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笔从座位第一排的一位激进的男生手中飞出来,戳中Will的肩膀。 “根据诽谤罪立案标准,你是在捏造事实,恶意诋毁他人的行为。”刚才提问的女生又站了起来。 笔记和书本被丢上了台,有人开始讲脏话。 或许是球队队员的人,被Hannibal的自由野性理论所说服,不分青红皂白地嘲讽Will的鞋子和眼镜,甚至说他像个来自街头的乞讨者。 “受害者本应有存活的权……”Will面红耳赤,努力申辩,声音被学生们的吵嚷盖了下去,他已经完全落入被动的境地。 Hannibal得意地笑了。除了Will,谁也发现不了他的表情。 他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Will向后踉跄了一步,转身刚要离开,就被两名站在台下的保安拦住了。 慌乱之于,Will企图绕开他们,却被其中一名高大的保安推了个跟头。眼镜摔掉在地上,Will倒下去时,手掌压住了镜框,镜片碎裂,硬树脂片刺进了他的手。 这时,一名穿灰色西装、带FBI胸牌的特工从后台走了出来,在向保安出事身份后,带走了Will。 讲演未能持续下去,Hannibal的随行人员、保镖与助理随后一齐进入礼堂,在对学生们进行情绪安抚后,Hannibal以“与会”为名义匆匆离去。 到了这个时候,仍有些人在抱怨:一个疯子打断了他们听讲。 Jack几乎是把Will搀出到停车场的,过程中Will出了一头冷汗,几次差点儿晕厥。 Jack把Will扶到车旁才松开手,Will背靠着车门,深吸了几口气,把心中那股急剧的恐惧情绪压制下去。 Will患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他曾经因为出众的移情能力而被FBI特聘为犯罪心理分析小组探员,早在那个时候,Jack就看出了他的不平凡:他能够准确地进入任何一个因心理原因谋害他人的罪犯的脑中世界,而在移情发挥作用之后,他会严重的失眠、甚至是失忆。 “谢……谢谢。”Will低着头说。 Jack出了口气,拍了一下Will的肩膀。他的意思是送Will回住处。 “……我想去下洗手间,不用等我。”Will说完,快速走掉了。 全黑的车窗摇了下来。 Alana望着Will的背影,张开了她漂亮的嘴唇,像是在惋惜。 “……他不会有事的,我会竭尽全力帮他。”Jack说。 “他不会有事的,但不是因为我们的帮助。”Alana说,“而是因为,Hannibal Lecter的羽翼。” Jack反感地皱起眉头,Alana没有再说什么。 她曾经无数次感到怀疑:Hannibal会不会真的杀了Will。 直到现在,她不否认这结局的可能性,如果让全世界的Hannibal Lecter反对者在纽约时报广场上进行集会,那么Will绝对有资历站在队伍最打头的位置。 可是,Hannibal也是唯一对Will有效的安眠药。 在立陶宛庄园,Alana见过一副细节完成度堪比提香的油画: 一双手从缝制着茶色纽扣的袖子中伸出来,捧着天使的脸,天使,有着和Will一模一样的脸,一双羽毛被剥落殆尽的流血翅膀。 Hannibal几乎从未出现在他自己的画中。 只有这一次。Alana认出了那双手,是Hannibal的手。 他不可控制地进入了Will的世界,他认为那里面有应该属于他的东西,这样东西时刻影响着他,而他对此毫无免疫的能力。 没人比Alana更清楚:如果Hannibal杀了Will,他一定会抱憾终身。 Alana更愿意相信:Hannibal不会被Will彻底激怒,他不会真的杀了Will。 ……Will沿着体育馆室内篮球场通往更衣室的长廊,走进洗手间,背靠着橄榄绿色的木皮门,喘息了一会儿。 他已经不是很慌张了,却越来越感到恐惧。 恐惧感似乎能牵动他体内一种奇怪的感觉,使其肆意滋长,越是恐惧,这感觉来得越迅速,Will真正恐惧的是这种感觉。 发情。 在一个时期,Hannibal作为他全部安全感的载体,引起他的情感依赖症状,而在离开Hannibal后,这是Will第一次产生发情的感觉。 Will曾经设想过:如果他是Omega,如果在那个时候他们发生爱情,他一定会用最直接的方式杀死Hannibal,然后再自杀。 他有时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Omega。 更多的时候,他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自杀。 瓷砖表层的黄色污垢散发着难闻的霉味儿。 战前的金属水管,因无法抵御战时的辐射和硫磺侵蚀而变得脆弱易漏,渗水导致墙皮鼓起、开裂、灰色水泥浆层袒露在外。 光透过墙壁高处的长条窗户,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而在那些光无法直接抵达的区域,黑斑正在滋长。 Will来到镜子前,用冷水洗了把脸,洗手池因螺栓固定孔大小不一,而发出生铁摩擦瓷砖的噪音。Will喝了几口龙头里掺杂着过滤剂和漂白粉的水,直起身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绿色的方向指示灯闪烁着,走廊狭长而黑暗,Will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 前方出现了一道几乎是全黑的影子。是熟悉的轮廓。 Hannibal背对着尽头的窗户,站在离Will有十米远的地方。 Will不知道Hannibal要干什么,他现在并不想和他辩论,就连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 起初,Will没有继续往前走,他把手插进了口袋,那里面有一柄短柄匕首。 几分钟过去,Hannibal依然一动不动,Will尽量稳住情绪,警惕而缓慢地往前走。 Hannibal像是变成了雕像,这令Will感到非常不安,脚步变得更缓,直到Will到了近处,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Will经过Hannibal身边,几乎踏出长廊时,突然被勒住了脖子,这力量非常强悍。Will全身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又被Hannibal抓住左肩,压制在墙上。 Will的肩膀和后脑同时撞击墙面,疼痛险些使他昏厥。 Hannibal的眼睑颤动了一下,严肃地咬住牙齿,注视着Will。 “Will,你终于激怒了我……” 紧接着,Will被一块又凉又湿的布蒙住了下半张脸,刺鼻的乙醚味儿进入嗅觉,他猛地挣扎,却被Hannibal制住胳膊,全身压紧。 Will在一阵眩晕中失掉了力气,视觉愈发模糊,很快,他连Hannibal的脸也看不清了。 ……Hannibal把昏倒的Will抱起来,走出长廊。
第23章 这栋房产属于Chasel·Hill。Chasel是Hannibal远亲表妹的丈夫,在北卡莱罗纳州从事立法工作,已逾七年久。 Lee名下共有16处房产,位于本城的住宅房多达五套,其中两套并未装潢,他只住河心别墅和金融大厦。 Hannibal不像Lee那么热爱筑巢,也不准备利用房地产发财。 战后Danube初具规模时,他在这片贵族居住区的中心街道旁购置了两套房屋,一套使用了他自己的名字,作为心理诊疗所和表面意义上的Lecter宅邸存在,另一套他用了Chasel·Hill的名字。 这儿才是他真正的家。这一点,通过面积达到三百平米的地下储藏空间、深度达到九米的防空室、以及酒窖中窖藏的Moet Chandon、瑞典伏特加提供证明。 Hannibal不是落地窗爱好者,而偏爱拜占庭式圆形屋顶与哥特式窄窗,在人类社会发生过的数百次革命中,Hannibal唯一赞赏德国哥特族对罗马帝国的摧毁。 理由是:这场革命解放了艺术。 自5世纪后,艺术开始向多元化发展,而不局限于罗马式的一切。 Hannibal钟爱黑棕色、蟒蛇皮、肋拱、兰斯教堂的管风琴,由品味独特的艺术家打造的东西理应价值高昂,而他却不喜欢修道院的彩绘玻璃,葡萄园油画,以及哥特式繁复。 所以这栋房子里,除了枝形台灯、壁炉与吊灯带有巴洛克韵味以外,家具和椅子、书柜与墙壁,仍肃穆简洁。 Hannibal在作为壁橱柜门的两块饰板之间打造了Camille Claudel的雕像,他似乎对这位疯疯癫癫、放荡不羁,最后死在精神病院里的雕塑家有特殊的兴趣。 欣赏独断专横的同时,又嘲讽任性绝望。但这都不是Camille Claudel雕像被摆在屋子里的真实原因,Hannibal从不搞个人崇拜。 上帝只赋予天才毁灭的欲望,这种念头在失去后被激发。 Hannibal否认自己真实失去过任何人,他强调“生而如此”。 却有毁灭的欲望。 他坐在壁炉对面的棕色皮椅子上,手边没有书和素描本。他已经这样坐了两个钟头。 这样子很像在等人,实际上,他是在思考。 Lee不知道Hannibal在想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彻底不知道Hannibal会选择怎样的结局了。 “我们往往认为选择有很多种,而只选择一种。”Hannibal说,“其实在其他道路前,都有着无形的墙。Will的选择,已经和我的选择形成了对立,我们都无可奈何。” Lee紧张地站在餐桌旁,把裤兜里的两只手捏了起来。他没有问“你准备把他怎么样”,如果这句话被问出来,Hannibal就会对他进行防备,那么Will就死定了。 “没人会相信他的话。”Lee面无表情地说。 “会有媒体借此大作文章,他们会去找Will,这对我们不利。”Hannibal说。 Lee知道Hannibal说的“我们”,指的是他自己和Will,他仍然称呼Will为自己人。这令他稍微放心。 “你已经给他注射过两次安眠药,现在是11点,事情过去三天了。”Lee在提醒Hannibal药物对Will的危害,也在告诉他事情的热度已经消失。 “你准备怎么做?为什么还关着他?”Lee若无其事地坐在Hannibal对面的椅子上,装作虔诚地看向他们共同的家长:Hannibal。 Hannibal的嘴动了动,但没有说话。他似乎在犹豫,神色变得感伤。Will这次真正刺伤了他。 Will不仅拒绝他,还用极端反抗来证明:他只想扳倒他。尽管反抗的内在是“无法抗拒”,他采取的办法未免太极端,这已经触破了Hannibal的承受限度。 “你舍不得他么?Lecter,他在地下室里哪怕一息尚存……这是不是令你觉得在恋爱?” “我已经不再知道Will是否爱我。Will的挣扎游戏太疯狂而丧失底线,他似乎已经变成复仇的躯壳。” Lee说:“正因为这样,你才会爱他,他的大胆、直接、肆无忌惮和……赤裸。你想没想过,如果游戏结局时Will失败了……他会怎么样?” “Will用行动向我证明:只要他还活着,游戏就不会结束。” Lee的心陡然一落,事情似已定局。 Hannibal的真实意思是:他会杀了Will。 Lee问:“也许这就是Will想要的,杀死你,或者被你杀死。Lecter,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不知道。” 在Lee的印象中,十几年来Hannibal只说过三次“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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