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米达斯手足无措地抓着帕格诺特的衣角,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灰败和痛苦,“是不是没用了?” 帕格诺特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哭什么。 阿尔忒弥斯作为见证人,为他们订立的婚契最初是以米达斯的处子之血为媒介,挽救即将离去的神明的灵芽,神明受祭,婚契即成。在神明法力不济的那段时间里,契约需要严格遵守,不能有丝毫差错。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他爱上了米达斯甜美的鲜血。但随着法力的逐渐恢复,后来的进食不再是单纯的口腹之欲,而是他将米达斯转化成伴生神的一种特殊仪式。 他没有和米达斯说起这件事,是因为存在私心。米达斯一直对给他喂食这件事很上心,无论他咬得多重,在进食的过程中做什么事,他都不会拒绝,但这不过是因为米达斯天生就是一个善良的人,因为他们曾缔结契约,因为他对他负有责任。 如果他告诉米达斯那个契约已经失效了,他还会每天允许他、甚至主动地撩开衣服,将甜美柔软的肩颈凑到他齿边吗? “宝宝,哭什么?你现在不还是处子之身吗?我们没有做到最后呀。” 米达斯哭得愣了愣,哽咽道:“昨、昨天那样……不算吗?” “当然不算了。” 米达斯陷入了一阵极其迷茫的纠结中,过了好久,才终于止住眼泪,可怜地点了点头,可就当帕格诺特以为就要这么轻易地哄过去时,米达斯却突然泪眼汪汪地问他:“那以后怎么办呀?” “什么?” “我们不能真正地结合吗?”米达斯顿了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愧疚得要命,“昨晚那样……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舒服了吗?” 帕格诺特真的怀疑米达斯这个笨蛋在某些方面是不是过于天才,无师自通了,总是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候,说出来的话能撩拨起神祇原始的兽.欲。 “咳咳……没事,宝宝舒服就好。” 帕格诺特才不会告诉米达斯在他昏迷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但这也是为米达斯好,要是米达斯知道的话,肯定要羞得不敢见他了。 “帕帕——”米达斯贴着他温热的肩膀,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心口又酸又热,他抱住帕格诺特,软软地在他的下巴亲了一下,情难自已地重复呼唤他的名字,“帕帕!” 帕格诺特头一次感受到心虚是什么滋味,在他漫长的生命里,这实在是一件离奇的事。哄骗单纯的米达斯一点都不让帕格诺特觉得高兴,米达斯总是在为别人考虑,总是很容易感到愧疚和难过,他要怎么改变他这些陈旧的坏习惯呢? “亲爱的,你要知道,就算我们昨晚真的发生了什么,导致契约破裂,那也是我的错,你不需要为此感到痛苦。”帕格诺特揽住爱人纤瘦的腰身,低头吻了吻他雪白的发旋,“而且我的法力已经恢复大半了,就算喝不到你的处子之血,也不会身死神陨。” 说完,没等米达斯缓过神来,帕格诺特怕米达斯知道这事后以后干脆不给他喝了,又仓促补充道:“最多也就是失去半条胳膊,或者失去半条腿什么的……” 米达斯脸色白了白,慌乱地抓住他的两条胳膊,小声祈祷:“不要!” “重点不是这个,笨蛋。”帕格诺特欺身上前,隔着窗沿惩罚般地亲了亲他的唇瓣,亲得又凶又重,“能不能改改总是自责的坏习惯。” “你什么错都没有。” 米达斯懵懵的,不知道是被亲懵了还是被帕格诺特问懵了,总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帕格诺特,好像被他这样说很不适应。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被爱的那一个,因此总是要小心翼翼,才能勉强安稳地活下去。小时候被梅塔纳斯打碎的灯盏,被仆人偷吃的鸡腿,被祭司打翻的祭品……数不清的罪责毫无疑问都落在了他的头上,起初他也会觉得不公平,觉得委屈,但久而久之,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承担一切恶果。甚至不需要谁来责备他,他总会反省自己,如果他能做得更好一些,这些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可是帕格诺特说,他什么错也没有。 他不需要自责。 米达斯发了好久的呆,任由帕格诺特给他穿戴,他们马上就要去奥林匹斯山了,可米达斯还是心不在焉。他想起了梅塔纳斯咄咄逼人的质问——“难道你以为你没有错,父王和母后就会爱你吗?” “你要乖乖认错,他们才可能把多余的爱分给你。” 在帕帕这里,不用乖乖认错就可以得到爱吗?米达斯这样想着,正好撞进了帕格诺特神秘的金瞳中,那一刻米达斯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要被吸进去了,未知的恐惧和爱慕同时占据了他的心口,将那里撑得满满涨涨。 “帕帕,你能摸摸我这里吗?有点疼。” 米达斯终于开口说话,帕格诺特还以为刚刚那个问题把自己傻乎乎的妻子一下问成了哑巴。 帕格诺特被他捉着手,贴上他心口的位置。这里是人类很重要的地方,一旦停止跳动,就几乎等于失去了生命。帕格诺特听他说这里疼,一瞬间紧张起来,结果那里跳得飞快,一声一声又闷又沉,咚咚咚咚地,贴着他的掌心,像是在叩问他的心门。 “笨蛋。” 帕格诺特的耳朵悄悄红了,还好他的卷毛是乌黑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准备了早餐,稍微吃一点。长胖一点,你现在太瘦了,胸口都没什么肉。” 米达斯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抿了抿唇,看起来有话要说,但最终只磨磨蹭蹭地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吃完浆果面包和燕麦粥,他们终于出发前往一个月前约定的地方。帕格诺特打开混沌之门,不必经历长途跋涉,只用牵着手走过一条长长的廊道,打开尽头布满鲜红咒语的一扇大门,他们就来到了奥林匹斯山顶的云雾之中。 米达斯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圣景。云海之中翻涌着金色的细浪,其上是一条条典雅庄重的柱廊,柱廊的两侧生长着无比珍贵的奇花异草,辉煌的玫瑰色晨曦洒在每一根天柱上,浓郁的花香浸满空气,漂浮在空中的神祇惊讶地望着入口处许久未见的牧神,眼神瞥过祂身边美丽的人类青年,忍不住窃窃私语。 曙光女神厄俄斯站在宏伟的天门前,看见俊美无铸的牧神和祂可爱的情人,主动上前和祂寒暄:“潘,许久不见。” 厄俄斯身上微冷的曙光让米达斯感到有些不适,他牵紧帕格诺特的手,低头看着脚下漂浮的云。 “许久不见,厄俄斯。” “哦,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我们可爱的小蝴蝶吗?”厄俄斯笑着走近米达斯,伸出手试图抚摸他的下巴。祂一直很喜欢他美丽的脸,有时候祂甚至想,如果能把他的脸剥下来送给提托诺斯王子就好了,可惜潘把他看得太紧。 米达斯没有太在意从这个轻佻的女神口中说出的话,只是后退一步,礼貌地回话:“您好。” “厄俄斯。”帕格诺特挡住祂的手,“别做多余的事。” 说完,他就带着米达斯离开了。厄俄斯看着米达斯的背影,若有所思。 “帕帕,祂好奇怪。”米达斯小声地和帕格诺特说,“神祇们都这么…平易近人吗?” “不是。”帕格诺特垂眸注视着自己的爱人,“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这里很多神都很坏,你在这里就是羊入狼窝。” 他本意是想吓唬米达斯一下,没想到米达斯听了却闷声笑了起来。正当帕格诺特疑惑之际,米达斯轻轻攀住他的肩,踮起脚吻了吻他毛茸茸的耳朵尖,学着他小时候那样软绵绵地叫:“咩咩?” 帕格诺特:“……” 漂浮在空中的众神内心:“好可爱!” 走了好久,终于到了阿尔忒弥斯神殿。这里和别的地方迥然不同,不像是什么神殿,反倒像是来到了一片原始丛林,苍翠的藤蔓挂在树梢上,猎犬追逐着熊蜂,湖边微风习习,铺着桃红柳绿的长纱置盏设宴,那颜色一看就是卡莉斯托的杰作。 “米达斯!你迟到了!”穿红戴绿的卡莉斯托正在斟酒,狄俄尼索斯坐在她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曾经向他许下荒谬心愿的笨蛋国王。
第39章 情人与妻子 “酒神大人。”米达斯牵着帕格诺特的手,热情地和狄俄尼索斯打招呼。虽然点金术并不是什么好的法术,但他还是要感谢酒神的慷慨,以及那之后祂还善良地告诉了他解除法术的方法,指引他去伯托克托洛斯河洗去身上的魔力。 “好久不见,米达斯国王,你比上次见面更美丽动人,是谁滋养着你的灵芽,让你的面色如此可爱红润?” 狄俄尼索斯走到他们面前,他金灿灿的卷发上盘起的紫色葡萄如此引人注目,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和雕塑般的下颌深受女神们的喜爱。他对着米达斯说话,目光却落在帕格诺特身上。 潘神,阿卡狄亚的主人,很少会到奥林匹斯来。米达斯自己感觉不到,但狄俄尼索斯能闻见他身上阿卡狄亚圣雪和青草的香气,那是潘神之血的味道。 这个人类正在向伴生神转化。 神祇们可以有很多侍神,但伴生神只有一个。神是可以被更强大的神杀死的,一旦神陨,与其伴生的神也会逝去。 “也许是因为从离开弗里吉亚后,我过得很幸福吧。美丽的皮囊并不重要,但听您夸赞还是觉得高兴,被您挂念,不胜荣幸。” 虽然帕格诺特总说他是个笨蛋,但米达斯其实很会说场面话,在这种情况下,他比帕格诺特更擅长与神周旋。反倒是帕格诺特一直沉默着,垂眸盯着自己的爱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快过来帮忙呀!”卡莉斯托不满他们在一旁偷懒,跑到狩猎归来的阿尔忒弥斯身边,接过祂肩上的箭袋,叉着腰大声告状,“主人!狄俄尼索斯非要过来蹭吃蹭喝,还不帮忙!米达斯和小羊……和潘神也是!来得好迟!” 阿尔忒弥斯扶额,哭笑不得。卡莉斯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潘的状都敢告。 “我带回了一些鹿肉和牛肉,是生火炙烤还是熬汤喝?”阿尔忒弥斯将带血的鲜肉放在芭蕉叶上,“狄俄尼索斯,你带葡萄酒来了吗?不是百年前的佳酿就请回吧。” “阿尔,你和你的小女仆还是一如既往地吝啬。”狄俄尼索斯肉痛地拿出一坛陈年的葡萄酒,“谁让你们都不来参加我的宴会,那里有喝不完的葡萄佳酿,我把最香醇的美酒都留在那里。” 卡莉斯托一脸恶寒:“我才不去那么淫.乱的地方呢!主人也不会去的!别再痴人说梦了!” 阿尔忒弥斯没呵斥她,说明祂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有明说。 米达斯悄悄踮起脚,特别小声地凑在帕格诺特耳边问:“那是什么样的宴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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