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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推了推张起灵，那人微微起身，将窗子打开了些，躺下时轻轻吻了下吴邪湿漉漉的眼睛，要他快些睡。 吴邪忍耐下不适，恍惚入梦去。 再醒来的时候，耳边响起胖子的大嗓门。 “这谁半夜开窗户，招来几只蚊子，可把我咬死了。” “晚上太热，开窗凉快。” 淡淡的声音，说话的是张起灵。 “你们挤在一起，不热也热，要不今天叫他们再腾个房间，起码大伙睡个安稳觉，养足精神，才能大干一场。” 吴邪听了，立刻从床上撑起：“不行。” 那两人诧异地看向他。 胖子道：“天真，你啥时醒的，我这个提议怎么不行了？” 吴邪说：“那些人神出鬼没，我怕大家分散了会有危险，彼此支援不及。”他说这话十分心虚，想着胖子在呢，张起灵也不曾避讳，若是分开了可不教人听活春宫？那是一万个不妥。 张起灵没说话，倒是胖子想了下，点头道：“也是，你胖爷虽然神膘护体，遇上几个小贼子偷袭，怕也分身乏术，赶不及来救你这条小命。” 吴邪怒道：“谁要你救了！”他作势要打胖子，却又缩在了床上，一副怒容不掩尴尬。 胖子何等人精，视线在他和张起灵身上转两圈，立刻说：“天真你有小哥护航，的确不需要胖爷我多事，我这就去找掌柜开个新房。”说罢，他扭头就出门了。 这下，吴邪再顾不得尴尬，一骨碌爬起来，喊他：“你回来！” 胖子早跑没影儿了，留下张起灵看了看吴邪，说：“胖子随便说的。” 见吴邪不信，他又道：“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吴邪狐疑地看了看他，还想再说什么，张起灵淡淡道：“屋后有热水。” 他立刻想起身上的状态，面上红得能刮下三层来，忙不迭披上一件外衣，直接往屋后去。 那里用竹篱围了一个小格间，便是简陋的澡房了，吴邪进去就让大木桶挡住了路，他拉上竹门，将一旁放着的大水壶拎起，往浴桶里浇热水。这壶热水显然刚刚烧成，怕是张起灵料着他醒的时候，特地先给他备下的。 吴邪脱了衣服，进桶里泡水，热气蒸腾下又感到一阵晕眩，恍惚了片刻，眼神倒是清明了。 张起灵昨夜失态，存着太多不安定，他在感受到的那一刻，心底的震撼久久未平。今时的那人似乎也琢磨不透自己，没了过去大局在握的镇定，总会不经意间透露些特意的关注。 相逢以来，他们都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变故来得太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生生拉开，彼此皆是猝不及防。吴邪心里清楚，打从胖子上船报信，阴差阳错吃下麒麟竭，张起灵心中就生了思虑，加上胖子将自己的过往一一述来，那人更是越发沉默了。之后的种种，不过再令那人觉得无法全盘掌控，略有不满，所以禁了自己的知情权，万事由他出头，甚至不让自己参与所谓的计划。 如果是十年前的吴邪，定然看不出这些细微的端倪，但他经过十年历练，洞察人心的本能被发掘了十成十，张起灵的几番行事，都令他感到些许违和，再联系前因后果，心里惟有叹息了。 两人若没遇到这番变故，久而久之，日子长了，也能重新磨合到一处。但如今忽遭险阻，一个照着曾经的态度应对诸事，另一个却从想法上彻底变了。这个想重新掌局，那个求翻新格局，新旧之间的冲撞来得突然，却又无力阻挡。吴邪想，张起灵恐怕此时同他一样，既苦恼于如何回到最初的关系，又无法不在意过程里需要作出的妥协。这次北派堂口的变故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他和张起灵之间的角力，令人难过的是，他们却都无法改变眼下的情况。 吴邪擦干净身体，穿了架子上搁置的新衣物，若有所思地走回去，正好撞上端着食盘的胖子，见他心事重重地走来，调侃道：“怎么，洗个澡被哪家妞看上了？这一副欠了债回来告诉老子的脸，笑两个再进去吧？” 吴邪无心同他贫嘴，抽了抽嘴角，指着那盘食物道：“你打哪儿弄来的清粥小菜，够喂你那身膘吗？” 胖子耸耸肩：“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 吴邪替他推门，他清楚胖子担心有人在膳食里动了手脚，所以去磨了客栈的厨子做现成的，当下也不争辩了。 张起灵在房里安安静静地打坐，听见声音也不动。吴邪见习惯了，幼年还在家里时，张起灵便时常这般休养生息，他是没学会多少养身之术，只保持了一些经年累月的习惯，也是让张起灵调教出来的。 胖子把食盘放下，坐了椅子就道：“我听说外头有一伙人，正在到处打听我们。”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房里能听见，吴邪端粥碗的手就这么放下了，张起灵也睁开了眼睛。 胖子继续道：“说的是咱们哥仨的样貌，看来人已经到了。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摸上门来，小哥，你说怎么处理？” 胖子盯着张起灵，似乎想从他嘴里撬出些话，事到如今，也的确不能再耽搁了，接下来走的步子，关乎每个人的生死，谁都想心里带点儿底。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问他：“你那里有枪吗？” 胖子一怔，还没回答，只听张起灵又道：“枪给吴邪。” 吴邪也愣了，看了胖子两眼，见胖子也一脸惊诧，似乎没明白张起灵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很快将一只袖珍手枪拿了出来，正是大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小妞们青睐的勃朗宁袖珍手枪。 胖子不好意思地把枪放桌上，对张起灵说：“小哥，你是怎么知道我藏着这把枪的？” 张起灵说：“你不止一次提到过枪。” 胖子有些尴尬，吴邪却明白了。一个人身上有什么，危机时总会思维定式，下意识考虑进去。张起灵心细如发，这点他确实万尘莫及。 吴邪拿过那只袖珍手枪，里头装着六发子弹，没有被开过。 胖子道：“上船前担心有埋伏，顺手摸了一个来，这可不是胖爷平时爱用的款，小吴你可别误会。” 吴邪笑了笑，收起手枪，却看向张起灵，问：“小哥，接下来呢？” 张起灵平淡无波的眼睛地看了他许久，道：“今夜是个关口，我们会应付一场，你们最好都养足精神。” 当下，吴邪和胖子也不再多问，吃过饭，各自回床歇息。 张起灵躺在吴邪身侧闭目养神。 一直到了黄昏，窗外夕阳映色，洒上门框，点点金澄跳跃，直到消失不见。夜色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外间点起了灯火。 张起灵睁开眼，隔空喊了声：“时间到了。” 一直静默的胖子坐起来，仿佛从未睡着。 吴邪也爬起身，在张起灵示意下离开了床，只见那人将床褥子一掀，拿开下方的垫子，平床板上多了一处四四方方不一样的深色，他用两根手指直扣入机括，生生将那块板“夹”起来，下方立刻出现一个通道口。 张起灵对吴邪说：“你先下去。” 吴邪皱了皱眉，问：“那你们呢？” 张起灵仍是说：“你先下去再说。” 吴邪直勾勾盯着他，没有动。 胖子见两人这会要对杠起来，连忙道：“小吴，小哥让你下去，就先下去，后头还有胖爷我呢，别磨磨唧唧地耽误事儿。” 吴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张起灵，咬牙道：“别忘了你说过的。” 他终是当先下去了，爬了两层梯子，张起灵按住他的手道：“先不要走远，在近路待着，我和胖子解决了事，便下去和你会合。” 吴邪盯着他，缓缓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下去了。 张起灵将那板子凭空拆下，抖一把被铺，重新盖上了那个入口，对胖子道：“那些人早知道我们要来湖山，今晚便会来袭。” 胖子从容道：“一切都是小哥你安排的吧，弃船时应该留下了线索，否则他们的反应不会那么快。” 张起灵点头道：“那只竹筏便是破绽，先前的镇子太小，不利于藏身，我们一路南下，就算沿官道躲避追击，也不会轻易改变方向。这一条通路上只有湖山镇能藏人躲避，那些人不至于料不到。” 胖子说：“那这家客栈，也是小哥你的诱敌之计？” 张起灵道：“总有一些贪功心切之人，你不难预料。” 胖子心下了然，忽然听得外面一点细微的声响，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向张起灵。 那人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薄刃，反手将一把匕首丢给了胖子，神色间毫无惊慌，只淡淡道：“上面三个，外面五个。” 胖子吃惊，他知道张起灵的身手，当初船上遭遇战，张起灵手持白刃都能将偷袭者一一解决，如今兵器在手，更加十拿九稳了。他心里安定得很，跟着张起灵，准备迎接最后的遭遇战。 张起灵说了句：“留活口。” 话音未落，上方突然爆破般撞下重物，两人敏捷地躲开了，同时外部闯进几个人来，上手便劈斧子。 胖子大喝一句：“你爷爷的！看招！” 随即，一帮人厮打起来。 张起灵出手迅速，身形敏捷，不一会便制住了最当先进来的三人，转头又踢翻两人，正中腿部，随手缴械，一夺一扭之间，两把手枪尽数拆成碎片。 胖子抡起椅子四下挥舞，撞倒两个，再顶着一身神膘挤飞另一个，一张椅子扣在其中一人腰间，一屁股坐下便横道：“就这几个算能手？” 张起灵四下一望，也皱起眉来。 “不对，这里只有两个人身上带枪，还有其他六个不在。” 胖子惊道：“小哥你还知道来的人里有几个带枪？” 张起灵看他一眼：“我进镇时便着人快信通知，在湖山镇打点布置了一切，我们来之前，他们便都露馅了。” 一个平时尚算繁华的小镇子，突然来了一些陌生人，始终是引人注意的事。张起灵便利用这一点，将这些人从湖山镇普通居民中剥离而出，再透露一些风声，掌控了他们的行踪。 但此时，似乎有些事在预料之外了。 “会不会没来？”胖子问，“可能今夜只是探路先锋，大部队还没杀来呢。” 张起灵摇头。 忽然，一声极大的声响在屋里炸开，似乎是从地下冒出。 胖子吓了一跳，张起灵反应更快，他抓起桌上几枚花生，弹在那几个人身上，那些原本还抽搐的人便浑身一僵，不动了。 接着，他扫开挡住密道入口的棉被，当先跳了下去。 胖子大喊：“小哥等我！”往下一探头，却已不见张起灵的影子。 他只好赶紧追上，抓着入口处的梯子，顺着爬下去。不断有枪声传来，听得胖子心惊胆颤，足足五声停止，吴邪已经打完子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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