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浅洺随手摘下面具,目含笑意,她的面容在暗室火光照射下深邃而绮丽,像是一柄亟待出鞘的银剑。 “浅洺?!” 白行烟诧异出声。 对面的人见状嘴角轻勾,启唇道:“白道友,好久不见。” . 姚月离开紫云村多日未归,宁安心中苦闷,左思右想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天姚月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既担忧又疑惑,莫不是师尊遇到了一些难事? ......但有什么事情,是天乾境的大能解决不了的? “阿兰,你说师尊是不是生气了?”宁安用指尖点了点未尽的油灯,对坐在桌上的小剑灵低声问道。 “生气?”阿兰眨眼,待静了一瞬后,她忽而反问一句:“你做什么了?” 琥珀色眸子在灯下像是融了一汪美酒,闻言,宁安轻笑一声,突然开口道:“...你猜。” 阿兰见状心绪一转,忽然想起在姚月离开那日,自己被封在剑里,连神识都无法使用的事来。 此事……一般只有在这两人亲近时才会发生。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僵,瞬间睁大了眼睛。 精美的额饰随着主人的动作微晃,映出细闪的水光。 阿兰抬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宁安,颤声道:“你…你是不是对仙尊……” 说到这,她噤若寒蝉,忽然不再出声,只是举起两根胖乎乎的手指,两相对着这么轻轻一触。 意味不言而明。 宁安点头。 “那...这样呢?”阿兰咽了咽口水,然后十指并拢,抿唇认真地看向她。 “未曾。” 阿兰吐出一口气。 没有就好。 “不过...”宁安挑眉,继而弯唇笑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道侣之间亲近,不是再也寻常不过? “当然很不妥!” 阿兰看着毫无悔改之心的人,忍不住一字一顿道:“那可是姚仙尊,她百年来都是孤身一人,对这些事不说避讳,那也是一窍不通的。” “所以...我吓到了时生?”宁安抬眼,眸中染上一丝怔色。 “吾认为是的。” 阿兰满意点头。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好! 良久,见宁安默不作声,她正想要再次开口告戒,却见一道传音符逶迤着银光携风而来。 宁安眉眼一凝,抬手接过。 在触碰黄纸的刹那,传音符已然消失,转瞬之间便融入她的神识。 熟悉的声音带着虚弱的语调:“小怀黎,随本尊走。” 话音刚落,一股不知何处出现的道气立马包裹住宁安全身,连同荡尘剑一起卷走了。 . 昏暗的山洞内,银色的光线清冷而寂寥。 荡尘端坐在地,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像是睡着了一般。 半晌,直到不远处出现宁安的身影,她这才若有所感般的,缓缓掀起眼睫。 “...过来。” 她轻声唤道。 ...... 对面的荡尘道气四散,神息即将彻底消失。 “师祖...”宁安看着她,忽然想起残念不能久存于世的事来。 只是之前都好好的,如今怎么突然... “小怀黎,快过来,时空裂缝即将闭合,若错过就再也不能回到天门了。”荡尘笑着看她,目光温柔。 恍惚间,宁安感觉自己似乎踉跄着跑过去,妄图阻止荡尘仙尊用尽道气开启这道裂缝,但一切都晚了。 白光闪过,天地暮云四合。 紫云村内,一处山洞突然垮塌,落石散落,发出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声响。 有些人消失,是不会留下一丝痕迹的。 时空裂缝内,衣袍烈烈的宁安在将要被迫离开时,看着瞬间消失的道影仙姿,忍不住想到。 她心神俱裂,丝毫无法阻止残念的消散。 她太弱了啊—— “师祖——” ...... 洞外,晚来片刻的白以月跌坐在一片废墟中,听着那惨然的叫喊,目光失神。 “阿皎,你先起来。” “姚月,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白以月眼里含泪,像是一片凋零在地的残花,绝望而悲戚。她敛眸低声道:“残念将要消散,早三天晚三天有什么不一样,还能为宁安破开隧道,回归天门。” “我不应该难过,不应该咄咄逼人,是不是?” 姚月听了,紧握的手指指节泛白。 她缓缓闭眼,眼睫轻颤,“不,不是。” 白以月笑了。 “你们都瞒我。”她哽咽道。 . 上界。 冰冷坚硬的玉台上,被玄铁链束缚的荡尘指尖轻动,将悄然而来的一缕纯白光丝收入体内。 残念既归,六魄当全。 察觉到远处沉稳的脚步声,她漠然望去,眸色平淡而冷寂。 “你竟还有残念留在下界。”白尘止步身前,漫不经心地捻起她一缕发丝,边把玩边不经意道:“恢复修为后,你是不是要离开我啊?” 荡尘默不作声。 如今因为残魄回身,她原本的白发变成了青丝,乌发雪颜甚为惑人。 即使是冷着脸,也别有一番仙姿。 白尘痴迷般吻上她的眼睑,虔诚而柔和道:“...你想离开本座,本座知道...” “不过,你妄想。” . 天青宗,掌门大殿。 轻英坐在上首,看着下方站着的人,不由得冷哼一声,拢袖道:“小兔崽子,又下山离宗!无法无天了不成?!” 聚才大会临近,自家这徒弟三天两头光往外跑,简直是任哪个尊长都忍不了了! 大殿内,站在浅洺身旁的姜抚书和秦安皆眼观鼻鼻观心,闻言垂头敛眸,静的和玉雕一般。 “要不是本尊发现,叫你师姐捉你回来,你是不是就又打算宿在木城哪个酒楼了?” “没个剑修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是觉得为师说的不对?” 听了这话,身处风暴中心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没有。” 浅洺拱手施礼,低声道。 一缕墨发搭在她的肩头,随着殿外吹来的风吹拂在脸上,带来些羽毛般的痒意。 她忽而感觉心中微暖,像是破败的漏洞被人补上了缺口,不知所措又难以置信。 有人记挂她。 和宁安一样记挂她。 自小被人厌弃又怎样,被困在药洞暗无天日又如何? 如果可以早些遇见这样的人,一切的苦难她都可以宽宥。 可惜,如今她已不能回头了。
第113章 月隐 “没有?” 轻英闻言冷哼一声,面露怀疑。 她本想再多说几句,却见底下稳稳当当站着的人眉目恭敬,似乎是真心表露,这才收敛了火气。 “宗门既命你代木青参加聚才大会,便是信任你的剑术和心性...浅洺啊...莫要让为师失望。” 轻英拢手轻叹,语重心长道。 “是。” 浅洺听罢,再次拱手行了一礼。 长袖微晃间,她忽而抬头启唇问道:“不知宁道友何时回宗?” “宁安?她入天门未归,你们三人先在剑崖历练着,不需等她。如若那丫头真的能叩响天门取得参加聚才大会的资格,那她也是以散修的身份入木城,不会同你们一路的。” 说到这里,轻英面容淡淡地从袖中掏出三个玉牌。 低头扫了一眼后,她抬手便将其扔了下去。 白光转瞬即逝,极为流畅地落入人的掌心。 大殿中央,浅洺三人皆目露好奇地盯着手中莹润清透的玉牌看。 ——上面镌刻着她们各自的名姓。 “下个月便是聚才大会的举办之期,此玉牌可以让你们在木城通行无阻,定要收好。"轻英挑眉,不紧不慢地继续叮嘱道:"这些天,宗门特意开启剑崖,助弟子们在大比前稳固修为,淬炼根骨…你们三人作为亲传弟子,在大会上展现的英姿是天青宗的脸面,所以,莫辜负了本尊和各峰长老的心意,好好修炼才是正途。" “是——” 清朗的声音传出大殿,底下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拱手行礼,一字一顿道:“谨遵掌门令。” . 离开掌门大殿后,浅洺见天色已晚,就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她打算闭关修炼,为几天后入剑崖做准备。 室内清清冷冷,木椅玉柜摆放地齐整,只有一枝淡紫小花在桌上含苞待放,怜人的紧。 浅洺面无表情地盯着花看。 此花是浮泽的伴生花,与主人性命相连。 看的久了,她颇觉无趣,就起身走到柜子前拿出一包草药来。 那是一包被丝绸红布细致包裹着草药,从离开柜子的那一刹那,就散发出淡雅的苦涩香味。 自六年前宁安买来,她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我没有喝药净去浮泽血脉,反而将它不断强化,达至高阶...”浅洺垂眸摩挲着细腻红绸,突然不经意开口道:“宁安,你若知道了,会生气么?” 应该会吧。 毕竟借外力强行提高修为,无异于自毁道途。 浅洺淡淡想。 就在她沉默不语即将陷入思忆时,一道急促的人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子七!” 殿外,姜抚书屈指叩响房门,已然将来意说出口:“今日见你气息不匀,丹田灵气凝滞,我...我熬了些药。” 熬了药? 房间内,浅洺闻言呼吸一凝,竟然结巴道:“你...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 姜抚书提起衣角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将玉碗放到桌上后,她坐在浅洺身边,柔声道:“...是清明灵台舒缓筋脉的草药,放心喝就好。” “抚书,你...” 浅洺看着这碗清凌凌的药汤,见其灵气浓郁,药香四散,忍不住疑惑道:“这些草药珍惜得很,就连药尊都不太舍得用,你怎么......” “是明川药尊给我的。你也知我惯常去药堂帮忙,每次去,药尊都会赐我一株,时间久了,便收集好多。” 说到这里,姜抚书眉眼温润,清亮的眸色竟染了些不自知的羞赧,“在金甲村时,你曾于那修士手中救下我,这药就算全我一番心意,子七,你收还是不收?” 浅洺闻言眨了眨眼,良久,突然定定地望向姜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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