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您救了我的孩子……我要报答您……” 莉莉忙着指挥亲卫队,也并不贪图他的“报答”,正要推辞,方才姿态几乎要低进泥水地里的男人骤然暴起,变了脸色,伸手向她的防护面具! “你们这群寄生虫……去死吧!” 莉莉下意识仰头一躲,她本不想伤人,但扒在她身上叫嚷的男人就像一块牛皮糖,她不得已抬脚将男人的腿一绊,在哀嚎声中扼住他的脖子,拽着手臂一拉一拧,把人按在了地上。 “大家不要相信他们!染病的都会被拖去后山烧死!” “警察打人了!” “上等人打人了——唔……” 很快有亲卫兵将男人带走,这就如一点火星扔进干草垛,很快,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孩子的哭声,以及抢食的争吵声卷土重来,连喇叭也徒劳无用,居民们拥挤着冲向防护带,他们踩过食桶,身后的饥民争抢着将踩进泥土中的残渣捡起——莉莉拔出亲卫队长的枪,拉开保险朝天连开三枪。 “砰、砰、砰”三声枪响强硬地制止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暴动,挤在防护带前的居民不约而同地倒退了半步,短暂的安静中,她一把抢过教士手中的喇叭,冷声质问:“谁说的‘染病的会被拖到后山烧死’?” 无人应答。 “上午的那一例感染者,现在还在医院救治,还有为了帮他而躺进医院的艾唯小姐——是谁在这里传谣,扰乱民心,居心何在!究竟是想为大家鸣不平,还是别有用心?” 四周鸦雀无声。 “食物人人有份,”她环视四周,“谁敢趁机浑水摸鱼,别怪我手中的枪没长眼睛!” 片刻的安静之后,亲卫兵从车厢中抬出食桶摆在了广场上,隔离带再次拉起,一位教士上前与亲卫队长说了什么,后者点了点头,将隔离带向前挪了一米。 “看不见广场上挤成什么样子了吗?”莉莉故意提高了音量,“害怕的人自行后退,你们身后是西区,这些居民身后是海!” 耳边的通讯器响了两下,她盯着亲卫队挪了隔离带便退到一边,在无人处扶了扶耳麦:“伯特先生。” 她放心不下刚刚那个哭闹的孩子,视线始终追随这他小小的身影,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只见那位哭闹不休的孩子竟然丝滑地收了哭声,趁无人注意,重新混入了抢食的人群中,从比他瘦弱的孩子手中抢过一块面包,浪里白条一样熟练地跑进巷道之中,不见了身影。 莉莉目光微微闪烁,最终轻轻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 “情况怎么样?” “我按照艾唯小姐说的,带着她的手令调遣了亲卫队,至少他们受雇于艾唯小姐,比那些警察与教士更有人性些——你怎么样?” “样本已经送检了,区政务厅的人很快就到。” 别的不说,艾唯小姐用人还是有些眼光的。这些年她前前后后将庄园里的亲卫队与仆人换了大半,只剩下柏莎夫人身边的人暂时没有找到理由遣散,如今柏莎夫人趁乱离开……一切都就未可知了。 从被隔离到出现症状卧床,艾唯小姐并没有按照医嘱在专心休息,她对如今的情况已经有所预料,无论是政务厅还是亲卫队,她将力所能及的一切全部交代妥当,交由信任者安排——莉莉忽然想,从政府上层,到聘用的小职员,不可能对每个人都进行深入的调查,大多只是恰好对卢港的未来抱有期待,并屈从于艾唯小姐的权力,她真正可以信任的人,似乎并没有几个。 ——她绝不可能辜负艾唯小姐的这份信任。 伯特打断了她的忧虑:“那可未必,路易斯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还是老样子,在房间里发疯,我让人把他的门窗全部封死了,那个疯男人,闹累了会自己闭嘴。”莉莉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实际上,我不理解为什么放心让柳梦来处理这件事。” “艾唯小姐不是相信柳梦,是相信秦小姐。”伯特笑了笑,“你以为现在对你发号施令的是谁?” 想到柳梦和秦淮之间古怪的氛围,莉莉愣了半天,自言自语道:“啊……怪不得。” 一时间,她心中震惊与感慨交织——这样的信任背后,是难以想象的默契在支撑。 是因为相似吗?她们明明才认识不足半年。 “这边可以交给护卫队,莉莉,你去医院看着秦小姐。” 这是艾唯小姐交代的。下午被隔离后,她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烧,低烧时紧急制作了各种文书,到后来意识开始涣散,最后的安排是不要让秦淮知道,要千方百计地将她拦在隔离室外。 莉莉应了下来,有些不解:“可是我刚刚去见过秦小姐,实话说,她的状态倒还不错,我觉得她不像是会不计后果闯进隔离室的人。” “千万别这么……”正说着,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伯特没有说什么,只留下了一句“紧急情况,以后联系”,便急匆匆地切断了通讯。 莉莉对此习以为常,她关闭通讯器,她短暂地掀开面罩透了透气,重新装备好正要再次上前维持秩序,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莉莉?” 这个声音……一刹那,莉莉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回了心脏,随后叫嚣着一道涌向大脑,她手心瞬间冰凉,连带着目光也凉了下来,她转动僵硬的脖子,侧头看向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真的是你?”男人紧紧将抢来的食物捂在怀里,见到她正脸的一瞬间,藏在横肉之间的眼中射出既诧异又惊喜的光,“我是老天,瞧瞧我们小莉莉……你竟然还留在卢港?”
第48章 失控 在这种情况下,想让秦淮真正放心艾唯,除非把她杀了。 秦淮没想到有一天在自己说了算的地盘也要这样东躲西藏,好在被征用做隔离区的楼层一片兵荒马乱,她趁医生护士不注意抓了隔离服套上,偷偷摸摸地潜了进去。 从病房楼可以看见对面门诊楼的院长办,那里正在发生一场争执。由于市立医院空间严重不足,柏莎医院在内的几家私立医院同样被征用作隔离点,但如此一来私立医院的院长便犯了难——他们大多数都很乐意借此机会提升公共形象,可一方面“花种”凶名在外,另一方面,不依靠财政支持的私立医院受政务厅影响微乎其微,话语权在出资者手里,他们凭什么让消费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为自己博取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名声”呢? 最后,由柏莎医院率先站了出来,将一栋病房楼提供作隔离区,或许是这份仗义之举唤醒了其他医院负责人的社会责任感,也或许是政务厅的号召终于发挥了作用,各大医院甚至某些酒店纷纷站出来提供了隔离场所。然而柏莎医院高层的决策就是安吉莉亚一个人的决策,如今安吉莉亚疑似跑路,这份“责任感”当然来自杰菲尔德家族,也就是艾唯小姐一个人的意思。 但就算政务厅再三保证不会对院内病人造成任何不利影响,院内病人及家属仍然坚决反对,这当然不能造成任何影响,艾唯先礼后兵,决定作出后立刻先用各种借口将楼内病人转移——好在柏莎家族财大气粗,医院地广人稀,病房完全够用。 把接触者送进来以后,刚刚安顿好的病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火冒三丈,能出院的人心急火燎地安排出院,不能出院的人更是坐立不安,于是一股脑地去了院长办讨要说法。但现如今所有能用的人手无一例外全部忙得不可开交,找不到目标的家属们面面相觑,将安静有序的院长办吵成了菜市场。 秦月姝当然是不会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倒不如说她乐得看见政府与居民矛盾激化,把人运过来以后旁观看热闹,等到病人家属齐刷刷涌进办公楼后干脆利落地将门一关,以政务厅之名,把人全部关在了空荡荡的办公楼里。 柳梦怎么可能放任她抹黑政务厅形象,当即前去维持秩序,与政务厅打交道让她打太极的经验丰富,处理起闹事的病人家属效果显著——但秦淮趁此机会,悄悄溜出了办公室。 隔离服与面具一上身,外形上根本无法分辨出她的身份。她跟着忙前忙后的护士脚步匆匆地穿过走廊,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病房内兵荒马乱的景象。低层安置的是未出现症状的人,如同感受到时间的追索,或平静以待,或绝望恸哭,这些楼层要吵闹上许多;再往上,是早些时候送过来的,天色渐晚,在这一天之内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现了症状,这些人大多已经没有精力吵闹了,走廊上只有医生护士忙碌的交谈与脚步声。 没有艾唯。 秦淮的目光快速地扫过那一张张痛苦的面孔,随着时间流逝,她经过一层又一层楼、一间又一间病房,心也一点点沉下去,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感觉不到疲惫似的,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那边!把药送上顶楼!”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秦淮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她停住脚步,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问:“哪间病房?” “顶楼!不是只有艾唯小姐那间吗?” 仿佛一桶凉水兜头浇下,秦淮僵住了。 倘若没有面具的遮挡,就能看出她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见她不动,医生又叫了几句,狐疑地朝她走来。秦淮耳畔嗡嗡作响,几乎站不住,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手边的窗台,这一下让她清醒了过来,对着吓了一跳的医生低声说着抱歉。 医生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你……” “我、我没事……只是中午没有吃饭,有些头晕。”秦淮接过他手中的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着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些,“对不起,我立刻送上去。” “老天,我看你是忙糊涂了,换完药之后立刻去吃饭。”医生嘀嘀咕咕地转身走了,“今天护士没有换班吗……” 秦淮快速地心想,以艾唯的身份,单独一层楼以保证安全是正常的,未必说明她现在状况很糟糕,她现在也没有联系自己,只是因为分心乏术——可就算这么想着,她依然被剧烈的心跳带走了全身的温度,抬手想要按下电梯按钮时忽然停滞了一秒,这一瞬间的恐惧感将她包裹,可最后还是焦急更胜一筹,她按下了电梯按钮。 “你要去哪?”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秦淮吓了一跳,肩膀随着打开的电梯门松了下去。 “进去再说。”身后的柳梦说。 秦淮按下楼层,抬头看着上升的数字:“你们这么不希望我见到艾唯,这种态度能让我放心吗?” “我从来没有反对过,只是尊重艾唯的意思。”柳梦抱臂而立,“从理性的角度,如果你情绪失控,会打乱我们的安排,至少现在,我需要一个理智的你。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我知道你很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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