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锐利,丝毫不掩饰其探究意味。 她似乎在重新认识她。 起初,姜抚书从一些细枝末节里推断出自己的所作所为,还猜到她的最终意图后,浅洺是有些担忧的。 ——她害怕事情败露,又顾念同门之情不忍下杀手。 可是后来,这人丝毫没有阻止她,还帮她保守秘密。 浅洺这才终于知道,对面的女子,不仅仅是同门,还是可以相互信任的朋友。 甚至挚友。 "多谢。"她听自己这样说。 . 天门极东之地。 "怀黎,刺它眼睛!" 冰冷沁骨的寒风里,雪粒被吹的四散。身着红衣的阿兰赤脚站在山巅的凉雪中,冲着不远处在冰湖相斗正酣的一人一狐叫喊不停。 "不是让你刺眼睛吗——" 随着阿兰的话音飘远,宁安一剑刺穿雪狐的喉咙,将其捅了个彻底。 抬手抹去脸上温热的血,她掀起眼睫淡声问道:"你刚刚在喊什么?" 阿兰看着那雪白俊颜上一片狼狈,就连睫毛都往下滴着血,状若杀神艳鬼,忍不住气鼓鼓道:"吾让你刺它眼睛!眼睛!" 宁安福至心灵:"眼睛是雪狐的弱点?" "不是。"阿兰认真道:"它刚刚瞪吾,吓了吾一跳。" 宁安抽出长剑,徐徐回应: "……前辈好气量。" 说完,她御剑来到阿兰身前,将她收入剑中后扬长而去。 大雪飘洒,很快将雪狐的尸身掩埋。 此处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寂寥。 良久,这里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再次打破了山巅的寂静。 ——那是一只皮毛白若胜雪的庞然大物。 阳光下,它缓缓走到还能看出血迹的地方,拿锋利无比的爪子在碎雪中扒出小雪狐冻僵染血的尸身。 ——原来是小雪狐的母亲。 在看清楚孩子身死道消的惨状后,山巅上悲鸣顿起,直冲云霄。 雪狐仰天长鸣,身如半月。 它的身上倾泄出忘魄境巅峰的威压,黑色的眼睛瞬间充血。 远处的山林中,宁安脚步一顿,忽而出声问道:"…什么声音?" 她垂眸看着荡尘剑,剑身上银光淡淡,寒芒锋锐。 "你听到了么,阿兰。"宁安蹙眉,视线顺着飘渺的云雾望向深远的山巅,"看来,你我惹了个大麻烦。" …… 流云四移,好似无归之客。 月明宗内,悠悠乐音日夜不绝。 自从荡尘残念散尽后,白以月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对外宣称闭关修炼,不见来客。 …… 琴音传出殿宇,姚月来到她的房门外,敛眸轻唤:"阿皎,开门。"
第114章 雪狐 沉郁的琴音戛然而止。 白以月抚弦的手顿住,良久,才低声应道:“夜深了,姚仙尊还是回去...” 姚月握上剑柄,弯唇轻笑,“这禁制阻不了我,阿皎......开门。” “......” 房间内的人闻言愣住,几乎是没想到这样堪称无赖的话是从姚月口中说出。 在修仙界,闯人禁制,如同夺人至宝不能宽宥,是可以直接大打出手的程度。 她那把剑杀过鬼王,惩过妖兽,灭过邪祟,却从没对她人的禁制下手过。白以月想到这里,抬手揉了揉眉心,终是服了软,“时生,你何必如此。” 话罢,她随手拂过琴弦,细弦颤动,霎时化作一束亮光将禁制除去。 “坐下罢...” 见姚月提剑而入,白以月也没多想,而是轻抬下巴示意她坐在一旁。 但话音未落,一道冷冽剑光就携带着忘魄境巅峰的气息向她袭去,直逼面门。 白以月见状,连忙起身以乐笛相抗,可是那一往无前的剑势实在令人心惊,即使已经出了八分力,寒光依旧冷硬地划过她的脸侧,削断了她几根青丝。 “时生,你疯了?!”她蹙眉诧异道。 姚月面容如常,剑尖指向她:“阿皎,闷在殿内无所事事,不如来助我练剑。” 白以月闭眼,眼角浮现出一抹机不可察的微光,“本尊没这个心情,时生,你走吧,算我求你。” “没和你商量。”姚月挑眉:“儿时,师尊常和我说,你跟在她身后像一个怎么都甩不掉的小尾巴,不知何时才能抵达忘魄境,成就道途。以至后来你千岁前突破纯元境,真是大出师尊所料,她夸你心性超然,天赋异禀的很。阿皎,今日我来,一为摆脱归元,二为...求教。”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姚月眉眼一压,直接持剑向前。 两道身影瞬间移到殿外。 白以月手腕轻转,玉笛白影虚幻若飞蝶,与长剑对撞,叮咛作响不相上下。 姚月虽压制了修为,但神情自若动作闲适,用剑时,各种剑式术法流畅而利落,犹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因此,待半炷香时辰过去,白以月被她这一连串的“戏弄”激地心绪不稳,生出薄怒来。 “时生,既然要练,就练的自在些!你故意让我不成?”她冷声道。 随着这番话落下,白以月气息陡转,手中长笛如霜雪凉冰,霎时蒙上一层沁骨寒意,在月下泛出琉璃色泽。 见人动了真格,姚月也正色起来。 挽发的玉簪被须臾摘下,她眸中清亮如水,“这发簪是师尊生前留下的,一直放在我这里...说是有缘便赠与心上人,无缘,便归我。” 姚月低低一笑,发丝在夜里飘然而散,又蜿蜒在腰间。 白以月闻言面色一怔,忽而开口道:“给我。” “给你?” 姚月抿唇。她摩挲着腕上红绳,淡淡抬起眼睫,嘴角轻勾。“...这得看白掌门的本事了。” . “怀黎,你用剑刺它命门——” 千里之外,一只极为漂亮的巨型雪狐凶残地向宁安举起利爪。 后者眼底微暗,在地上一个翻滚才堪堪稳住身形。 揉搓着纤细艳红的细绳,宁安咬牙,再不与她缠身相斗,而是翻身跳下悬崖,霎时间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中。 崖壁下有一处山洞。 山洞内,阿兰见宁安过来,连忙跑过去扶住她。 “怀黎,刚刚吾传音与你,你......” “来不及了。”宁安捂着腹部,那里从衣襟下透出暗红,很快晕出鲜明的血迹来。她哑声打断阿兰的话:“刚刚要不是躲得快,想必我如今就在那雪狐的肚里了。” “......也是。” 阿兰撅嘴,将她扶到一旁后,精致的脸庞透出不解和愤懑,“明明是它的孩子先来偷袭,如今它来寻仇,反倒像是你我的罪过。” 闻言,宁安摇头失笑,没说什么。 刚刚的生死刹那,她竟然想起了时生。 就在两个月前,与那人屋内亲密时,师尊亲手将红绳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师尊,弟子还未回礼,这又是什么?”她故作不知,恶劣至极。 ——“...是我的心意,你送我,我也要送你。”身下的人发丝散乱,红着脸,抿唇给自己带上,耳垂几乎要滴血了。 心意。 宁安想,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掉这红绳了。 但明明柔情蜜意未散,师尊却转身跑去月明宗,不再见她,也躲着她。 思绪回笼,安静的山洞内,宁安忽而开口问道:“阿兰,你说那雪狐头上的桑云花好看么?” 阿兰睁大眼睛,点头肯定:“好看!”她扯扯嘴角,微笑补充:“不过,那可是雪狐的命门死穴,你我只可远观,难以亵之——” “桑云花清香袭人,可存万年不枯。”宁安面无表情,“我想摘下送给师尊。” 阿兰听了,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 “......有病。” 有道侣的修士就是不一样,不像她们剑灵,独身千万年也不觉孤独,更妄论记挂着送旁人花。 “...那也得先困住雪狐吧?”阿兰没好气道。 “生死剑意有回溯之效,如果我达至大成,便可以跳脱境界的压制,困住雪狐一瞬,足够你我斩落桑云花,灭杀其主。” 宁安找了个干静的地方坐着,倚着岩壁歇息疗伤,垂睫阖眼。 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在天门遇到了无数妖兽。 不说境界较低于她或者与她持平的,就是忘魄境初期的妖兽,宁安都碰到过十几只。 那小雪狐便是其中之一。 因生死剑意已达中阶,她数次大败忘魄境初期,越修为境界斩杀妖兽。 但此时此刻,已经可以化作人身的雪狐实在太为强大,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雪狐最记仇,不死不休。 宁安根本不可能避开它走出天门。 “若要走出极东山脉,身为此处妖兽之主的雪狐必须杀。”她忽而睁眼,琥珀色的眸子一片冷冽寒意,“阿兰,我要在此处闭关半月,悟生死,破困局。” 山洞内,阿兰闻言坐在宁安身旁,几瞬后突然化作红光融入荡尘剑。 “那吾守着你的肉身。”她闷闷地说。
第115章 天门 聚才大会前三天,齐鸣阁按照旧例派修士据守木城城门,除了在城内居住的百姓和参与大会的宗门弟子,其余凡人皆不可入内,只有大会当天才能进城。 “抚书!” 城门口,玉冠束发的浅洺面容清俊秀雅,正站在一商贩木摊前,捏着一个碧玉簪挥手唤道。 姜抚书闻声向身旁男修投去歉意的目光,便在他不舍的视线下走向浅洺身边,背影没有一丝留恋和迟疑。 “子七,你唤我?” 她站定,抿唇问道。 “嗯。”浅洺见人过来,笑着点头,抬手就将挑好的簪子在姜抚书头上比了比,挑眉开口:“挺适合你的。” “簪子...” 还没等说完话,眼见浅洺就要把簪子往自己头上插,姜抚书面色薄红地退后一步,却还是被她得逞了。 “躲什么?”浅洺收回手,倚着一旁的朱墙,上下扫量了她一眼,赞道:“这淡绿长罗衫极适合你,配簪子正好。” 姜抚书抚簪低眉,忽而启唇轻问道:“为何送我玉簪?” 浅洺指了指她腰间悬着的玉牌,倾身笑道:“你的生辰便是今日,这都能忘记不成?” 生辰? 闻言,姜抚书面露怔色,她自然没有忘记今日是她的生辰。 不过在修仙界,修士年岁长久,鲜少有过生辰的。 “......未忘。”姜抚书勾唇,对面前的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摇头解释道:“不过修士很少庆生,时间久了,生辰便也成了普通日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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