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敞开着,里面摆满了均匀饱满的褐色痋茧,与上次李莲花几人在案发现场看到的卵鞘一模一样。 中央的那个盒子格外大上不少,是上等的梨花木,并未像四周一般大敞,是紧紧扣着的,却并未上锁。 他看着没有并未锁上的锁扣,一时间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如果不出意外,这里面就是它们的母痋。” 说着,李莲花抬手去松开锁扣,将那盒子翻开。 然而那盒子里空空如也,母痋早已不知去向。 “看来……出了一点意外。” 李莲花苦笑一声,话虽如此,面上却没有半分意外之色。 李相夷思索片刻,分析道,“这样重要的东西,他有没有可能提前转移,携带在身上?” 李莲花叹息,“我们算漏了一件事。” “笛家堡一夜死伤无数,作为二当家他不可能毫不知情。” “他故作不知隐忍不发,一为掩藏自己的身份,二则是给我们三人下套。”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 笛飞声眉头紧皱,面色越发的沉了。 沉默片刻后,三人回到婚房的升降台上。 李莲花幽幽长叹,坐在红木圆桌前。 他抬手斟了一杯酒,撑着脸仰头看向上方。 “我昨日一言怕是要成真了。” 李相夷撩开衣摆,也跟着坐下来,“什么?” 李莲花给他倒上一杯酒,摇了摇头。 “被包围了,从里到外至少两千人,都是死士。” 说罢,又有些好笑,“我这算什么,金口玉言?” “真有哪日行医诊脉过不下去了,跑江湖当个神棍也能混混日子。” 笛飞声也坐了过来,冷笑一声,“乌鸦嘴就是乌鸦嘴,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本质。” 李莲花白他一眼,在他面前放下一个酒杯,抬手倒酒。 三杯酒斟满,李莲花分别捻了药粉撒进去。 “一会儿出去,我撒些药粉突围。” “不见得有多大用处,但聊胜于无。” 三人对视一眼,举杯碰了一下,饮尽解药。 放下酒杯,李莲花想起今日来的红衣小姑娘,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想来,那姑娘的话均是模棱两可。 让他们务必出席宴会,还说能赏脸参宴已经是给足了他脸面。 这话其实是对着李相夷说的,若他们今日没有查到这里来,将他的秘密尽收眼底。 有个李相夷支着,在没有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即便覆灭笛家堡的仇敌就在眼前,他也不会贸然出手。 如今这一步棋下来,一场血战怕是在所难免。 随着上方传来嘶鸣声,盒子里的痋虫开始撕咬虫茧,传出稀稀疏疏的声音。 李莲花连忙抬手拍了一下灯柱,地面开始缓缓上升,很快便镶入婚房中,平稳得好似地下的空间从未存在过。 李莲花起身掸了掸衣袖,带着身侧二人一左一右,拉开门出去。 迎面对上一身红色喜服的第二平秋,笑得阴恻恻看向他们。 外面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已经围满了人,黑压压一片穿的都是死士黑衣,远远看不到头。 每人身上都有痋虫控制,还不断地有人往这边赶来。 “三位,不请自来擅闯主人婚房,怕是不合礼数吧。” 李莲花笑道,“二当家,咱们江湖中人,向来没这么多规矩。” 第二平秋微愣了一下,面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阴狠之色。 “李门主可曾听过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李相夷挑起一抹张狂凛冽的笑,“想来离得远了,笛二当家对我不够了解。你可听说过,李相夷从不饶恕该死之人。” 第二平秋面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倒要看看,这天下第一快剑,能否快得过我三千死士!” 说罢,抬手一挥。 霎时,墙头树梢探出锋锐的弓弩,箭头在阳光下闪现幽绿色,显然是淬了毒。 全方位无死角的形成一张包围网,又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当真动起手来,他们三人怕是讨不了什么好。 地下倒是可能有逃生之路,但刚才笛靖安怕是已经催化了所有的痋虫破茧…… 如此进退两难,今日怕是难免一场恶战了。 第二平秋大笑了一声,“你们也可以下去转转,找寻一线生机。” “被痋虫生啖血肉,还是做死士的刀下亡魂,你们二选一吧。” 说罢,他冷笑着后退几步,隐入人群。 抬手抚上自己腰间的香囊,轻轻一晃。 嘶—— 伴随一阵嘶鸣,四周的守卫顷刻间眼眸变得猩红。 李莲花上前一步,软剑抖袖而出。 李相夷纵剑,笛飞声横刀,均是蓄势待发。 死士们暴喝一声,提着剑朝门口的三人群起攻之,漫天弩箭随之激射而来……
第96章 青莲业火燧弇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响起。 李莲花袖中飞出一道虚影,盘旋上天。 六支蝉翅凌空一震,无数道声波飞散出去。 顷刻间,漫天的箭雨被滞留于空,失去力道跌落下来。 众人抬眼看去,便见一只通体碧绿的虫子展翅飞在天上,精雕玉琢得仿佛是一件艺术品。 阵阵嘶鸣声响起,周围的死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都开始面露痛苦之色。 不消片刻,他们身上便开始有痋虫爬行,扭曲蜿蜒过脖子,从耳中飞出来。 嗡—— 数千人身上的痋虫凌空卷席而来,将碧玉色的母痋围在中间,密密麻麻汇聚成一副图腾。 下一刻,那些痋虫矮下身形,像是在伏拜。 李莲花看着那副痋虫汇聚的图腾,眼眸骤然一缩,“这是……燧弇?” 南胤邪神,燧弇。 原来燧弇并非只是南胤供奉的图腾,它是真实存在的,由业火痋母痋异变而来。 一群跌跪在地的死士中,错愕惶然的笛靖安格外显眼,他不管不顾,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鬼知道李莲花身上带了个什么玩意,他只知道,死士脱离了痋虫掌控,第一个怕是就要砍他的脑袋! 迎面撞上红衣白发赶赴而来的季蝉,他愣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拉她。 “季蝉,跟我走……” 季蝉愣愣停在原地,看着那千人朝拜的方向,看着天空痋虫朝圣的图腾。 顷刻之间,所有的记忆碾压一般的填入脑海。 整个人头痛欲裂,却依旧固执的停在原地,并没有被笛靖安拉走。 很快,她那双眼眸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笛靖安,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二哥,许久不见,我在地底下可是想你得很。” 刹那间,笛靖安所有的神色都僵在脸上。 “你……你是燕逐?” 季蝉……不,封燕逐反握住他的手拉近距离,掌中聚气,砰一掌将他打飞出去,正好滚落在李莲花几人面前。 她提起嫁衣裙摆,快步越过人群走向李莲花。 一撩衣摆重重跪下,叩头行了一个南胤礼节。 “南胤皇室守护者,封家第四代传人封燕逐,见过我主。” 李莲花张了张嘴,无奈的左右看一眼,李相夷眉头微挑,看着颇有些好奇。 笛飞声则是一副心情舒畅的模样,刀已经被他抱回怀中,正饶有兴致看着封燕逐。 “有点意思。” 李莲花叹息一声,“季……封姑娘,你先起来,我不是你什么主上。” 封燕逐抬起眼眸,一双眼明亮坚定。 “业火痋奉你为主,青莲剑供你驱策,你自然是我主上。” 李莲花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母痋,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 好好好,青莲业火,你们南胤倒是会起名。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这么跪着实在张扬得很。 封燕逐这才起身点头。 李莲花转身推门往里走,顿了一下,又把头探出来,朝着天上那只碧玉色的虫子招了一下手。 母痋身上波形一闪,四周的痋虫就化作齑粉,被它吸收殆尽。 它振翅从空中落下来,停在李莲花手上,收敛六条蝉翅,亲昵的蹭了一下。 …………………………………… 宽敞的婚房里,李莲花和李相夷一左一右坐在桌前,地上跪着绑得结结实实的笛靖安。 李相夷身侧站着刘如京,李莲花身侧站着封燕逐。 李相夷往外看了一眼,问道。 “笛飞声呢?” 李莲花端着茶慢悠悠的品“收编死士去了。” 李相夷皱了一下眉头,李莲花知道他担心什么,出声宽慰道。 “这么多突然失业的江湖人,流出去容易影响武林安稳。” “老笛本身就出自笛家堡,自然知道怎么安置他们最妥当。” 他看向李相夷,“又或许,你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这么多人,你那一百八十八牢可不够关,还是说全都杀了?” 李相夷沉默着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索性凑过去了一点,靠在李相夷耳边压低声音。 “他编人,你抄家,这么大的首富府邸,你也不亏。” 李相夷眼眉一抬,又略微点了点头。 好像,是这么个理。 李莲花又道,“这本来就是笛飞声跟笛家堡的恩怨,他现在把笛靖安交给你来审,而不是一刀送走,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李相夷看向笛靖安,面色冷凝下来。 “笛靖安,你这些年从各行各业拐骗幼童以痋虫训练死士,再售卖至江湖各处,以此获利,可有此事?” 笛靖安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丝,一身与封燕逐相似的红衣显得格外狼狈。 他冷然嗤笑一声,“以痋术控人,炼制死士,我承认。” “但我笛家堡的死士都是牙行以正当手续买来的,不存在拐骗一说。” 李相夷沉着面色看他片刻,又道,“为了一己之私,一力策划疯狗案谋杀十五人,可有此事。” 话问到这里的时候,封燕逐显然愣了一下。 她错愕的看向李莲花,又看向地上跪着的笛靖安。 笛靖安默不作声,李莲花取出一枚黄豆大小的茧,放在桌上。 “这是我在地下石窟取出来的,与遗落在凶案现场的茧相同,李门主派人去一寻便知真假。” 笛靖安这才冷冷看了他一眼,“不错,的确是我以痋虫控制猎犬发疯,以此栽赃追云山庄。” 他看了李莲花片刻,又冷笑一声,“李莲花,你命虽短,脑子却厉害得很。” 封燕逐眼眸一眯,飞身过去把他踢翻在地,居高临下冷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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