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瘟疫突如其来,起初没有任何人防备。东区一位劳工某天凌晨醒来正要去上工,却发现自己手臂有一块溃烂,他当然不以为意,毕竟这样的皮肤病算不上什么稀奇事。他照常去工地劳作,与共有谈笑风生,午餐时却突然开始发烧,从手脚架上摔了下去,当场死亡。 一出小小的事故,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都没能穿进领主和政务厅的耳朵里,由施工队赔了劳工的父母妻子一百块抚恤金了事,但那之后,同样的症状先后出现在了劳工的家人和工友身上。 从皮肤溃烂,到高烧不退,再到剧烈咳嗽咳出血沫,这些仅仅发生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这之后病人往往死于器官衰竭。因为症状相似,起初政府将这场瘟疫当作了鼠疫处理——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不可能有效果的。 这时,政府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惜为时已晚。 人们为引起这场瘟疫的病毒起名为“花种”,因为感染初期症状皮肤上红色溃烂状如花朵,如同花种在人体内生根发芽,哪怕侥幸存活,也如同被攀附在身上的植物吸收了大部分养分,后遗症缠身,只能缠绵于病榻。 “花种”可以通过飞沫与体液传播,如同洪水猛兽,使得卢港东区生灵涂炭,几乎成了一座“鬼城”。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它又继续向西蔓延,帝国人心惶惶。那时女王陛下刚刚成年,才从几位摄政大臣手中收回了全部权力,但不等坐稳王座,地位在瘟疫的冲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 这样的局面被一位乌列教主打破——他带来了“花种”的特效药。 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一切都是教会的设计,可满目疮痍的帝国在后,女王陛下选择了接受,放弃了对教会问责。可很快,这位教士就被教会除名,半年之后,与药物及其研制过程一道人间蒸发。 这场瘟疫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蹊跷异常,历时一年,是足以记载进卢港乃至整个帝国历史的劫难。 “小姐,救救他……救救他……” 男人的女儿紧紧抱着爸爸滚烫的身体,泪水将沾满泥垢的脸冲刷出一道白痕,她跪在地上,拖着泥浆踉跄着爬过来拽住了艾唯的裤脚——艾唯被她拽着,看着年幼的女孩脖颈皮肤上泛起的红色,一颗心在哭诉声中缓缓沉了下去。 “艾唯!” “拦住他!”艾唯一开口,身后的警卫立即将伯特拦在人墙之外,后者紧紧盯着男人手臂上溃烂的伤口,像是陷入了某种巨大的恐惧,艾唯并没有回过头看他,而是紧盯着女孩的手,缓缓说,“……别过来。” 她知道现在或许已经来不及了,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让警卫立刻带来防护面具,冷静地发号施令:“立刻将东区隔离,药厂的工程队也是,通知政务厅应急管理部与医药部,取样送检。”
第45章 图穷匕见 “当啷”一声响,秦淮失手碰掉了手边的茶杯。 “什么?!”柳梦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没听清一样,“你再说一遍?” 秦淮说着“抱歉”弯腰捡起茶杯,茶水倾洒而出,在地毯上留下了一滩水渍,起身时站不稳似的扶着桌沿,慢半拍地坐在了椅子上。秦月姝没顾得上她的失态,皱起眉头,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你说,东区发现了‘花种’?” “是,夫人,已经通知了应急管理部前去取样,在场的人已经全部隔离。” “也就是说目前一切都还不确定,别着急,不要着急……”柳梦不自觉地收拢起拳头,自我安慰一般缓缓说,片刻后抬头看了面色苍白的秦淮一眼。 她知道秦淮在担心什么,于是替她问:“艾唯小姐也在现场?她还好吗?” “艾唯小姐和感染者有过接触,正在隔离中,目前还没有出现症状。伯特先生亲自送样本去了区立医院,现在……” “也就是说,未必就是最坏的情况。”秦淮忽然说。 从发现第一例患者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隔离者占满了市立医院的床位,甚至有一部分需要到柏莎医院进行隔离。与患者及其家属有过接触的居民已经有人出现了症状,对比二十五年前那一场瘟疫,这一次的传染性似乎并没有那么高,或许有排除“花种”的可能性,但一切都要等到检测结果出来以后才能确定——但潮湿温和的气候是天然的病菌培养皿,就算不是“花种”,其他传染病也足够卢港喝一壶了。 “别就是了,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柳梦显得有些烦躁,在会客厅里来回踱步,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两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安吉莉亚……” 秦月姝先她一步问出口:“柏莎夫人在哪?” “柏、柏莎夫人……”手下不敢抬头看她,战战兢兢地回答,“她在布控的时候去了车站,现在已经、已经……” 柳梦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废物。”秦月姝冷冰冰地说,“连个人都看不住。” “实在抱歉!夫人,医院现在乱成了一团,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人把柏莎夫人带走了,我们……” 秦月姝面带嫌恶地一摆手,立刻有人捂住他的嘴把人拖了下去,会客厅归于安静。 熏香依然袅袅升起,沉默却如压顶的黑云,将人牢牢罩住。 午餐之后她们移步会客厅共用下午茶,就这么打太极一样扯皮了一下午,正在走柳梦告辞、秦月姝留客的过场。 卢港就像一潭平静的湖,湖底景色一览无余,水深却难测。柳梦大致往湖底张望一眼,已经将底细了解了七七八八,既然一时半会处理不完,她原本已经打算结束这趟行程了,甚至在盘算着该去哪里逛一逛才算不浪费这宝贵的假期。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她大脑一白,第一想法是无论如何必须立刻返回首都。可是她上午去过东区,一旦确定是“花种”卷土重来,她这样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不了解内情的人当然会觉得这就是‘花种’,但她更倾向于认为不是,柳梦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瞥了秦月姝一眼。 得知柏莎夫人离开的消息以后,秦月姝始终未发一言,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落在杯中茶水上,眉心蹙出一道浅浅的纹路。 没了疫苗的“花种,对教会来说就成了废案,教会自称救百姓于水火的天神,怎么会冒险让不可控的因素动摇民心,可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可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柳梦也不会用妈妈的前途去赌。 艾唯被隔离观察,伯特送样本去首都,安吉莉亚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卢港,不久前几乎重组的政务厅群龙无首,少了人发号施令,危机之下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个烂摊子就这样被甩过来,柳梦顿时头痛欲裂,权衡过后正要开口,秦月姝忽然淡声道:“秦淮,送客。” “……”秦淮起身,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是。” “您为什么这么着急把我赶走呢?”柳梦气定神闲地问,“这么晚了,您接下来还有什么日程安排吗?或者说……您接下来要去哪?” “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二人图穷匕见,秦月姝话音一落,会客厅门被推开,在外等候已久的手下鱼贯而入,将柳梦团团围住。她笑了一下,惊讶道:“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把她带走。”秦月姝皱眉说。 秦淮低声说是,慢吞吞地和柳梦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她一上前,柳梦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将人按在身前,袖中藏着的折叠刀对准了秦淮的喉咙,秦月姝猛地将茶盏拍在桌面上,一瞬间,枪口齐齐对准了柳梦的脑袋,她将刀尖向旁边挪了两寸,抵上了秦淮的动脉,高声说:“不准动!” “都别动!”秦月姝起身,面色阴沉下来,“你想做什么?” “我不会离开,秦夫人,你也不能走。回不回首都,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您也知道,我的妈妈即将就任维什特尔区区长,我不希望在这种关头出现任何差错——您应该明白吧?”柳梦不动声色地挟持着秦淮向门口退,“三十年前,秦夫人应该正在卢港,想必您见得多了,也应该有应对经验。” 秦淮一僵,倏地意识到了什么:“柳梦!你……” “闭嘴。”柳梦的刀刃贴上了她的动脉,低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用刀尖挑起了秦淮的下巴,锋利的刀刃贴着皮肤,留下了一道带血的红痕,随后殷红的血沿着刀刃缓缓滑落,染红了她的衣袖。秦月姝紧紧盯着那一行血迹,随后目光向下,落到了柳梦手腕上的通讯器上,她的拳头慢慢收紧,看见柳梦晃了晃手腕,不紧不慢地说:“看来您知道这是什么。每隔四个小时,我需要进行一次通讯,下一次还有两个小时——如果我没有及时汇报行程,那群特工可不管什么瘟疫不瘟疫的,您也会感到很困扰吧?” “……你想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将暂代杰菲尔德家族的职务,全权负责卢港的布控工作。”柳梦朗声说完,微笑着看向秦月姝,“没有意见的话,您现在可以安排手下开始布控了——我可是很信任您的。” …… “砰”一声响,摆件随着橱柜摇晃两下,滚落到了地上,柳梦摇摇晃晃地扶着橱柜站直,被一把揪住衣领按在了墙上。 或许是柳梦的威胁当真起了效果,秦月姝真的依照柳梦所要求的,派车将她与被挟持的秦淮送到了医院。也或许是秦月姝自己也在离开与留下之间徘徊,毕竟倘若卢港都在瘟疫之下覆灭,又何谈“权力”。 艾唯就在医院接受隔离观察,但秦淮按捺住了内心的焦急,一进门,先把柳梦堵在了办公室——这个时候当然需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无非就是谁掌握话语权的问题,她以为柳梦费一通周折就是为了将主导权握在手里,没想到她竟然让秦月姝去处理。 这是疯了吗! “你想做什么?”秦淮冷声质问,“你知不知道,让秦月姝处理这件事,那些疑似感染的居民一个都别想活!” 柳梦仰着头,漠然回答:“我知道。” 秦淮愣了愣,感到不可思议:“你故意的?” “秦淮,说实话,我实在是看不懂你。” “自己杀人不眨眼,却去关心那些人的死活?”像是感到愉快一般,柳梦竟然笑了起来,“如果是伪善,那你伪装得实在太投入了。” ---- 柳梦,一款房子着火我拍照的乐子人。 不出意外的话,五话之内表白,这是目前为止我写过最拧巴的一对(一个直球也没有hhh),写得我是相当捉急。
第46章 信任 “你……” 秦淮从试图反驳什么到拽紧了她的衣领,竭力克制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室内异常清晰,柳梦就这样挑衅似的看着她,可她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脸色煞白地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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