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洺听了,利落地走到她前面引路,抬眼左右瞧着周围的建筑,过了一会儿才低头道:“...原来如此。” “不过今日不同了。”姜抚书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传来。 她将玉簪珍而重之地攥在手心,语气极轻极缓,“料想...今后每年过生辰,也别有一番兴味。” 前面的人自然没领会到这句话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情意与企盼,只是嗯了一声应道。 曾有人言,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说起这姜抚书的身世,也颇有些可道之处。 姜抚书出身修仙界的世家大族,族人为了巩固自己在天青郡的地位,将自小显露修仙天赋的她送进宗门,从此靠着她的声名庇护,愈发权势巩固,子嗣连绵。 但修士和凡人相隔天堑。 自姜抚书进入天青宗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其亲友一面。 究其缘由,不过是五郡中心繁华处都是大宗门的统辖地界,在修士面前势微的凡间贵族只能望而却步罢了。 且宗门修士的外出被严格限制,没有师命,不被允许修士随意下山访亲,姜抚书性子内敛,若无重要事由,根本不会向太明仙尊请令回家。 ...... “子七,你来过木城?” 看着熟门熟路走进一家酒楼的浅洺,姜抚书忍不住问道。 “找个僻静点儿的位子,多上些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浅洺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她将一包银钱扔给满面笑容赶来迎客的店小二,继续道:“好友生辰,别忘了来碗长寿面。” 那店小二弯腰道了声,“哎,客官放心,这就和小的来。” 二楼有屏风阻隔,最为僻静安然。 店小二边引着她们去往一处角落,边问着一些饮食上的忌讳。 落座待佳肴,看着对面目露不解的姜抚书,浅洺这才好似想起之前的问话,挑眉笑道:“这是我母家,我母后生在木城,也...死在木城。” 闻言,姜抚书脸上诧异之色未散,竟有人硬生生踢开屏风闯进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来人话里凶悍恶劣,“哪个不长眼的,占了我天机宗的位子——” . 夜晚,寒星如雪。 十几天的时间里,姚月一直在子时找白以月练剑, 今日,后者终于取得了来之不易的险胜。 白以月看着手中瞬间变作银剑的玉簪,忽而轻笑一声,低眸道:“我忘了,比起玉簪,那人更喜赠长剑。” 她收回搭在姚月肩颈处的寒刃,抬眼道:“你让我三招,输了,不后悔么?” 姚月见状,无所谓地理了理散乱的衣襟,随之慢悠悠走到石凳处坐下,弯唇轻声道:“这剑,本就是师尊留与你的,如今只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那我便却之不恭,收下了。”说完,白以月坐在她对面,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泛着白。 静了一会儿,她开口转变了话头,也扫去几分沉郁之色:“后天便是聚才大会举办的日子,你我要早做准备,去往木城观战。” 说到这里,白以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味道:“昨日,本尊听说木城一家客栈有人闹事,被你天青宗的弟子打的服服帖帖。” 姚月闻言面色微怔,继而拢袖摇头,拂去肩上一片落叶。 “天下修士齐聚木城,鱼龙混杂,发生此事也是意料之中,我宗弟子为剑道之人,嫉恶如仇,多管些‘闲事’未尝不可。” “这倒是说的不错。”白以月摩挲着剑柄处繁杂的花纹,敛眸道:“只是那出手惩恶之人,姚仙尊说不定识得。” “哦?”姚月饮酒,脸上泛出一丝浅淡薄红,闻言好奇道:“是谁?” “浅洺,你那徒弟的好友。”白以月忽作了然状,“怪不得能结为挚友,这两人的脾性真是颇为相似。” 姚月听罢眼睫微垂,掩下眸中深沉,勾唇道:“的确如此。” 心绪流转,她不由得想起那远在天山的人。 那日没解释缘由就落魄离去,应是伤了怀黎的心罢...... 正当姚月沉溺过去心生愧疚之时,一束流光突然须臾飞来,转瞬落入她的掌中。 “传音符?” 看着姚月手心躺着的符纸,白以月忍不住蹙眉道:“天青宗应是遇到了急事,这符上,竟然有乾清掌门的灵气相护,生怕被人半路拦取。” 随着她这番话说完,手中的传音符忽然散作光点消弭,隐入夜色。 姚月望着出现在空中的几个大字,忽然变了神情,清绝的眉目一片含温怔色。 姚仙尊,宁安回宗,剑崖出事,速归。 ——乾清 “时生!” 身后有人唤她,姚月抚剑回头,见白以月目光冷静而平和,“我陪你一起去。” . 此时此刻,天青宗内的弟子们皆停下了手头正在做的事。 各峰修士身着不同衣袍,或御剑或徒步地向剑崖飞速赶去。 “宁师姐闯进剑崖了?!” “有人看见了!说是一道白光破开的护罩!” “两年了吧,自从宁师姐在大殿说闯天门,还没有回过宗呢!” “那不是宁师姐!” 唯一看清空中飞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弟子高声喊道:“那只是荡尘剑而已——” “时生,你可算来了!” 剑崖下,轻英掌门一身灰黑锦袍,对不远处现身的姚月拱手行礼。 “仙尊——”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姚月来到轻英面前,蹙眉沉声道。 她的视线望向剑崖顶端。 在那里,透明的护罩在夜色中散发出极为瞩目耀眼的紫色荧光,气势磅礴的灵气充盈其内,竟然凝聚成纯白胜雪的浓雾,翻滚升腾。 “慕血剑苏醒了?” 姚月瞳色淡蓝熠熠,待看清护罩内的情形后,她凝眉冷声道:“上古恶剑,身为佩剑反噬其主,如今剑灵苏醒,不知要惹出什么灾祸来。” 此话一出,来此聚集的弟子们沸反盈天。 轻英眸中复杂,缓声道:“仙尊,之前是我看错了,这次来的不是宁安,是她的佩剑,荡尘。” “不错。”姚月听了,眸色恢复如初,她青丝半散,启唇淡声道:“阿兰来此,是为而融慕血剑。” 轻英自然知道荡尘剑灵唤作阿兰,闻言不禁问道:“她融慕血剑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白以月听罢勾唇,好心解释道:“天门有七重,每一重便是一处封闭虚空,含刀山血海之险。对于修士而言,只要叩响其中一重,便能够取得参加聚才大会的资格。但叩响七重天门,几千年来,还未有人成功过。” 姚月闻言也垂眸轻笑,眼尾的弧度锐利而清美,她一字一顿接着道:“因为若要叩响最后一重,不仅需要修士境界高深,还需要一把......绝世的宝剑。” 轻英听罢咂舌,不禁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所以,是宁安那丫头指使荡尘剑来的?!” “不错。”姚月开口,心境朗然,忽觉天地寂静,只余千里之外嗡鸣的钟声。 “若不出所料,第一重天门的神骨钟,应已被怀黎叩响了。” 咚——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众人乍然而静。 由天边传来的钟音飘渺庄严,以不可阻挡之势散至五郡二十七城,红叶折坠,漫天寒星如火。 木城。 熙攘的人群一震,皆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仰头望向极远极高的天际,那里传来的钟声仿佛天外神音般悠扬低沉,瞬间消弭心中的戾气杂念。 “这是什么声音?” “这钟声好生厉害!我桎梏良久的修为境界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是有人叩响了天门。” 一个纯元境中期的女修冷静地吐出真相,面露向往。 “什么?!” “好久没出现叩天门的修士了,此次大会,你我若有机会见到这位仙尊,定要好好拜见才是。”
第116章 将成 剑崖之巅。 两柄绝世古剑正在茫茫白雾中互相交缠,无边煞气冲天而起,几乎要将最顶层的光罩撕裂。 姚月于空中负手而立,清冷的视线落在第九层光罩上,姿态闲适,毫无惧色。 ...... 剑崖底部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人,有弟子见状,不由得蹙眉问道:“慕血剑是上古凶剑,历来被荡尘先祖镇压在剑崖第九层,如今怎会突然苏醒出世?” 此话一出,不少人面露惑色。 自从宁安在幽冥镜中斩杀异兽,并于后来历练归宗,修为大增后,无数弟子艳羡仰慕,但也有修为高深者不服她。 闻言,一个纯元境巅峰的男修没好气道:“你们刚刚没听仙尊说嘛?是宁安的佩剑想要吞噬融合它,说不定,引起慕血剑苏醒的元凶就是荡尘剑!” “没错,纪师兄说得对。” “纪孜元,你身为长白仙尊的亲传弟子,怎能信口雌黄污蔑宁师姐?!”有元邑峰的弟子不满道。 “对啊,姚仙尊的徒弟是你能随意揣测的?”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之时,一道平稳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这群弟子的对话。 长白仙尊面容淡淡,缓步走来。 瞥了众人一眼后,他冷声漠然道:“慕血剑身为上古凶剑,应是察觉到了自身将要面临的死劫,这才苏醒的......孜元啊,你猜的不错。” 纪孜元见自家师尊来给自己撑腰,原本因为被责难而难堪的脸顿时缓和了许多,眼里染上几分得意之色,躬身朗声道:“拜见师尊——” 其他弟子见到长老亲至,也都被迫咽声,原本出言打抱不平的人也跟着行了一礼,不敢再开口。 “有姚仙尊在,即使是上古凶剑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何来元凶一说?” 平静沉稳的女音传来,众弟子顿时侧目而视,原来出声的是亲传弟子中久富盛名的姜抚书。 跟在姜抚书身后的浅洺闻言轻笑,手搭在她肩膀上,漫不经心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长老,敢问长白仙尊,您是认为姚仙尊身为天乾境大能,收服不了这小小的凶剑么?” 长白听了,神情瞬间冷了下去,“你——” ...... 剑崖底部,轻英和白以月丝毫没有关注到不远处的争论,她们面色凝重地站在最前方,忽而对视一眼消失在原地,来到了姚月身后。 “时生,你打算再度封印慕血剑么?” 立在寒风肆虐的高空中,轻英凝声传音道。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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