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良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普班的朋友之前给她讲过学校里有流氓的事,据说是几个理科班的男生,不学无术,在学校里骚扰呼朋引伴,无所不为,经常骚扰落单的女生——她没多想,拉住了叶扉安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回去。” 叶扉安一愣。 “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喻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没头没尾的,“我是说,现在路上人太少了,一个人不安全。” …… 喻良胡乱解释了一通,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反正当天晚上,两人并肩走在了回宿舍楼的路上。 平常她喜欢在教室多留一会儿,为了赶熄灯时间,回宿舍路上总是脚步匆匆。她快走惯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有个默不作声跟着的人,忽然觉得两个人这么不说话闷头赶路的模样有点傻。 想到这里,喻良看了眼叶扉安,两人同时慢下脚步,忽然福至心灵地体会到对方跟自己想法一样,于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附中表白墙上流传着一张照片,是去年艺术节有人在后台偷拍的叶扉安,那时候她穿着主持人的长裙子,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只有一个彩灯下跟同伴说笑的侧影——直到现在,还有人拿着这张照片在表白墙上求叶扉安的联系方式。 喻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叶扉安的侧脸,叶扉安靠近她的这一侧头发别在耳后,半张脸笼在长发的阴影里,侧脸在路灯下镀上浅浅一层光——有时候太好看的人会让旁人觉得有难以接近,可叶扉安偏偏不会。 就比如喻良现在跟她走在一起,莫名有了种两人关系很好的错觉,实际上,两人连微信都没加。 少年人的尴尬来得快去得也快,晚风送走女孩的笑声,喻良好像真的感觉自己和叶扉安走近了一点。 只是近了一点点,大概只比前后桌间的距离近一些,她心想,原来像她父母那样的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同性恋”,大概也是普通人……比如叶扉安。 她有点想离叶扉安近一点。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加你微信?”喻良忽然想起来,问。 “是啊,”叶扉安朝她一笑,“现在就加?” 喻良:“啊?” 她眼睁睁地看着叶扉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点震惊:“你就这么把手机带到教室?” 叶扉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实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喻良斟酌片刻,看了眼她们现在待的地理园,“你每天走得早,可能不知道,这里是我们学校很多小情侣的约会圣地,所以老陈……” 她话还没说完,小花园里突然十分配合地窜出一个人,手电筒的光乱晃,陈殿盛的大嗓门老远就传了过来:“站住!哪个班的?反了天了,敢玩手机?!” “……所以老陈经常在这边蹲守,抓早恋。”喻良面无表情地接上了下半句。 叶扉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塞进书包,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觉得自己今天倒霉,一个后悔自己说晚了。 喻良:“我们要不要……” 叶扉安:“跑!” “站住!给我站住!谁让你们跑的!” “站住……还敢跑!”陈殿盛打着手电筒一路追到了女生宿舍门口,可惜没赶上两人飞奔的速度,他在门口顶着路过的学生跟看猴一样的目光,火冒三丈地倒了几口气,好歹眼尖认出了其中一个熟面孔,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开始打字,“好你个叶扉安,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了……” 喻良头一次知道被抓违纪还有撒腿就跑这个办法,但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跟着一起跑,她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感觉心砰砰直跳,人和来往的笑声从她身边飞速掠过,一路扑进宿舍楼,她扶着叶扉安的肩膀,气喘吁吁,感觉体测跑一百米也没窜这么快过,但想到老陈在身后边喊边追、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有余悸之余又觉得有点刺激:“你也、太大胆了点,我看老陈快气死了!” “不然难道等着他来逮我啊?这时候就得跑。”叶扉安喘了几口气,她跑得有点热,把校服外套脱了,露出里面套的一件红色短袖,随手把跑乱的头发绑了个马尾,乐了,“你又没玩手机被抓,跟着跑什么?” 喻良抹了把贴在额前的刘海,一愣,也跟着反应过来,对啊,玩手机的又不是她,她跑什么? 好像多少是有点傻逼了。 “我,”她想了想,认真地说,“大概是跑了个寂寞。” 二人面面相觑,叶扉安偏过头,没忍住,又笑了。 没什么比一起违纪更能拉近距离的方式了,喻良用了一天时间和叶扉安成了朋友,第二天,她和刚交的“朋友”就双双被请进了办公室。 陈殿盛一开始只叫了叶扉安,直接把人领进了地理组办公室兴师问罪,她是办公室的常客,一进门,几个老师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好奇她今天又犯什么事了。 老陈开门见山:“手机拿出来。” 叶扉安一脸足以浑水摸鱼的无辜:“手机?什么手机?” “想不起来?我提醒提醒你?”老陈要被她气笑了,“昨天晚上,地理园,你在干什么?” “啊,想起来了。”叶扉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打着手电筒,对着世界地图,在跟喻良讨论地理问题。” 叶扉安长了一张纯良无害的脸,眼角一垂,无端就有几分楚楚可怜,让人生不起气来。 陈殿盛:“……” 他想掀桌而起,但凡叶扉安是个男生,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赵洪明看上去是想笑,但他憋住了,清清嗓子:“这个好办,把喻良叫来问问就是了。” 陈殿盛刚皱了皱眉,觉得跟叶扉安混在一起的,很可能跟她是一丘之貉,不是什么好鸟,但喻良这个同学他有点印象,属于是有点腼腆、不惹事的类型,于是想了想,一口答应:“行,把她叫来吧。” 几分钟后,喻良在办公室低着头,小声说:“我在跟叶扉安同学……看世界地图,复习地理知识。” 陈殿盛:“……” 最后叶扉安还是跟她的“共犯”一起被放回了教室,老陈出办公室的时候脸都绿了——但老陈看不明白她俩的套路,赵洪明却是一清二楚,于是,喻良跟叶扉安被罚倒了一周的垃圾。 “你们一天天的怎么这么能吃”曾经一度成为班主任老赵的口头禅,喻良现在才知道这话一点也不假,二班才四十个人,一天竟然要倒三次垃圾……而且垃圾处理站在食堂后,从知行楼过去,简直是翻山越岭。 喻良平常很少违纪,就连做值日也没怎么被扣过分,从来没有受过“倒垃圾”这么重的罚,在人均“劣迹斑斑”的重点班里算是一股清流。两个女生把垃圾桶抬到处理站,在来往处理站一水的男生中实在是显得格格不入。 离上午第一节 课还有五分钟,两个人杵在垃圾站门口,就跟景点似的,来往的人都往这里看一眼,叶扉安倒是熟门熟路,毫不嫌弃地一提塑料桶的边缘,轻车熟路地倒了垃圾,喻良小心翼翼地举着手,不让挽上去的校服长袖掉下来,忽然就觉得这个场面有点滑稽。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我突然感觉自己……” 叶扉安看她一眼,自然地接了下去:“上了条贼船?” 喻良憋了一阵,还是忍不住,点点头,迟疑片刻,补充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叶扉安认真想了想:“如果我不让你说,你能憋回去吗?” 喻良诚恳道:“不能。” 可能是她幽怨又无奈的眼神太微妙,叶扉安乐了半天,喻良被她笑得面无表情,才听见她说:“你也太可爱了!” 喻良头一次被夸“可爱”,想摸摸鼻尖又想起来自己倒完垃圾还没洗手,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叶扉安在逗她玩,立刻被此人不要脸的真面目惊呆了。她单手拎着垃圾桶的一边,腾出另一只手来去够叶扉安的衣角,微笑道:“我手上沾东西了,拿你校服擦擦手不过分吧?” “你干什么?”叶扉安往旁边一躲,一把拍掉她的手,“保持距离啊,保持距离!哎,别过来!” 见情况不妙,她撒腿就跑,喻良拖着垃圾桶在后面追,临近上课,路上安安静静,两人的笑声踏着上课铃,一路洒在从垃圾站回知行楼的路上。 喻良忽然觉得,上了贼船的感觉其实也挺不错。 —————— 提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9章 同行 倒一个星期垃圾还不足以解赵洪明心头之恨,开学才两个星期,叶扉安就被请了家长。 叶扉安平日里,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外表又很容易给人“学习态度不端正”的错觉,赵洪明从高一开始就没跟她家长断过联,她父母两人都很忙,但也很重视女儿的教育,虽然几次家长会都遗憾缺席,之后都会自己主动找时间补回来。 周五放学铃一打,被困了两周的学生跟脱缰的野驴一样往校门冲,喻良提着书包,挤在放学大潮里往外走,潘珊扯着她的袖子让她帮忙看路,自己浑水摸鱼地刷手机,附近的商场新开了家密室逃脱,他们班几个人好像约好放学要一起去。 “你好像不爱玩这种东西欸,”潘珊忽然想起来,“这次去的人还挺多的,笑笑、王璧、班长……” 喻良听潘珊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人名,里面没几个是跟她关系好的,摆摆手说:“我就算了,我家离学校远,再晚回去我妈要说我了。” 潘珊一脸同情地表示理解。 “对了,”喻良忽然想起来,“叶扉安去吗?” “不去,”潘珊狐疑道,“你俩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一起回宿舍,一起吃饭……倒垃圾倒出感情来……哎哟!” ——喻良毫不留情地抬手把她从台阶上打了下去。 实际上,喻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跟叶扉安熟了起来,只是那天以后,她放学后照例在教室写了会儿作业,收拾书包要走的时候,震惊地发现向来踩点离开教室的叶扉安竟然破天荒地在刷题。 见她收拾了书包,叶扉安自然地把东西塞进包里:“好啦?走吧。” 喻良:“?” 那以后,她们就每天放学后顺其自然地一起回宿舍了。 她们班里的走读生大约占四分之一,还有四分之一是只有午休在宿舍住的半走读生,叶扉安平常去个超市都呼朋引伴,想找人一起回去,按道理说,怎么也不能找个不熟的人,何况她们作息还不一样。 但相遇本身就是偶然的,对少年人来说,“熟悉”这件事本身就更令人捉摸不透了,一些偶然的触动和心照不宣都会成为通往相知的那个拐点。 喻良跟潘珊就这么一路闹过了教学楼,经过办公楼门口的时候,她忽然看见叶扉安跟一个女人一起,正跟“失踪”两节课的老赵交谈,叶扉安正无聊,低头摆弄自己校服袖口脱落的一根线头,见到喻良时眼前一亮,用口型示意她“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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