲浅鱼,毕竟,如果曲浅鱼也被另一个灵魂替代,她就不是自己唯一熟悉的人了。 心脏发出了刺痛,在那双晦暗复杂的眼神中,曲游眼前一黑,倒在了座位上,而曲浅鱼,她压抑着起伏的胸口陡然放松,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挣扎,琥珀色的瞳孔被眼睫遮住了光晕,显得黯淡失色,略有些薄的朱唇一开一合,道:“抱歉,我实在是太想你了,睡一觉吧,下次再见。” ………… 嗷———— 浑身散架似的疼,靠在檀木制椅背上的脖颈已经僵硬到严重落枕,站起来时骨头跟重组似的发出了摩擦碰撞的声音,曲游愣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一开始是自己去上早课,然后曲浅鱼来找自己一起吃饭,后面说要教自己画画,结果…… 曲游震惊地瞪大了眼,她怎么敢睡觉的,她到底是怎么睡得着的? 眼神停留在那副画上,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了鱼的游动感,看上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令人羡慕。 “终于醒了?” 清月一般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冷意,曲游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曲浅鱼换了一身青色的衣裙,和印象中的亮色不太一样,她却感觉曲浅鱼穿粉色的模样应该是自己在做梦,便尴尬地笑了笑,迅速低头道歉,“对不起,二姐,我不该睡着的。” “无妨,昨夜你受了惊吓,应该是没有睡好,我能理解。” “嗯,谢谢二姐,不过现在好像时辰不早了,我们要不去吃晚饭?” 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居然一觉睡了一下午,现下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都变得昏黄,曲游轻声咳了咳,道:“不好意思,耽误了二姐一下午的时间,我会自己再研究一下画画的,不再麻烦你了。” “等等,你之前所说的炭笔,等会儿用过晚饭研究一下,我挺感兴趣的。” “哦哦,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就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那些记忆都被封存在大脑深处,怎么也记不起来,于是,只能由着这一股疑惑盘旋在脑海,曲游点了点头,和曲浅鱼一起去了食堂。 ………… 大家应该是都刚刚上完马术课,一个个扶着腰,神情苦涩,稍微有些意气风发的,也只有裴澜疏和闻人祺了,他们有武功底子,又擅长骑射,自然不会那么狼狈。 曲游看着两人似乎相谈甚欢的模样,无语地撇了撇嘴,真是讨厌的两个人凑一起了,她下意识凑近了一些曲浅鱼,就好像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一般。 但是,曲浅鱼居然拧着眉往旁边挪了挪,清寒的嗓音透着股冷意,“往我这凑做什么?” 真的是,昨天晚上明明还…… 脑子里的想法到一半就停下了,甚至抓不住那一瞬间的话语,曲游愣在了原地,心里又想,对啊,以她和曲浅鱼的关系,自然是要保持距离的。 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她抿着唇,道:“二姐,不好意思,我在想别的事情,有些没看路。” “在想如何做炭笔吗?” “嗯。” 只好承认了下来,她们进入食堂后找了处空位坐下,今日可能是因为考虑到了学子们的运动量很大,菜色比起中午还要丰富一些,各种各样的肉类放在餐盘内,曲游瞬间就抛开了那些没想明白的事情,开开心心地吃起饭来。 然后,对面的曲浅鱼就蹙起了眉,“为人处事该行君子之道,克己复礼,吃相怎么能如此不雅观呢?” 最烦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又没什么人看自己吃饭,不应该怎么开心怎么来吗? 但是还是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曲游撇撇嘴,神情无奈,“知道了,二姐教育的是。” 只能说,这番话放在现代,应该与“啊对对对”的含义是差不多的,满是阴阳怪气。 后面的她们都没怎么说话,因为曲浅鱼还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好在饭菜好吃,曲游一个人也吃得开心,她收拾了餐盘后就打算去后山捡点木柴,烧出碳后再看看该如何做成笔的模样。 “是要去后山捡木头吗?” “嗯。” “我也去吧,怕你迷路,山上的夜路并不好走。” 不是,如果只是陪伴的话,或许自己还会感动一下,大可不必加后面那句话的好吗!自己也没有路痴到这种地步。 总之,她们还是一起上了山,夜晚的山上只能靠月光来辨认路线,因为此处树木生得茂盛,并没有多少落下的枯树枝,曲游又往前多走了一些,终于在路上捡到了几根称手的。 “要不就这些吧?” 因为夜色越来越深,树木繁多下,眼前的路也越来越黑,好像月亮都被遮掩起来,显出令人不安的危险感,曲游便提议回去,曲浅鱼也点了点头,“嗯,拿这些先试试吧,后日就要分班考了,如果能研究出来炭笔,考官也会耳目一新,说不定能出奇制胜。” “好,走吧。” “谁准你们走了?” 伴随着她们转身的动作,那树干上突然显出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来,曲游下意识捂住了脖子,气愤道:“是你?” 随后,或许是察觉到她和曲浅鱼此刻的孤立无援,曲游又收敛起情绪,眉心紧紧皱着,“我昨夜不是已经答应了你不参加九月的秋猎吗?为何还要紧追不舍?” 曲浅鱼并没有言语,她只是拧紧了眉深深地看向正坐在枝干上的女子,蒙着面,夜行衣,露出的眉眼与闻人祺一模一样。 这就是昨晚伤了曲游的人吗? “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呢?” 甚至漫不经心地翘起了二郎腿,轻盈的身子如没有重量一般,枝干没有弯曲分毫,女子的眼睛转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她随意掰下一根树枝,指向了曲浅鱼,“不然向我展示一下你的决心?杀个人吧,我会帮你掩埋痕迹,以后这就是我们共同的秘密,若是你出现在了秋猎上,我可就没办法保守秘密了。” 什么意思? 很像电视剧里面“你们之中只能活一个”的剧情,曲游本想反驳一番,却见曲浅鱼上前两步,嗓音平静问:“为何是我?你若是在这里直接杀了曲游,那不才是一了百了的解决办法吗?” 我靠?我在想着怎么让咱俩一起活下来,你在这里劝别人杀我? 人都麻了,曲游诧异地看着曲浅鱼,道:“二姐,我们之间感情这么淡薄的吗?” “不然呢?” 直视着曲游的眼神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坦坦荡荡,曲浅鱼抱着双臂,歪了歪脑袋,“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若是杀了我就能平安出去,你难道会不选择这一条路吗?” “我不会!” 笃定到了完全不会被质疑的程度,像是气极了,曲游的胸口起伏不定,“我不会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就算是一起死,我也不会选择用你的命换我的命。” 其实,这无关感情,只是现代社会教化出来的善良与真诚,就像她也不会选择用自己的命去换曲浅鱼的命,今日只有同生和共死两个选项。
第20章 遇险 又笑了一声,似是毫不在意她们的争论,黑衣女子扔下一把匕首,落在铺满树叶的石子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给,你自己决定吧,反正今日你们曲家的两个人,只能活下一个。” 月光下,曲浅鱼看向了那把泛着银光的匕首,刀刃那一面看着就极其锋利,或许轻轻一抹脖子就能使人丧命。 “二姐……”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那副模样就会自心底生出不适,那冷冰冰的瞳孔在睫羽的遮掩下显得暗淡无光,满是夜里才会生出的危险与恶意,曲游握紧了拳,心里打起鼓来,她不会…… 真的想杀了自己吧? 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枯树叶被踩出了声响,喉咙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跳的吵闹声在耳边不断炸响,曲游见曲浅鱼捡起了匕首,瞳孔缓缓放大,不可置信一般,“二姐,你当真打算杀了我吗?” “没办法,只有这一条出路。” 淡淡的话语古井无波,就像说着“这句诗词的意思是”一样平常,曲浅鱼捏着匕首,垂下的目光抬起后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七弟,我尽量下手快一些。” “喂!你玩真的?!” 那刀尖刺过来的动作迅速而准确,攻势凌厉,曲游狼狈地躲了过去,眼底生出了震惊与不敢相信,剧烈的情绪过后,她居然有些气愤,抬手就想抓住曲浅鱼的手来控制匕首。 结果手心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血液很快就顺着指尖流了下来,曲游捂住那里,作为一个现代人,确实疼得有点想放弃了,大不了就死吧,反正说不定还能回去呢。 但是当然身体的本能反应会继续躲避刺过来的匕首,只是动作慢了许多,露出来了很多破绽,她心脏都缓缓沉寂下来,在一个转身间被刺入了腹部。 “嘶……” 从未感受过的疼痛让曲游五官都皱了起来,她却在低头看向伤口时诧异地看到了曲浅鱼握着刀刃的手,“二……” 称呼都还没说完,那手又捂了上来,伴随着血液的铁锈味和一个球状的药物,曲游还没反应过来就咽了下去,眼神疑惑极了。 腹部被曲浅鱼用手推了一下,血液染上衣襟时,大概明白她是想让自己装死,不知心底是个什么感觉,曲游顺着那力度往地上一躺,呼吸逐渐微弱。 “七弟,对不起。” 冷淡却疲惫的嗓音还在缓缓喘息,曲浅鱼长身玉立,青衫沾上了血色,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冶,她抬起头,仍然紧紧握着匕首,道:“够了吗?” 背着光,看不清黑衣女子面上的神情,但她应该是笑了一会儿,颇有些折磨他人的恶劣感,“曲浅鱼,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狠,不过,既然你也是曲家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从枝干上跳了下来,目光所及处,曲游已经没了呼吸,胸口平稳,女子抬手一吸,匕首就顺着内力到达了她的掌心,“下去好好想想怎么面对曲游吧,她挺不可置信的,我也不敢相信,本以为今天会是另一个结局。” “什么结局?曲游杀了我,然后你再杀了她?” “嗯,是这样,反正你们曲家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曲浅鱼捏紧了拳,唇角却缓缓勾起,“你就这么恨曲家吗?为什么?” “与你无关,总之,曲家的人我会一个个收拾,先从曲游和你开始。” 顺从地点了点头,似是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曲浅鱼抬起头,露出了纤细修长的脖颈,瓷白的肌肤印着月光好似暖玉,看上去漂亮极了,却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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