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Hannibal眼中,没有任何科学诉之于人类理性而非感性,也没有任何与路西法不同的天使。“如果有,那么他也许是不健康的,不健全的。”他没有直接说加百列妇人之仁。 Will不禁笑了。 这一秒,他用眷恋的眼神注视Hannibal,为他的发光感到自豪欣慰,格莱美领奖台下面的同僚们,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他们的兄弟、情人。 Will撑着座椅的扶手站起身,沿阶梯一步步走向讲演台。 Hannibal看到他有短暂的惊愕,不过在其他人发现以前,他的脸上又出现了温柔的笑。 Will穿着涤棉夹克和一条棕色灯芯绒裤子,冷漠地站在离Hannibal只有四米远的地方,衣领摸断了线,扣子也是不完整的,裤脚沾着泥水,便鞋的后跟已经踩得塌陷,这样子落魄而潦倒,台下的学生们愕然地看着他,他们觉得这个人一定活不久了。 如果他不是瘾君子,就是个被战争剥夺一切的可怜虫。 Will的眼睛在发红,像是快要流泪。人多的环境令他感到紧张,他不敢看台下的任何人,否则,他就会像个麻风病人一样不停地发抖,可又必须处于人多的环境,他才能把注意力分散掉一部分,而不是全身心地去感受Hannibal的存在。 他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看他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们想得没错。 他没想活到下个世纪,他只想使Hannibal倒台、入监、死亡。 Hannibal的眼神又起了一点儿变化,从得意变成陌生。 他装作不认识Will的样子,以一个得体礼貌的姿势站着,腰背笔直,像位极具平权意识的长者。他有令人羡慕的身材和仪态。 这个时代的所有明星,都不会比Doctor Lecter更迷人。 他不仅能吸引他人的眼球,还善于蛊惑人心,使他们从生理到心理全部沦为他的崇拜者。 “历史是否有至上的目的?” 讲演被Will打断了。 “革命是反抗的蜕变和堕落,因而不可能实现人类建立天堂的愿望?” Will问的,是Hannibal曾经向他说的话。 Hannibal没有在第一时间作答,而是稍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 Will又说:“反抗究竟带来什么?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感到不满,或是一群人对制度不满,革命和战争,究竟象征了什么?极端的反抗?抒发?宣布?还是……捍卫?” “只象征了他的改变。”Hannibal像是在给一位学生讲课那样,平静地说:“这象征了‘他人就是地狱’的时应性,把一个人、或是不可改变的环境看做存在的客体,当客体变成威胁,一个人要从他物的控制中解脱出来,或者心甘情愿地做别人的物,或者使他人做自己的物,去操纵他人。其方式就是极端抗争。” “……你把其他人看做他物?” “不,我只是阐述他人的观点。” “那你呢?你是什么?” Hannibal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说:“战争是左右两种思想的培养皿,‘我’应该从它之中脱出来,超越思想的对立,否则,我就可能奔赴于集中营制度的统治中,任何以救赎为目的的行为都是错的,就像共和的不存在,权力与人结合时,其本身也是错的,因为人类天性失度。” Will皱起眉头,端详着Hannibal的脸色,又问:“你不相信平等?你曾经支持战争。” “支持战争”对于Hannibal而言是污点,也是他出名的噱头,对他现在的舆论导向地位有奠基作用。自他成名后,就很少有人当面提起他的过去,人们普遍认为:那是不礼貌的。 Hannibal却没有流露出一点儿不悦。 “没有一种思想是真理,这位先生,左和右,都不能决定一种思想就是真理……如果我觉得真理在右边,那我就站在右边,但我会从左边思考我的坚持是否有意义。 我想你弄错了我主战的年份,在2087年之前,我还很年轻,而战争还没有到达白热化的程度。如果战争在那时终止,就像二十世纪中期那场世界大战结束后一样,到处滋生集中营制度,人们因安全感所剩无几,希望获得保护,而求助于当时看来是正确的强者,给他们无上的权利,这倒是也很像受虐者心理,削权以谋求保护。” Will像是听到了荒谬的话,笑了起来:“所以你主张战争继续,使人丧失全部安全感,丧失道德与伦理的戒条,为所欲为?” Hannibal说:“不,只是当正义和自由不可兼得时,我选择后者,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受到未来的吸引。现时,并不是最差的年代,我们可以尽情和其他时代对比,我们失去了一些,但得到了本性自由。我们拒绝成为历史的工具。” Will嘲讽道:“你就像是……19世纪的英国贵族,乘坐马车徜徉过街,却在背地里痛斥女王的不公。” “你认为这样有何不妥?”Hannibal问,“我不会呆在任何的学术阵营中,以力量评价正义,因而我不受既定道德约束。” Will缓慢地迈开步子,走到讲演台旁,扶了扶眼镜,艰难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在座的学生们,又把头低下来说:“Doctor Lecter,支持战争、操纵他人、反抗制度、无视道德……如果这一切都不能让你们免去对他的信服,那么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Hannibal Lecter,曾在2095年6月到2096年12月之间,杀害、肢解、食用了34个人,我有他们的名单,也有……他们的照片……” Will的话说到这儿突然被一名学生打断了。这位女学生没有举手,直接站了起来,颇为无礼地提出质疑:“先生,我想请问你的证据在哪儿?” “我是有证据的……” “如果你有证据为什么不去举报Lecter博士?你为什么会站在这儿?你真的不是恐怖片导演吗?”话音一落,礼堂里的学生们大笑起来。 Will紧张地摘了眼镜,用衣袖擦了擦镜片,解释道:“我向警察提供了藏尸地点,还有……作案工具以及证人住址,但他们没去。” “你的证据在哪儿?”有人好奇地问道。 Will用哆嗦的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小型储存卡,插入演讲台下部的主机插孔中,然后走向幕后的设备房,打开幻灯屏幕,又低着头走了回来——在这个大约持续半分钟的过程里,Hannibal不转眼珠地盯着他。 Will有意回避了所有的人的眼神,用不太利落的动作打开触摸板。 一张照片出现在幕布上。 雪地、松柏、城堡、天空、原野构成了画面,是立陶宛的美丽庄园。 下一张图由几张照片拼组:拜占庭式顶楣特写、华丽卧室、拥有三组高橱的书房、长廊、矗立着名家雕塑的门厅。 接下来,人们看到一个复古而诡异的地方。 由两面倾斜墙壁、杉木玄梁、石头组成的空间。这地方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窗的左右各有一根柱子,装置了两条结实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固定着重五十公斤的石头。 仅仅是这样,窗口挂满了霜、锁链锈迹斑驳、地上就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Will将照片放大,人们从窗户上看到一个白点。 照片被放大十倍后,白点清晰起来,那是经过氯化亚锡还原的指纹。 下一张图像上有这枚指纹与Hannibal的指纹对比图,以及私人侦探所开据的符合度检验报告。 这时,礼堂大门被打开,两位穿制服的保安迅速走下座椅之间的通道,冲向讲演台前的Will。 Hannibal摆了摆手,制止他们的举动。 Will没有出声说话,静静触摸着按键,另外一些图片出现在屏幕上,那时候,每个人都产生了不适感,有些人主观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人用双手抓紧了椅子扶手,还有些人吐了。 地点:林间小屋。 一个足有240公分高的“怪物”,蜷缩在窗台下面,啃食着一具新鲜尸体的内脏。 也许是因为个子太高,这个人的脸孔几乎畸形。 右手被切断,断肢处装置着生物电子假肢——那更像是螃蟹的钳子,靠断肢内神经控制张合。 她被一条拇指粗的铁链穿过锁骨,铐在墙上,活动范围最远是四米左右。 图像并不是特别清晰,但人们可以不费力就看到角落里的骨头堆、尸块、蛆虫,以及“骨制艺术品”:用小腿骨和木板打造的椅子与骨盆、脑壳做成的碗。 这个女人应该快死了,乳房、背部、臀部生长着成片的暗红色刺猴,四肢布满抓痕。 “她是守林者的妻子,Lecter博士的护卫有六名,都经过了多种人体改造,有人被带上牛头、有人被植入虎齿,还有些被切割脑叶,变成弱智……”Will加重语气说,“Doctor Lecter,把一些先天残疾,住在福利院的孤苦的人,带回他的庄园,对他们进行原始而野蛮的驯化,使其变为杀手,看守着Lecter家族的山区,这就是……他所谓的‘自由’。” 礼堂里鸦雀无声。 Hannibal面无表情。 Will观察了一下学生们的脸色,继续说:“这栋城堡是Hannibal Lecter名下房产之一,至今仍然在维尔纽斯郊区,凶手处理尸体残骸的方法是把它们丢给‘守林人’。” 有人把目光投向Hannibal,更多的人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屏幕上那些他们并不想看到的东西。 Hannibal走过来,接近Will时客气地问:“我可以说几句话么?” Will后退几步,把演讲台让给Hannibal。 “我有收集刑具和人骨的爱好,大多数艺术家也有此爱好,我想这来自于家族遗传,直到我祖父那一辈,传袭立陶宛的贵族爵位,这也是荣耀。”他毫不避讳地说: “照片上的指纹,我想那的确属于我,而这位先生所说的‘守林人’,抱歉,这听上去更像是恐怖电影中的桥段,陪伴我度过战争的朋友,来过我的庄园,也曾去过附近的山中狩猎,这其中包括德国上将Wilhelm Kohl、现任马里兰州州长夫人Murphy女士、联邦税务局总长Clyde等高贵的客人。” Hannibal顿了顿,有意给学生们时间作出判断,然后又说:“我不是百分之百地在意攻击我的理论的学者,但我希望一些因理念不合而想扳倒我的人,不运用伪证为武器,攻击我本身的道德。” 他这时才把头转向Will,善意地说:“这位年轻的先生,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被那些因战争而失去自身利益的人操控,成为他们的武器。” Will仍显冷漠,但是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很快。 他感到全身发热、情绪急躁,他无法应对这种被当众指责,成为众人注视对象的感觉。 他紧紧捏着拳头,腿在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的耳朵里有了嗡嗡的鸣音,就连脚趾也在鞋子里蜷了起来。他随时有可能跌倒,现在只是勉强维持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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