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滑稽的短袖印着一行大字。 “I’M NOT KINGPIN!” 这让尼诺大笑起来,这个傲慢到有点无礼的玩笑偏偏让尼诺联想到了自己的马特,除了同样糟糕的衣品以外,马特也干过穿着印上“我不是夜魔侠”的红色毛衣招摇过市的蠢事。这件荒诞离谱的玩笑,让尼诺久违的肆意大笑,他的笑声在夜间清晰的回荡,持续时间久到会被人误以为中了笑气,甚至让默多克从一开始的那种志得意满,逐渐变成了疑惑和小心。 “哦,”他有些尴尬地扯扯衣服,“我很高兴你喜欢我今晚的打扮。” “糟透了,默多克,”尼诺摇着头,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擦擦眼角的泪水,“现在是凌晨两点,亲爱的,而我的阳台上突然多出了一个杀人犯——你想要什么?” 默多克没被尼诺无礼的态度惹火,他还是依旧那样温柔地冲尼诺微笑,倘若不是他手中盲杖尖端的刀刃正反射着城市的霓虹灯光,任谁也不会对他心生警惕。 “今晚月光不错,”默多克轻声道,“我为什么不能来看看你?” 尼诺无言抬头瞧了一眼,月亮正有气无力的被云层覆盖,月光几乎被灯火赶尽杀绝。说出这话的人要么是个瞎子,要么是个睁眼说瞎话的人,而默多克两者皆有。 “还有三天,你的政治生涯就要结束了,”默多克没等到尼诺的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以为你会做出抉择。” “我的抉择可以与你无关。”尼诺含糊答道。 默多克脸上的微笑一点点消逝,他面无表情了好一会,“你真的不爱我了,对吗?” 这句话让尼诺本就不愉快的一天雪上加霜,他一天开了三次庭,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才从办公室出门,截至目前,睡眠时间不够三个小时。他又累又困,平行宇宙的自己再次不知所踪,明天上午九点他还需要和纽约警局的警长碰面——他真的没法处理这个。 “我们能不能明天再说?”尼诺诚恳问道。 “你的选择必须和我有关,”默多克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寒风,“你如此愚蠢——难道瞧不出我是你唯一的选择?我头一次见你,我想,纽约怎么又多出一个满脑子理想主义的蠢货?后来,你输了我的案子,当天我怎么也没想到,名声最好的佩蒂特检察官竟然要来杀我——” 他上前一步,想抓住那只掌心留有伤疤的手,尼诺连忙后退一步。 “不必了,”尼诺真情实感,“我习惯和对方律师保持一点距离。” 默多克的脸色难看的像是被寒冷队长的枪打中,他似乎终于放弃了容忍尼诺,在阳台上拔高声音,“你能不能理智点?” “别他妈这么可笑!该死的你才是罪魁祸首!”同样忍无可忍的还有尼诺,他的脚趾在毛绒拖鞋里反复扭动,他不想了解的扭曲爱情故事一股脑地灌进他的脑子里,有种不顾本人死活的执着。这让尼诺想起来了他刚刚律师执业的那几年,靠着做有钱女人的离婚案件,当他在法庭上听闻他的当事人睡了对方当事人的亲叔叔,对方当事人睡了他的当事人的亲妹妹的那一刻,法庭上死寂的氛围和他现在内心的崩溃何其相似。 “你是个疯子!佩蒂特!”默多克朝他连走几步,牙齿露出来,“你假装成一个正常人,假装你没在哥谭当上十几年的宠物,你可怜地以为这样一切都会变好——不会,没人会喜欢那个可怜虫,你造的围城不是我拆掉的,是你自己,甜心,你的过去没你想的那样隐蔽。暴风雨就要来了,而你还缩在破烂的帐篷里假装一切都好——” 默多克夸张地挥舞双手,“你的梦就要碎掉了!天啊,马戏团的大象之所以不离开那儿,是因为害怕那根绳子,又满足于头顶上的华丽帐篷——现在你的绳子断了,你的帐篷烧着了——亲爱的,你要去哪儿?你又要怎样才能生存下去?” 尼诺的心跳宛如重锤,在他躯壳里内部敲打,这些天一直萦绕他的谜团在此刻显露出答案。这个世界——人们把谋杀当做晚餐,把欺骗当做亲吻。这里疯子是正常人,而正常人是异类。佩蒂特把人类的灵魂塞进动物的躯体里过了这么多年,当他意识到连最后一个梦都要破碎的时刻。 他是会走到爱着异类灵魂的默多克身边? 还是想要这一切就此消失不见? 或许尼诺的心跳实在过于异常,默多克也放缓了声调,他古怪又悲哀地冲尼诺笑道:“我一直在等你。” 尼诺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放了十年的弓弦。 “等我来见你?还是等我来杀你?” 默多克诡异地沉默了一会,男人朝尼诺又走了一步,尼诺的后腰靠在了阳台的护栏那儿,默多克的脸凑得极近,这让尼诺几乎变成一只拒绝人类亲吻的猫咪,他极力向后仰。 “你身上是他的味道,”尼诺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今天早上喷了香水,喝了黑咖啡,楼下拐角处那家,他的最爱。我告诉过他别再去那家干洗店,那儿总有股中草药的味道,但他没听,我想你也没听。你们抽着同一个牌子的烟,口音都带着一点哥谭的习惯——你现在后背上出了一些冷汗,那很好闻,甜心,我一直喜欢恐惧的气味。” 尼诺喘了口气,他冷下声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似乎在指责我并不是尼诺·佩蒂特——这太荒谬了,默多克。” “嗯……”默多克轻轻地歪了歪头,他的语调轻柔,“你曾想过杀死我吗?” 男人若有所思,“你一定想过。” 尼诺膛目结舌,下一秒,默多克用力推向他的肩膀,情人的呢喃原来是杀人的前兆,冷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刀子一样割着尼诺的脸颊,整座城市颠倒过来,高楼的灯光变成点点星辰。默多克似乎极为生气,他从阳台那儿一跃而下,盲杖的利刃对准尼诺的胸膛,亡灵和尖啸中夹杂着他笃定地语句。 “你不是他。” * 城市变成了猎场。 亡灵和恶魔在里面穿梭,曼哈顿的灯光和噪声成了他们追逐的背景音,这座城市拥有比尼诺认知中更多的亡灵,可默多克的手段也比马特更为残酷。他们踏在建筑的屋顶上,脚下踩着墨色的街道,血腥味很快漫上尼诺的咽喉,而佩蒂特的西装破损,露出里面滑稽可笑的短袖。 三年的婚姻生活的确给尼诺带来了巨大的转变,一方面在蝙蝠侠的督促之下,在哥谭首富的金钱诱惑下,尼诺对亡灵魔法的掌控愈发娴熟。譬如现在,当他被瑞秋携带着穿梭在高楼之间时,陌生的亡灵汇集在他身后,带起阵阵寒风,阻挡默多克的利刃落在尼诺脖子上。 不幸的是,这三年的婚姻生活彻底磨灭了尼诺在近战水平上的所有潜能——拜托,他现在一通电话就有八十个义警来救他,韦恩集团的法律纠纷,红头罩的势力运转和夜魔侠的婚姻生活成果与否的关键都取决于尼诺的死活。他在马特拳击场注资了十万,目前唯一的感想和百分之八十在健身房办卡的上班族一样,就是那儿的淋浴间总是比公寓里的好使。 他输在了对纽约的了解上。 这座城市和尼诺生活十余年的纽约有太大的不同,即使它们都是有钱人的销金窟和追逐梦想的赌场,但毕竟不同反派所毁坏的建筑也有所不同。尼诺很快就被默多克逼入死角,亡灵能带着他穿梭于高楼间,但没法带着他穿墙。 默多克的断裂一半的盲杖抵在尼诺的喉咙处,“咔哒”一声,是一把枪凭空抵在他的后脑,默多克冷着脸,像把锋利染血的尖刀。 “他在哪儿!”男人低声喝道。 尼诺用力地喘了一口气,试图在刀刃处多汲取一点氧气,此刻他的心情衰败得如同卢瑟头顶的毛囊,“在试图毁灭世界吧,我猜。” 默多克听着他的心跳大约有了一刻钟,脸上缓缓露出了今晚头一个有些失控的表情。 “啊,”他干巴巴地开口,任凭纽约的夜风吹过沉默的屋顶,“我并不意外。” 尼诺反问:“你是要继续追杀我,然后看看你的佩蒂特能不能毁灭世界,还是同我合作去一趟哥谭?” 刀刃离开了尼诺的脖间一点,可枪口还牢牢对准默多克的后脑勺,男人的手反复摩挲着盲杖,或许还在反思他的一个微小举动是怎样引起今天这种局面的。 “所以你是谁?”默多克问道,“你是他从地狱找来的恶魔吗?不,你甚至不像杀过人,你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佩蒂特会去往天堂吗?” 尼诺冷静地后退两步,被这离谱至极的猜测震得恍惚了一下。 “你脑子有病吧?”尼诺崩溃开口,他身上的睡衣和默多克的破烂西装一道抵挡不了高楼间的夜风,“你在这个世界也信仰天主教?你必须要一个地方来安放你多余的自尊吗?你的信仰……上帝教会了你什么?暴力,谎言和虚伪都可以通过赎罪券抵消?这就是你把控纽约经济命脉的原因?别担心他会不会下地狱,起码以我浅薄的见识来看——” 尼诺轻轻把刀刃从脖子上移开,“地狱可比这儿健康多了。” 默多克脸色复杂,“所以你的确是他。” “因为我同样能说会道?” “因为没人能这么快惹火我。” “呃,”尼诺翻了个白眼,他受够了,“我的确是尼诺·佩蒂特,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虽然我们有同一张脸,同个声音,差不多的……品味。” “你认识我,另一个我。”默多克敏锐捕捉了尼诺的未尽之语。 “算得上熟悉。”尼诺试图带过这个话题。 他的尝试没瞒过默多克灵敏的耳朵,微笑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我就知道,”那语调得意洋洋得让尼诺觉得刺耳,“你们睡过了。” 实力的差距让尼诺忍下一拳揍在对方脸上的冲动,他尽可能礼貌地问:“你的修女母亲没告诉你不要打听陌生人的隐私吗?” “哦!”默多克挑起眉,他的笑容逐渐扩大,“你甚至知道我母亲的事?听起来我们的确很……熟悉,我是说,我和佩蒂特的那种熟悉。” “我就知道。”男人又重复了一次。 尼诺掉头就走,他狼狈地翻过楼顶的栏杆,去找他掉了一只的拖鞋。毛绒拖鞋卡在了栏杆中央,尼诺不得不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弯腰去捞,默多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对尼诺的窘态视若无睹——虽然他本来也看不见,男人继续做着离谱的猜测。 “你试图杀过他吗?你的默多克?”他靠着栏杆,“你成功了吗?他还活着吗?” “他妈的,不,”尼诺拔高声音,“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默多克若有所思,“所以你们的关系还真不错——他也没有试图杀过你?” 尼诺终于掏出了他的毛绒拖鞋,上面的图案已经扭曲变形,正如他现在的耐性。他拽着那只拖鞋,像是蝙蝠侠手持蝙蝠镖,像是神奇女侠正高举利剑,对着默多克的笑脸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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