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这只是你们的另一场游戏。” “这本来就是场游戏,”男人指责道,“是他把这一切变成了战争。” 好长一段时间尼诺都说不出话来,一种深深的疲惫感贯穿了他的全身,他站在寒风肆虐的阳台上瑟瑟发抖,心中却不自觉同情起来了另一个自己。或许婚姻生活的确会让人软弱的同时也变得麻木,他突然意识到争论这一切毫无意义,身体卸下力气,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有几个涉嫌毒品交易的案件是他负责?”尼诺转身避开寒风,他到底低头点了一支烟。好样的,他心想,三年的戒烟生涯毁于一旦。 默多克的表情在震惊和困惑之间,他缓缓地问道:“你认真的?” “当然,我们把协议谈一谈,我希望他们认罪。” “他现在正在夜枭那里,”默多克难以置信,“他可能下一刻就来这儿杀我,也可能……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我刚刚联系超女王希望加入犯罪辛迪加,但凡我揭穿他的意图,另一个你一定会死在夜枭的地牢里,如果夜枭有这玩意——而你只在意那几个案子?” “他们甚至称不上是超级罪犯!” 尼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不在乎本职工作的人了,我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给足以让普通打工人心梗的人工作——是的,我在意,这对你来说可能只是掩护身份的一遭,或者是满足你个人爱好的工作,但这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意味着生活的天翻地覆。” “那与我无关。” “但那对他一定意味着什么,”尼诺说,满意地瞧着默多克的脸色再次失控,“亡灵的能力是诅咒,它会逼迫你听到不想听的声音,看见你想要视而不见的东西。他一定假装得很好,他从未和你提过和鬼魂共情的痛苦对吗?哦,相信我——” 尼诺眯着眼向周边望去。 他看见了一片由亡灵组成的大海,整座城市浸泡在执念和泪水组成的海洋中,那怨念是如此深厚,以至于月光在这儿都滞涩起来。无数声音在尼诺耳边窃窃私语,倘若他不是已经习惯了多年的魔法生涯,踏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他就会直接疯掉。 而佩蒂特听了这么多年。 尼诺拍拍默多克的肩膀,“有些东西一直都在。” * 韦恩庄园。 夜枭找到佩蒂特的时刻,他离家多年的养子正站在韦恩夫妇的画像前神色不明。巨幅的油画没有灯照,佩蒂特就站在那儿,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端详着油画里微笑着的死人。 “他们还在那儿吗?”夜枭问道。 “当然,”佩蒂特尾音上扬,“我们刚刚愉快地聊了好一会,他们对你还没有死亡失望了很久。” 黑暗中,死去多年的男人和女人仿佛活了过来,死在亲生儿子手中的夫妇怨恨极深,亡灵徘徊在这幢建筑里从未消散。而夜枭也对此颇为宽容,甚至寻来了工匠替他手上的第一滴血绘制了图像,连画框也极其奢华,托马斯·韦恩身着西装,玛莎·韦恩身着礼服,宝石闪闪发亮。 他们被永远困在这里,永远怨恨地看着夜枭拥有他们不能拥有的一切。 “你没有布鲁斯的画像。”尼诺突然说。 夜枭沉默地向他偏头,一直都是如此,他的养父很少表露出情绪,比犯罪辛迪加里的机器人更像无机物组成。 “那没有必要。”男人冷淡地答道,这对于夜枭而言,已经是足够温和的态度了。 “这儿也没有理查德的,”佩蒂特思索道,“为什么?你觉得你还能复活他们?还是你没法面对他们甚至没留下亡灵的事实?” 夜枭那双冰冷的眼珠子盯着他好一会,“马修·默多克来到了哥谭。” “哦,”佩蒂特咽了一口唾沫,“我不知道。” “你应该杀了他。”夜枭说。 他说这话不像是一个命令,而只是随口一提,像是讨论今天的晚餐是吃牛排还是馅饼一样。可佩蒂特却不敢不严肃面对,画像上的亡灵讥讽地瞧着他微微抖动脊背,等那阵寒颤过去,他才勉强开口:“这不是个好主意。” 这话一出口,接下来的理由就顺畅多了,佩蒂特渐渐找回了法庭上的些许风采,“他在纽约的势力,一旦他死了,那些人必然失控,纽约离哥谭太近了,托马斯,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再说了,我们不必然是敌对关系,只要我回到犯罪辛迪加,我们或许还能有些合作的可能……” 他的声音在夜枭的注视下越来越小,仿佛气管被人捏住,漫长的沉默后,玛莎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不。” 画像上的女人猛然惊醒,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一切,那个一直微笑着,礼貌的小男孩,现在低着头,目光还不肯瞧着夜枭的方向,脊背却挺直,“不,”他说,“我没法杀他。” “你们做了交易?” “是,”佩蒂特猛得喘气,“他给我了他的灵魂,我答应不对他动手,所以,是的,我没法杀他,我做不到。” 玛莎和老托马斯尖利的笑声让佩蒂特头皮发麻,他盯着花纹繁复的地毯,手脚发冷,他连夜枭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太清楚。直到另一个脚步声靠近,局外人站在他面前,阿尔弗雷德在他面前叹气。 “佩蒂特少爷,”他说,“老爷让我带您去禁闭室。” 禁闭室。 这儿是佩蒂特和理查德童年的老去处,过去他们关系尚可,佩蒂特在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闭眼睡觉时,总有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儿在外面敲门,和他聊些有的没的。理查德被关在里面的时候,佩蒂特也会假装路过,同他说说话,报报时,告诉他还有多久结束惩罚。 再后来,理查德死在了小丑手上。 一方面,佩蒂特始终心里清楚,理查德出自一个谋杀犯家庭,他自小开始就练习杀人,死在他手上无辜的生命比他空中飞人的次数还要多。可另一方面,当佩蒂特瞧见那些包装好的礼物里装满理查德的四肢,前一天还嚷嚷着和佩蒂特一道在楼顶上眺望的孩子死得如此凄惨,他几乎要被内心的情绪撕裂。 黑暗中没有时间概念。 佩蒂特不知道他呆了多久,几分钟?几个小时?还是大半天?他蜷缩在那张床上,周边安静得令人发慌,无边的黑暗让人记忆混乱。在半梦半醒之中,他下意识地想触碰身边人的肢体,手刚刚伸出去,他差点因为平衡倒下床。 “你应该杀死他。”女人的声音。 佩蒂特勉强抬起眼,他看见了亡灵的微光。 “不。”他叹气。 “你在撒谎,你压根没和他定下协议!”亡灵的声音愈发激动,“他毁了你的生活!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是我先骗到了他的灵魂,”佩蒂特捂住眼睛,“他是个人渣,瑞秋,但他……他没有恶意。” 女人好一会没说话,在旁边盘旋了好久,“你要不要重复一遍你刚刚说的话,你看看你在说什么?” “瑞秋。” “别他妈叫我瑞秋,”女人毫不客气,“你听上去像是个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少女,你的恋父情结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转移在不合时宜的人身上,如果你能把为他谋划的脑子用在自己身上,你他妈就不会成今天这样,蠢货。” “你不了解他。” “我也不想。” “他不想杀蜘蛛女侠!”佩蒂特声音高了一瞬,很快他就控制好了,“他干了这么多事,只是想让那个女孩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天啊,”女人感叹道,“你没救了。” “他过去是个英雄,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为了救人瞎了眼,”佩蒂特继续喋喋不休,像是要把过去没说出来的话一次性都告诉这个鬼魂,他一点也不管女人皱得打结的眉毛,“他让他的父亲不要打假拳,为此导致了他父亲的死亡——然后那个变态老头把他带去了日本,像训练武器一样训练他,让他不能疼痛,不能软弱,不能流泪——他扭曲了他。” 女人望着他,像是望着无可救药的疯子,佩蒂特咬住牙,“他想要有人和他一道,所以他摧毁我的职业生涯,想把格温·史黛西变成他那样的人——他真是个疯子,神经病,利益主义者,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死前不爱看情感节目是有原因的。”女人坐在他身旁撑着额头。 “我知道,”佩蒂特小声说,“对不起。” 他顿了顿,“但他真的很孤独,我也是。” 他们没再说话,佩蒂特闭着眼,这次他眼前出现的不是噩梦,是他千百遍所构思的计划。 藏在画像处的宝石能将另一个自己送回到原本的宇宙,藏在辛迪加总部的核弹能杀死大半个地球的生命,康斯坦丁曾经送给他的魔法书里暗藏着献祭给魔鬼的咒语。等亡灵彻底充斥每个宇宙,恶魔的力量取代了他的灵魂,这里扭曲的一切,这本不该存在的地方,这个暗无天日的黑洞就该彻底湮灭。 一切都会化作虚无。 就快到了。 所以他没法回头看向默多克。 作者有话说: 你以为是可怜小狗?其实是拆家比格啦!家都给你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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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番外三 07 八十六次。 默多克听着那个年轻的尼诺·佩蒂特失败了八十六次。 “你应该停下。”他劝道,他完全理解,在哥谭,没多少亡灵胆敢不听佩蒂特的命令。 尼诺没有搭理他,年轻人自顾自地在房间里踱步,大约又是冲着一位不同的亡灵,“女士,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怎么死的?” 默多克摇了摇头,他合上眼,让黄昏的热量从玻璃窗那儿透过来照在他脸上。黄昏总是很好的,即使在一座差劲的城市。客观一点,其实默多克并不讨厌哥谭,他的鼻子总是能嗅到最适合敛财的地方,但他一想到佩蒂特曾在这儿受过这么多的苦楚——原本五光十色的犯罪之城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年轻的律师还在试图说服亡灵,他软下声调来,那嗓音几乎和默多克熟识的人一模一样,让人不自觉微笑起来,“您还有亲人在世吗?朋友?爱人?哦,当然了——一个女儿。她多大?正在哥谭大学读书?说实话,我当初选择大学时也考虑过哥谭大学,只是那儿有太多精神不正常的人了,我不想成为阿卡姆的校友——抱歉,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帮我找找尼诺·佩蒂特,我指另一个佩蒂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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