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六个阵中阵之一。 五宗掌门也须臾出现在四周,将黑渊全然包围起来。 六阵已全。 “残魄在此相候。”姚月敛眸,没有将迈着碎步,来到自己身前抓握袖口的女娃赶走,而是望向黑渊,轻声开口道:“主魄,速至。” 话音靡靡,似万佛呢喃,仙灵低吟。 除了浅洺,下方所有的文武大臣,凡人百姓,在这样的神音下,都被一股玄妙的道法气息定在原地,阖眼昏迷。 伏魔阵中,六人都默念着口诀,将自己的灵力灌注在阵法中。 半晌,一齐睁开眼睛,眼底蓝光泛泛。 “阵起——” 黄沙之境,在洞内调息的黑渊突然起身,她眼底红丝遍布,身上的天乾境气息紊乱不已。 “不好。”女人墨发散乱,她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迹,刚想拿出穿界符,就双眸睁大失去神采,瞬间没了生气。 灵魄离体,转瞬之间来到伏魔阵中,与残魄合二为一。 黑雾大盛。 “怀黎。” 姚月见黑渊已至,凝眸间,指尖微动,对阵中的宁安命道:“黑渊已入阵,你以生死剑意困她一困。” 宁安长袖微晃,眼角眉梢露出些笑意,应道:“是,师尊。” 话落,她接过被扔来的荡尘剑,丹田气息磅礴,很快顺着掌心涌入剑内,阿兰在剑海中端坐阖眼,眉目淡然。 “小娃,吾准备好了!” 宁安闻言,手腕一转。 荡尘剑白光涌现,携着生死剑意,瞬间脱手而去! 一头扎进那团涌动翻滚的黑雾中! 三天后。 妖兵被全部剿灭,宗门修士们进入城中,以姜抚书为首,救治被道气慑去心神,陷入昏迷的百姓。 城外,看着在阵法中垂死挣扎,被灵火焚烧地四处躲避的黑雾,姚月收回道气,捂着腹部站定。 她侧眸轻声道:“…阵法已启,待十月末灵火焚尽,黑渊便会被彻底灭杀。” “极好极好!”魏秋抚掌点头。 一旁,石袁敏缩地成寸,将伏魔阵收入袖中,笑道:“姚仙尊,我这便将其带入血窟,日夜看守,绝不让黑渊有逃脱之机!” 黑渊死后,灵魄会化作贪恶之气,只有封印在血窟,才会不逸散到天地间,影响修仙界和二十七城的道运。 “嗯。” 姚月微微点头,唇瓣泛白,远黛似的眉须臾蹙起,平静说道:“剩下的,便由石掌门看顾了。” 在五宗掌门大惊失色的面容下,说完这句话后,姚月身体微晃,待看到宁安走近时终于支撑不住,很快倚在宁安怀中,昏迷过去。 魏秋:“这……” 石袁敏:“仙尊!” 陈弃:“嗯?!” 看着轻英复杂的目光,白以月摇了摇头,将手搭在轻英肩头,作安慰状。 然后她看向宁安,好心开口:“时生她丹田内道气耗尽,需要调息修养,皇宫里有一沐灵池,你将你师尊置于其中,可助她更快恢复。” “沐灵池,在哪儿?” “在我殿内。”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冷清清的女声。 浅洺身着绣凤常服走来,视线几乎黏在了宁安身上。 待看见她怀中虚弱昏迷的人,她忍不住喉头一紧,扯了扯唇,微笑道:“宁安,沐灵池,我带你去。”
第146章 沐灵 宁安换了个姿势,让怀里的人靠得更舒服地些,然后抬眸望向浅洺,点头缓声道:“子七,多谢。” 浅洺听着她依旧唤自己字,而非名姓,眸光微动,原本握紧泛白的手指松了又松。 但心里仍然沉闷。 “走吧。”她语气淡淡。 暗香浮动,绕过几回雅致走廊,宁安看着廊道内攀爬环柱的紫玉兰,缓步而行,随意开口道:“这玉泉殿后方当真幽静,若不是殿前的牌匾流光溢彩,倒像是无人所居之地了。” 闻言,浅洺停住脚步。 她倚在柱子上,缓缓扫量周围一眼后,垂睫道:“这是我母后生前居住的地方,她喜静,楼氏便虚情假意地给她建了这样一座宫殿,这还是修缮后的。” 来到宁安面前,浅洺抬手,似乎要触碰姚月的脸。 宁安横抱着阖眼昏迷的人,极为轻松地退后一步,墨眉轻挑,冷淡问:“…做什么?” 长袖停在半空,浅洺很快收回手,黑色的玉冠在光线下,竟透出些剔透冰凉的质感来,冷然无比。 “宁安,我只是......想起了阿母。” 见她神色隐隐透出些保护意味,将怀里的面容恬静的人抱得更紧,浅洺自嘲地低笑一声。 袖下,修长的手指霎时握紧。 她仰头,看着天边的斜阳,似乎有些失落,“当初,有人在她的饭食里下了毒,被烧死的前一刻,她昏迷不醒,就像是你师尊如今的模样。” “火势蔓延时,我闯了进去,可火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我用水泼也泼不灭,我甚至因为年龄小,丝毫抱不动她,如果,如果我早几年进入天青宗,是不是......” 宁安打断她的话,她已经察觉到了前面偏殿内的灵气波动,便走在了浅洺身前,边走边道:“子七,这世间生离死别总是最难释然,既然放不下,便好好活着……也算是对逝者的告慰。” 望着那继续向前走,毫不回头的人,浅洺莞尔。 她眼里的温情将要漫溢。 眸底的偏执却丝毫没有消融之态。 浅洺歪头,无端想,宁安,我没了血亲,不能再没有你了。 ...... 推开明黄殿门的瞬间,宁安抬眼,暗道这偏殿的构筑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竟无一处不精致。 雕刻着鸟兽鱼虫的圆柱伫立在两边,灯烛下,暖黄的灯盏朦胧雅致,在房间里泛着熠熠色泽。 一扇巨大的屏风挡在两个彩凤玉摆件后,将沐灵池遮地严严实实。 宁安绕过屏风,入目,便是一个白玉作底的圆池,池水潋滟,灵气逼人。 其边沿,还垂下了一方细软织锦,供来此沐浴者倚靠。 “这里,原本是赤鸣阁修士调息之处,后来被我祖母收用,建造殿宇,命为沐灵池。” 浅洺没有随着宁安进去,而是极为守礼地站在屏风前,背对着她们,开口解释道。她喉头艰涩,心中几番挣扎,终是漠然启唇:“沐灵调息,还是...只穿里衣为好。” “多谢。” 隔着屏风,宁安的话音传来。 闻言,浅洺面无表情,嘴唇翕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听着屏风外的清脆阖门声,宁安的视线落在怀中微微蹙眉的姚月脸上,似乎有些担忧。 “师尊?”她低低唤道。 无人回应。 宁安坐在圆池边一手揽住姚月的胳膊,一手探向那温软腰际,打算帮她解衣,谁知这时,怀中人却悠悠转醒了。 想是这沐灵池灵气丰沛的缘故,灵气四溢到殿中,被丹田吸收,已然起了疗养之效。 “怀黎。” 姚月眼睫半阖,遮掩住内里神色。 她的语气是藏不住的轻弱,了然问道:“...沐灵池?” “嗯。”宁安见她醒了,知这人面皮薄,也就抱起她来,微微侧身,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的软垫上坐着。 她解释道:“师尊,你身处归元,不日前强行催动丹田斩杀黑渊分魄,已然是耗费了不少修为,如今更是元气大损。” 宁安淡声继续说着,“这沐灵池疗效极好,灵气充盈,适合你在此调息养伤。” 听了这话,姚月垂下眼帘,半晌开口道:“好。” 侧头靠着宁安肩膀,她闷声,一字一顿地说:“...只是欠了皇帝人情。” 宁安转身扶住她的肩,眉眼染上笑意,戏谑道:“时生,你这次受伤是为人界,子七既然主动提出来,带你我来沐灵池,那便是心有愧疚,想要补偿于你,何来欠人情一说?” 姚月浓睫轻颤,半晌,脸色微红地错开视线,平静道:“本尊只是不想沾染因果罢了。” 之前姚月没醒时,宁安满心担忧,感觉神魄悬在刀尖上,一刻都平稳不下来,现在,姚月终于醒了,她看着那沁水般清透浅淡的眸子,终是放松些许。 明明她受过更重的伤,甚至几次差点丢掉性命,却没有一次这般故作镇定,实际慌乱不堪的时候。 但她好像......甘之如饴? 察觉到自己这番心思,宁安自嘲地想,怪不得白掌门曾说,世间情之一字更甚毒药,让人“生病”后难以医治,且几乎没什么解法。 …… 见人良久不说话,姚月视线移转,目光又来到了宁安身上。 周围暖香浅淡,萦绕在两人身边,一旁,暖炉流畅的纹路泛着银色光泽,在有些朦胧的水雾中,更显精美。 宁安忽然被姚月拉住了手。 后者牵着她,白衣染水,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施然走入池中。 沐灵池果真名不虚传,顿时让人灵台清明,丹田和暖。 “怀黎。” 姚月抱住她,青丝散乱地贴在宁安肩颈处,有些湿润冰凉,她温声道:“待黑渊彻底消失,你我便成亲,好不好?” “好。” 宁安指尖微动,下意识答应,直到听到身前轻轻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有多么呆愣。 她回抱住姚月,将额头贴向她的,鼻尖摩挲相触。 “师尊这是笑我呢?”宁安在她唇角轻轻一碰,哑声道:“嗯?” 姚月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突然眉眼微弯,清冷中透着一丝不自知的绮艳,像是雨后被濡湿净润,清透宛然的白玉兰,姿容无双。 她伸出一根手指,极为轻柔地压在宁安唇瓣间,似乎很不明白,“没有,难道怀黎不想与本尊成亲?” 明知故问。 坏的很。 “很想。” 宁安面无表情,突然抬手开始解姚月衣袍。 姚月身形一僵,压在宁安唇瓣的指尖下意识轻颤,心神慌乱,却见这人只是给自己脱下外衣,然后光华一闪,瞬间离开了圆池。 “时生,你好好闭关疗伤,我在屏风外候着。” 宁安回头,微红的耳尖,霎时被姚月捕捉到。 姚月一愣。 没得到回应,宁安走出屏风,抱剑坐在外面,又补充了句,“一直在。” 沐灵池内,身着白色里衣的仙尊眨了眨眼,听到这句故作平静的话后,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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