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这个说客吗?” “对,就是你这个机灵鬼。枪法好,骑术好,没有比你再合适不过的了。” “去英雄那当说客还要带枪么?” “我听说那个大当家的好女人,以防万一带一把防身总是没错的。不过你不能带你的爱枪了,我会借一把猎枪给你。” 毓殊的脸色极其难看。 “我可不是因为你是团里唯一的女兵才派你去的!”刘振赶紧解释。 “我知道啦。既然带着猎枪,我还是扮做卖山货的猎户女好了。” “那你把最近几日打来的皮子都带上。” “团长你还得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刘振搓手:“但说无妨。” 次日,毓殊换上寻常人家的装扮,背上一杆老猎枪,腰间拴着装水的葫芦,牵着白色瘦马,马背上是她最近猎到的野兽兽皮。 “那我走了,团长。”毓殊一张笑脸别提有多灿烂了。 刘振看着自己的马,顿时心情复杂。 “丫头,好好说服大当家的一起来抗战啊!”魏嵩叮嘱,“我打听到那大当家的叫王进忠,好酒、好肉、好女人,实在不行你陪他喝两盅……” “瞧你这话,你咋不说我陪他睡两宿呢?” “黄花大闺女乱说话!” 毓排长骑着大马走了,从班长到连长、营长、团长都来送她。完成这项任务也许只要一天,也许要几日。大家都知道,任务成功后,他们将会获得一伙强力的盟友。并且,保护劫富济贫的好汉们,总是一桩美事。 唯有牛大鸿心事重重。昨夜排长告知他,如果他在她回来后还不能克服怕见血的毛病,自己是不能留在军队里了。 可他不在军队里,又怎能给死去的家人报仇呢?
7、第7章 毓殊在山林深处晃了两天,也没看见什么山寨。这两天里,她无外乎就是白天打打猎,采采野山菌,晚上靠着白马烤火堆,随便吃点什么后,抱着杆猎枪熬过去。第三天,她晃晃荡荡上大路,准备往山那头找找。 巧的是路上遇见一伙骑马扛枪的汉子,个个穿着粗布衣裳却是昂首挺胸的。离远一听,他们嘴里满是胡子的黑话,毓殊猜想他们一准是虎头帮王进忠的人了。 胡子又不是会听人请愿的反抗军,毓殊估计让他们停下脚步挺难的。她干脆背着沉甸甸的山货整个人往地上一摔。左一张皮子右一张皮子,加上一小袋一小袋的山菌、半拉狼肉,东西挺多的,散了一路好不壮观。 毓殊慢腾腾地捡着货物,看见那伙子山匪靠近,连忙招手:“各位爷,帮帮我吧。我和马儿驮不动货物嘞!作为报酬,这些个菌子送给各位爷吧。” 为首的那个大胡子定睛一看,这年轻猎户竟然是个年轻姑娘,心中一动,学着毓殊的口气问:“呦,妹子,这是去镇上卖山货嘞?” “是呀,我和我爹一冬天没上镇上,囤了不少皮子,眼下爹看病需要钱,我赶紧去卖了换药钱。” “这熊皮野猪皮狼皮是你还是你爹猎的嘞?” “熊和野猪是我爹猎的嘞,不过我有帮忙。狼是我自己猎的。” “姑娘家打猎,真少见哈哈哈。”大胡子指着毓殊,脸却是朝着兄弟们,语气里满是不屑,“这样,我买了你这些皮子,省得你往镇上送了。不过你这些皮子值不少钱,你跟着我回去取钱吧!” “谢谢这位大爷!” 几个壮汉下马,帮着毓殊捡兽皮,示意毓殊跟着他们回山上。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没上马,而是跟在大胡子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我说大当家的,你怕不是看上这妞了?” “那咋地?你看她那小脸,哎呦,比花还娇。一双带水儿的桃花眼把老子魂都勾走啦!”大胡子哈哈哈大笑。 “好看是好看,我咋没看出她那双眼睛勾人,反而要吃人呢?”姜大麻子挠头,“这猎户女儿,能杀生见血的,不得一身烈性子?” “骑马就要骑烈马,这女人嘛,自然也是……”大胡子隐去了后半截话,姜大麻子倒是心知肚明的。 “我说大当家的,前些个日子咱们不是从汪大户家掳来个女的?您这是要二龙耍球?” “球你个大头,那叫二龙戏珠。”大胡子抓抓脖子,“她不有个生病的爹?我多给她点钱,当做聘礼,娶她做大房,汪大户家的小妾做二房,岂不美哉?” “哎呦,还是大当家的有福气,抱着俩美人儿放大炕。”姜大麻子一脸贼笑,“不过要我说,您那二房可比未来的大房看着还性子烈。昨儿哥几个给她送饭,那小娘们儿,跟母狮子似的咬人呐!哥几个要不是看着您的面子上,早就想把她砍了。” “哎,别、别。她那也是个可怜人,被抽大烟的爹便宜卖给汪大户,汪大户又有奇怪的嗜好,把好好一姑娘给搞成那样。爷爷我一铁石心肠的汉子瞧了都心疼。” “哎哎,这方圆十里地,谁人不说咱们王大当家的菩萨心肠呢?” “哈哈哈,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死崽子。” 毓殊骑着马跟在队伍后面,前后左右各有一个胡子扛着枪把她围起来,看样子是不想让她跑了。她倒是不害怕,抬手拉了拉围巾,遮挡住嘴巴,生怕别人看见她那抹奇怪的笑容。 虽然距离姜大麻子有一段距离,不过对于毓殊来说,不难知道他和大当家在说什么——大当家的每次说话都会扭头看着姜大麻子,读懂他的唇语就是了。 想必那大胡子大当家的,就是虎头帮的王进忠了。 呵,色胚一个,也配叫英雄? 走了大路又走山路,半路还要下马牵着马往深处走。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吧,王进忠来到毓殊身边,指着不远处:“丫头,来看看咱们这山寨,多气派!” 毓殊抬头一看,好吧,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找到山寨了。因为那山寨建在山洞里,洞口一番精心布置,入口极其隐蔽。就算她眼神极佳,如果不仔细翻找,也很难发现。 “那有山寨啊?我没看见。” 毓殊左顾右盼地装傻,王进忠一乐:“往左边看,哎!你头扭太过了,看见那棵倒下得松树没?往上、往上。” 毓殊故作惊讶:“大爷,我看见了!那块有个人不是?” “叫好哥哥就行……我说哪有人啊,你这眼神真够不行的了。你往……操他老娘的!谁在洞口晒衣服啊?这不是把人往里招呢吗?” 姜大麻子大嚎:“大当家的,那不是衣服,那是人啊,吊死的人!” 王进忠靠近一看,顿时哀声:“老二!我的二弟呀!是谁害了你?”接着破口大骂,那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王胡子!是本县长杀了你小弟们!你杀我父亲、抢我家产,我带着官兵来找你讨命了!今天你们山寨上下都得给我父亲陪葬!”山洞口一个穿马褂、戴眼镜、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人举着铁喇叭放话。 毓殊见势不妙,翻身下马,往马屁股上踹一脚,白马自己跑了。土匪们见马跑了人没跑,不知何意,加上山中出了变故,一时管不上这女猎户,索性放任自流。 王进忠掏出自己那把王八盒子:“呸你个汪立文!跪着给小鬼子擦鞋的狗东西!爷爷我这就送你见你老子老母去!”说罢朝汪立文头顶开枪。那汪立文抱头鼠窜,身后的鬼子也亮出武器,朝一众山匪射击。 毓殊趴在小土包后,趁众人不注意,手脚并用爬到一棵粗壮大树后。她从口袋里摸出弹药,填到老土炮里,对着不远处正在瞄准土匪的鬼子就是一枪。那鬼子胸口见红,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下去。毓殊一边填装弹药,一边朝下一棵树跑去。子弹填好了,鬼子不过在二三十米外,都不用毓殊费劲瞄准,抬手又是一个。 “好枪法!”王进忠瞧着女猎户枪法了得,大为欣赏。他刚把汪县长的脑袋打开花,兴致也高,高呼兄弟们往前冲。 王进忠身边离了人,他自己也从掩体后现身。谁知一个枪手披着草皮做掩护,枪口瞄准王进忠。毓殊两个翻滚快速贴近枪手,用手上的老土炮勒住他的脖子。枪手一枪打歪了,枪子儿嵌进王进忠脑瓜子附近的树干里,可把王进忠吓一跳。 毓殊的力气抵不过那枪手,在扭打中逐渐落了下风。那枪手丢了长枪,双手往死里掐着毓殊的脖子。渐渐的,女孩的脸色发绀,视野变得天旋地转,耳边的声音也听不大清了。 闭眼前,毓殊隐约听到了枪声。混战中本来就到处都是枪声,可唯独那一枪特别清晰。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就不知道了。 硬邦邦发潮的谷子枕头,毛绒绒的皮草垫子,碳火的焦香味…… 什么人大春天的在屋子里烧火盆?真他妈神经病。毓殊眼一睁,腿一蹬,皮草毯子飞一边去了。一张大胡子脸凑到她跟前,可把她吓哆嗦了。 “大妹子,你醒啦?”王进忠一双大眼亮晶晶的,里面满是欢喜。“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哎!哎!妹子!不,恩公!你把刀放下!我对祖师爷发誓,我可没动你一下!你是我恩公我怎么能碰你呢?” “我要是再不醒,你可要怎么着?”毓殊手里攥着一把小刀。这把刀是她插在绑腿里的,先前搏斗时没来得及拔出来,倒是在这无用的地方用上了。她死盯住王进忠的同时,还摸摸自己的腰带扣,很好,是她自己的独门打结,看来这胡子没动她。再看看这土胚屋子,这儿只有她和王进忠两个人,可屋外就不一定了。她得怎么离开这儿呢?不对,团长让她说服王进忠一起打鬼子来着。 “恩公,您这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呀!我喜欢,有劲儿。哎呦喂,您这会儿杀了我,那刚才您不是白救我了嘛!”王进忠等脖子上的小刀离自己远一点,吁口气,“这就对了,恩公。要不是有您,我这脖子上的球早就被小鬼子打漏水儿了,我谢您都来不及呢。您要是醒不来,我想报答您,就得等下辈子了。” “嘴滑。”毓殊翻个白眼,把刀塞回绑腿里。 “那是,嘴不滑我怎么把弟兄们哄高兴了呢?”王进忠搓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恩公,赏个脸吃个饭吧?” “你这人怎么和你名差那么远?名字像个忠厚刚烈的人。”毓殊嘀咕。 王进忠摸着满脸大胡子笑:“呵,恩公与先前也大为不同,判若两人。我这人都不多问什么。还有,莫不是恩公知晓我这名号?” “你不是这大当家的?劫富济贫杀鬼子的虎头山虎头帮大当家、王进忠谁不知道啊?” “不才正是在下。”王进忠抱拳,转身又去给毓殊开门,“恩公?” “别恩公恩公的了,我叫毓殊,你还是像之前一样叫我妹子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毓殊大大方方地报了名号,然后穿鞋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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