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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也跟着傻笑，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两人对笑半晌，张起灵拉起吴邪走到床边，淡淡道：“我有话告诉你。” 他伸手解去吴邪的外裳，替他换了套居常，推他上床。石床温暖却柔软，原来下方塞了厚厚的垫子，也不硌人了。张起灵也跟着上来，顺手解下床帐，将两人的身形遮挡住。 吴邪有些心慌，想起小张说的大婚之事，弄不明白那人什么意思。 张起灵凑近他，见他紧张的样子，眼里多了丝笑意：“你很紧张。” 吴邪脸上红了，诚实地点头，说：“小哥，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有非分之想。” 张起灵挑了挑眉，忽然凑身去吻他，缠绵了一会，直到气息不稳，才放开人说：“我从来不喜欢‘想’。” 他摸了摸吴邪的头发，见他快要钻个地洞下去，才停了戏弄他的心思，悄声道：“我告诉你青铜门的事。” 吴邪听他说得严肃，也正色以对。 张起灵缓缓道：“我年幼的时候，对爹娘没有多少印象，我的母亲曾经唱过一支曲子，后来她便离开了。我的父亲进了青铜门，再也没有出来，族里没有人拦母亲，似乎觉得没有必要。这些和泰老所言分毫不差。” 吴邪点了点头。 张起灵又说：“但那之后，我又见过一次父亲。”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了，任凭吴邪再匪夷所思，他也知道张起灵说的都是真，那人从来没骗过他。在张起灵到张家，以张瑞桐身份担任族长的百年内，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当时的张家人组织前往一处名曰古潼京的地方倒斗，在那里张瑞桐遇到了袭击，有一位前辈救下他，正是他的父亲。他虽然对父亲的记忆不深，但是血缘天性，第一时间便感知出来，这也许和他们均是身负麒麟血有关。张起灵的生父并未透露太多，但已足够他猜出端倪。青铜门内另有出来的法子，父亲出来后出于某种缘故并未揭晓身份，而是四处寻他的母亲。他们匆匆一聚，再未相见，只感叹父子缘薄。张起灵后来私下里隐秘地探查，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也就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重逢了。张家人天性淡薄，并不因此耿耿于怀，当年困扰张起灵的也仅有一事，为何父亲进了青铜门，再出来竟然对张家淡漠了，身为张家人，他们的责任感十分强烈，这种抛弃祖族的行为着实不像族中口耳相传的族长性情。他反复思量父亲留下的那句话：等你进去就知道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当时他不曾有牵挂，这件事只放在心里，没对任何人说过。 张起灵说到这，伸手按上吴邪的肩头，凑近他，用极低的嗓音道：“父亲能找到的方法，我也一定能找到。你不用和我进门，等我出来……找你。”他含着嗓音的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吴邪的耳廓，抱紧了他，幽幽叹息。 吴邪反搂住他，心里一阵温暖。他靠在张起灵肩头，似梦似幻，听那人又说：“明天我们成亲。”顿时僵了身体。 张起灵察觉出来，松开他，面露疑惑。 吴邪不好意思道：“小哥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哪里有男人拜天地的。” 张起灵问：“你不愿意？” 吴邪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起灵又道：“那就行了。”他平静的双眸似乎可以带来安稳人心的力量，仿佛在告诉你那没有什么不对。 “明天，你正式入张家。”张起灵淡淡地说，不轻不重地补了句，“我要的是‘正式’。” 吴邪懂了，他点头，将手郑重地放在那人平摊的掌心上。 “好。” 3. 百年无新事，日头红如初。 张家族长大婚，族内自然办得风风光光，这娶来的媳妇不是女儿身又如何？连夜赶制男喜服，登对又喜庆。准备的彩礼没机会送出去怎么办？直接挑进族长院里堆着，今后可是一家人。合族上下商量好似地只字没有疑问，先前热络的萍嫂和菡嫂见了吴邪，也是笑嘻嘻地道贺恭喜，替他试衣时连连夸赞，跟对自家孙子一样。 吴邪反而受宠若惊，他活这么点岁数，在张家被教化得差不多，横竖礼仪周全，却不曾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下嫁，对方还是自小亲近之人，心里总有些曲曲弯弯挥之不去，虽然不至于影响了和张起灵的感情，到底超出认知，太过别扭。 那人虽然和他提过张家本族并未像外界那样过于教条，除了族规，其余并不看重。吴邪听了心里犯嘀咕，您老人家断了一族麒麟血脉，才被长老们念叨揪耳朵，还一副无动于衷，丝毫不见愧疚的样子，比对以前的小爷若敢如此，早被您扒几层皮了吧。 他对着张起灵，想什么就等于写在脸上，那人看着他漫不经心点头的样子，伸手轻敲他额头，却是似有若无地淡淡笑开了。 开弓已无回头箭，何况吴邪并非不想要这等场面，他自幼长在张家却不是张家人，总希望能有个正式点的身份好站在张起灵身边，虽然这个身份在外间看来不甚体面，但在本族中可是独一无二。吴邪曾有过的念想，那些心思，都以最完美的方式得偿所愿，怎能不令他心中感动呢。 萍嫂修修改改他的婚服，菡嫂在一旁和他敲定诸多细节，他一一听着，时不时有个小张蹿出来，折腾点花环摆设，说是洋派时兴的，让两位嫂子轰走了。外头张罗着，内里红火着，吴邪心中陡然紧张，最后萍嫂将那个小绣包给他挂上，他的脸就没褪过红。 想是一回事，到了紧要关头又是另一回事。 吴邪不用盖劳什子盖头，也不用守等男方来的礼，这些统统免了，直接算着时间送他去礼堂，那会儿张起灵肯定先等着，好分出个主次从属。他不能按入赘操办，又不是传统的新嫁娘，这些本该繁复的事竟然没一点儿滞碍，就按那人吩咐的顺顺利利办下了。 等吴邪出了屋，外间竟似变换了天地，无数红红火火的彩灯笼拉出一幅瑰丽的奇景，各家贴花招福，彩绸迎新。只听得噼里啪啦几串鞭炮响动，两盏精致巨大的石灯打头，由两名汉子各挑一盏，随后福字幡四面引路，小张撑起一把特制的大红缎面伞，盖过吴邪的头，推他往前走。身后左右两排美眷齐齐洒出吉祥如意的花瓣，顿时风吹花乱，喜运开道，将吴邪带往那人所在的张家宅院。 这段路说短不长，吴邪走得很是感慨，等他顺路踏进门，就见前头引路福字幡旁跟着的喜娘高喊了句：“天星开运福临门，新嫁娘过门槛，前途顺利宽道走，没有绊脚坎。” 吴邪脚下一个踉跄，还好小张稳住他。 走了没几步喜娘又喊：“新嫁娘入主院，月老送来好姻缘，结个同心圆。” 吴邪十分无语。 等到入了正堂，喜娘才高喊：“新嫁娘拜上堂，和合莲桂甜如糖，好事凤迎凰。” 吴邪终于习惯了。 喜娘又道：“吉时！——新人拜天地！” 吴邪走至张起灵身边，顺道打量那人今日的装束，制式从了新郎官的服样，却多了些花纹的讲究，他知道张起灵身为族长，服饰上必然会带身份象征，还没来得及考究，他就被拉着糊里糊涂拜几拜，随即宣布“礼成”。 吴邪先给泰老敬茶，再给次一级的几位长老敬茶，之后便不分身份，一一敬茶过去。张起灵除了最先给长老们敬过茶，便都不用再敬了，他随吴邪走过场，看着一位位面容熟悉的族人将礼物一样样给吴邪戴上，似乎做了准备，无一不合适，剩下金锁玉佩金裸子等物件，都收进吴邪的绣包，足足忙了两个时辰，这一轮拜堂才正式走完。接着，外间大摆筵席，张起灵也要在宴上过个场，吴邪则直接入了洞房。 新房布置不过添上了装扮，和先前吴邪住时的屋子没什么不同，他兜转两圈，便自己去了衣服上的琐饰，挽起袖子，就近舀水来洗脸。做完这些事，张起灵还没回来。吴邪觉得饿了，他换了居常服，眼对着桌上陈列的诸色小点，颇有些为难。萍嫂告诉过他桌上的吃食等洞房时才能动，先后还有讲究。他一日未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肚皮，自小懂规矩，这时候想放开点也做不到，对着一桌食物愁眉苦脸。 张起灵踏门进来的时候，见到吴邪这样，当下莞尔。吴邪抬头看见他，像等来了救命人，喜不自禁，立刻说道：“小哥你回来了，我们能吃东西了吗？” 张起灵绕过桌子，上下打量他一番，说：“你脱了喜服。” 吴邪顿了顿，小心翼翼问：“不好？”又连忙补充，“穿着挺重的……” 张起灵捏了捏他的肩膀：“没什么不对。” 他拉起吴邪的手，对着二响环轻轻敲动，悦耳的三连音似乎极讨他的喜悦，拉着吴邪在桌边坐下。 张起灵拿起金箸，夹起一块薏米糕，取吉祥如意，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送到吴邪唇边，吴邪微微一滞，吃了。张起灵又端起百合酒，自己喝一口，再递给吴邪，看他就着手喝尽。这样，吉祥如意，百年好合的意思便成了。 张起灵两手一摊，指着桌上的食物道：“剩下的随便吃。”吴邪就等他这句话，立刻抄起筷子吃起来。 张起灵端起一盘莲子和红枣，随意地铺洒在被铺上。他做的时候漫不经心，并不像特地需要，原本红枣和莲子也只是早生贵子的意思，于两人无用，但按着礼数，他还是这样做了，为的新婚夫妇头日里圆房必要的陈件，概因无枣无莲无婚床。 他做完这些，缓缓脱去繁重的礼服，却也不换居常，只挑了套洋制睡衣穿，坐去吴邪身侧，替他倒茶，不时叮嘱道：“吃慢点。” 吴邪顾不得说话，吃到八分饱了，就着张起灵的手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小有满足。他一边抹嘴一边问：“小哥你换好衣服了？” 张起灵摸了摸他的头，替他擦去嘴边一点糕饼屑，问：“吃饱了？” 吴邪点头。 张起灵便拉着他去床边，吴邪反握住他的手，正正经经地对他说：“小哥，我想了一天，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说。” 张起灵想了想，还是拉着吴邪坐上床，道：“你说。” 吴邪认认真真地说：“我觉得，我还是陪你一起进青铜门得好。” 张起灵闻言皱了眉，今日大婚，他实在不愿想这件事。但吴邪却十分坚持：“小哥，你一个人进去，万一一时半会出不来，那我……不是要在外面等很久，我和你一起进去，我们一起出来，好不好？” 张起灵沉默了，吴邪当下有些着急：“不管怎样，我都是要跟在你身边的，你不准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 张起灵安抚地拍了拍他，淡淡一笑：“嗯，去哪都不丢下你。” 吴邪不满道：“是我不能把你弄丢了！” 张起灵不说话，只笑。吴邪给他看得不好意思，顾盼左右，顺手解掉两颗领扣。张起灵看得眼中一暗，微微偏开视线。他走回桌边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盒，再度回转，在吴邪面前打开，里边缎面上躺着一片指甲大小黝黑带光的物体，形如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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