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处理头死猪不难吧?”毓殊脚后跟一踢马肚子,骑着白马绕着士兵们走一圈:“弄完手里活的,把内脏埋了。带着皮子和肉下山。猎物重的,几个人互相帮衬着点。”毓殊瞥了一眼牛大鸿,“没弄完的,继续在这弄。” 说罢,毓殊下了马,把肢解了的熊腿塞到熊肋骨腹腔里,用皮子包裹好栓在战马身上,她自己牵着缰绳,肩上扛着鹿,腰间绑着野鸡,下山了。 看着排长远去的背影,马春生和六子赶紧凑到牛大鸿身边:“班长,我们帮你。” 牛大鸿怔怔地看着野猪的尸体,一动不动。马春生知道,班长一定是因为给猪放血掏内脏的事吓傻了。 毓殊回到村子里,站在村口的二班长吓傻了。 “排长,连长找你呢!你再不过去他就要发火了。” “你把团长这马牵好了,送回马房。熊皮找个手艺好的匠人处理一下,做两个坎肩送给团长。肉就拿去给村里人分了吧。等会大鸿他们回来还能带回来不少东西。” “我地妈呀,排长,你们这是整了多少啊?” “比你们那会多了鸡啊兔子啊之类的吧。凶狠的只有这头熊和一头野猪。行了,我去找老魏。” 毓殊和气笑笑,二班长见了,脸不由得一红,傻嘿嘿地笑。 排长年轻,生得俊,人也和气,枪法又了得,底下的士兵个个对她十分敬爱。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他们排长了。 暮色降临,这时候的魏嵩正守在锅炉旁盯着煮粥,他瞧见毓殊,气打不出一处来:“祖宗呦,知道你枪法准,也没见过你这么浪的去猎熊,那熊了不是几个人能对付得了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就是我的损失了。” 毓殊笑:“是啊,老魏,自从我当了排长后,你一有新兵就往我这塞。练好了,你又把人安放到别的排。你就这三个排,换来换去,我教过的人都跑别的连了。我甚至怀疑,当初你是为了让我带人,才向上申请把我提到排长的位置吧?” “瞧瞧你,当了排长后也不叫我连长了,整天老魏老魏的,没大没小。”魏嵩嫌弃,“我才比你大个几岁?” “也就七八岁吧,我这不把你当大哥吗?你一日是我连长,终生都是我的好连长,咱们人熟,不讲究那个。” “瞧你读了两个书,嘴皮又甜。” 魏嵩数落毓殊,毓殊听了不生气也不顶嘴,只是抿嘴笑。魏嵩见了,心情颇为复杂。 “丫头长大了,长成大闺女了,比小伙子还厉害的大闺女。”魏嵩感叹。 “我说呀,老魏,你别夸我了。我可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是变着法的埋汰我呢。今天说我净扯犊子啊,明天就是叫我活兽,要么就是野马、拧巴人儿……” 毓殊在那掰手指一个一个地数,魏嵩听了气得发抖。 “瞧你心眼比藕多,个个还没针眼大!”魏嵩把大勺塞给毓殊,大手一扬,走人了。 “嘿,我怎么就心眼多心眼小了?这不都是你说过的话吗?怕人听见你别说啊你。” 魏嵩心里那个憋屈。你总以为自己拉扯的娃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结果一张嘴,还是当年那个皮孩儿。 她就是个王府出来的人精!
6、第6章 猎收货颇丰,毓殊亲自下厨颠勺。将菜品端上桌后,三班士兵眼睛都瞅直了。 “我用咱们打的鹿肉、野猪肉、野山鸡给大家整了三道宫廷菜。雍亲王府烧鹿筋、荷包里脊、百鸟朝凤。手艺不太好,大家别嫌弃啊!”毓殊乐呵呵地坐在人群中。 “好家伙,我听说这百鸟朝凤,当年可是老佛爷最爱吃的菜。没想到啊排长,这你都能做出来。”马春生搓搓手,伸手捏了一个金荷包丢嘴里,烫得直吐舌头:“真香!” 毓殊笑着朝他踹一脚:“春生!瞅你那手埋了吧汰的,还下手抓,赶紧洗洗去!” 马春生嬉皮笑脸:“嘿嘿,就咱们排长爱干净。我听说排长是满清格格出身,这格格和咱们就是不一样,真会吃啊!谁要是娶了咱们排长,那真是当了驸马又享福。” 毓殊端着饭碗,往嘴里扒拉着小米粥,眼睛却是盯着马春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里想着,还是白米饭配这菜吃最好了。 “我出生时大清都亡了,哪有什么王府,还王府格格。”毓殊夹了一块烧鹿筋里的猪肉送到嘴里,这野猪肉就是比圈养的香。 六子附和:“就是,生子净搁那瞎扯做梦呢。王府格格会烧菜?再说了,格格有咱排长吃得比驴少干活负重比驴多吗?一想到排长以后便宜那女婿,我就来气。” 另一个士兵打趣:“咋地六子,你喜欢排长啊?你要是和排长结婚,把排长惹毛了不得被排长削死?” 六子脸红,刚要说什么,毓殊碗一撂,一张秀气的脸顿时冰冷:“你俩是想让我跟驴一样卷你们一脚,还是削死你们?赶紧闭嘴吃饭!” 士兵们不敢说二话,低头狼吞虎咽往嘴里塞肉。一排二排的人告诉过这群新兵蛋子,可得珍惜跟排长练枪的日子,毕竟能开小灶顿顿吃肉的机会不多。 毓殊吃得不多,吃饱了撂下碗筷,看见牛大鸿只喝粥嚼苞米面饼子,于是拍拍他的肩:“菜不好吃吗?”不等牛大鸿回答什么,毓殊又说:“你先吃吧,多吃点别着急,待会儿吃完了找我。我去井那边吹吹风。” 春季山村的晚风些许寒冷,冷风袭来毓殊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实说,新兵的话让她有点不舒服。她知道六子是向着自己说话,也知道其他人只是开玩笑,但是她就觉得别扭。 毓殊早就变得不那么娇贵了,完全放下皇亲国戚的身段融入大家中。唯独此时此刻,她就想拧巴一下,心里抗议。 王府格格会烧菜怎么了?你们还不是吃得嘴抹油?王府格格还能负重六十斤爬大山;王府格格还能三百米内一击爆头四百米内取人性命;王府格格嫁了额驸不但不削死他还千依百顺地对他好、让那登徒子对她死心塌地的——当然了,额驸必须是英雄了得的人物。 此时此刻她就是王府格格,必须支棱起来! 毓殊靠着井边的栅栏,眉头微蹙,颂了一段诗文: “驰马赴军幕,慷慨携干将。 朝屯雪山下,暮宿青海旁。 夜袭燕支虏,更携于阗羌。 将军得胜归,士卒还故乡。” 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她轻叹一声,唤道:“大鸿吃完了?” “牛大鸿,是新三班的班长是吧?”来者说。 毓殊打了个激灵,七扭八歪的身体立即如白杨一般挺直。她抬起右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团长好。” 刘振微笑:“别一板一眼的了,我那马还不是让你随便骑?”他也斜斜地往井边的围栏上一靠,神态很是放松,“你刚才颂的是唐朝诗人韦元甫的《木兰歌》吧?” “是的团长。”因着团长没架子又亲切,毓殊的回答也变得随意起来。 “你很喜欢这首诗吗?” “报告团长……我从小就想成为花木兰、穆桂英那样的人。”毓殊小声说。 “好孩子,你已经是那样的人了。” 毓殊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木兰打退了柔然,穆桂英打退了辽军。我还没有打退鬼子。” “总有一天鬼子会从我们的土地上滚出去的。”刘振拍拍她的肩,“新三班还好吗?有没有特别出彩的人?” “六子和马春生射击特别厉害。六子反应快,就算对面来个骑马的军官,他一抬枪就能打中。马春生打远靶不错,打爆二三百米远的敌人的头不是问题。其他人中规中矩,达到及格线了。现在我让他们拿野兽练练手,虽然不比战场上,见见血也是好的。” “能达到你的及格线也挺不错的。”刘振点头,“确实,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毫不犹豫地拿起枪朝活人射击。更何况新三班这十来个孩子富农出身,没遇见过灾害战争,不知其中的险恶。” 毓殊点头称“是”。 “咦?你怎么不说说你那个新班长牛大鸿呢?他怎么样?我以为他能成为你的左右臂膀,总是有点特别的。” “牛大鸿……人很朴实,没坏心眼,也不会耍滑头。平时打靶也不错,但是打猎时完全不肯开枪。让他杀头猪也不敢。六子和马春生倒是很维护他,听说三人是一起长大的。” “这样的孩子没法上战场杀敌啊!” “等离开这儿前,我会处理好他的事。他不能留在排里就送到炊事班或者留在村子里。” 刘振乐呵呵:“我听魏嵩说你那三班就是炊事班,天天开小灶。” 毓殊一股火从肚子里窜上来:“老魏他还好意思说!我刚练好的新兵都被他挖走了。我整天照顾一群娃娃,让他们打打活物,那肉还不能进我们自个儿肚子吗?” “行了,我们团的配置算是完整了,我保证,以后再也没人敢抢你的部下了。” “完整?我们还没有医疗兵呢,团长。战士们受了伤只能自己用一点药草草包扎。我们冬天冻死的少了,因作战能力提升,战死的也没以前多,但是还有不少弟兄会因为用药不当或者无药可用而牺牲。” “毓殊啊,别说医生,就连有点医学知识的人都不是那么好找的。我也希望我们的战士在战后得到更专业的保障。可现实很残酷,我们能从战利品中找到一点抗生素、止血带,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刘振语重心长地说。 抗战何等艰难,并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刘振相信,身处战争之中的毓殊一定懂得这个道理。 “为了能找到帮助我们的医生、为了得到更多的药物,我们得狠狠地打鬼子,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威风、我们的努力。让大家一起参与到抗战中,这样我们就能吸引到医生、护士,培养医疗兵,减轻伤患的死亡。” 毓殊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来呢,是现在有一个艰巨的任务。我觉得你是完成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只要这项任务完成了,我们的战力将大大地提升。” 毓殊立正:“报告团长!我接受这项任务!” “你这孩子,我还没说是什么任务呢。”刘振也拿出认真的态度,“我们来这村子几天,你在山上也晃荡几次了,有没有见到过山匪?” “报告团长。我在山上没见过我们之外的人,可能是我走的不够远。” “那就是了。”刘振点头,“这山上有一窝匪。说起来这伙人也没什么,很少往山这边跑,倒是北山跑得多,动不动劫大户,抢下来的钱撒给穷人,算是侠盗了。这窝匪在方圆几十里地很有名,县里的大人物拿他们很是头疼,甚至有意让鬼子围剿他们。此等英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我们得想办法说服他们加入我们,一起打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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