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毫不留情开口的尼诺反倒成为了那个恶人。 “因为你根本不想离开地狱,”尼诺说,“你在地狱里办着家家酒呢,你骗了我,让我误以为某个世界的我真的生出了英雄的勇气——没有,你更像是通过了司法考试的惩罚者——我指弗兰克·卡塞尔,或者选错了职业赛道的莱克斯·卢瑟。你给自己营造了一块围城,在这儿你是光明骑士,人们钦佩你,爱你,拥护你,欣赏你。” 尼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接下来的话让佩蒂特渐渐收起了笑容,他冷着脸坐在尼诺对面,那种危险锋利的,带着血腥味的东西一下子从旧西装里破土而出,尼诺艰难地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你要知道,大部分人都没见识过真正的你,过去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消失,那些东西依旧存在。” 他和对面的男人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做了好一会,房间里最大的声响是他们的呼吸声。 佩蒂特冷淡着开口:“我们俩的交易并不要求我回答你的每个问题。” “是,”尼诺答道,“但我们俩的交易也不禁止很多事。” 男人的眉毛和尼诺如出一辙扬起,“比如?” “比如我明天在法院当庭和默多克求婚,或者告诉所有人你暗恋卡塞尔警长很久了——呃,这个还是算了,”尼诺冲佩蒂特露出灿烂的微笑,他摊开手,“再比如我可以在听证会上告诉其他人,你在哥谭的过去并不是在给夜枭收拾尾巴,你只是他的小情人,因为对方移情别恋——终极人?利爪?路易斯·莱恩?随便吧,你为情所伤远走高飞来到了纽约。” 尼诺在愈发肃杀的氛围中吹了声口哨,“我能毁掉你的生活,亲爱的,现在告诉我——你所谓的解决麻烦,包括杀掉马特·默多克吗?” 电脑屏幕的微光是室内唯一的光源,从窗外看去,这儿的纽约甚至比尼诺的纽约要更繁华,斯塔克工业大楼灯光彻夜不歇。整座城市宛如童话里的恶魔,在夜晚才真正苏醒,窗外广告牌的流光印在佩蒂特脸上,他的脸在阴影和灯光的交界处,尼诺瞧不清他的表情。 大约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佩蒂特终于重重地吐出气,房间里的氛围终于随着这口气放松下来,佩蒂特凝视着手上的伤疤,整个人苍白又疲惫,甚至有几分可怜。 “不,我不打算杀他,”他苦笑,“我早该杀死他的。” 尼诺没有放过他,“那如果发现你过去的人不是默多克,你的……例外,是弗吉·尼尔森,卡塞尔警官,史黛西局长,或者说是蜘蛛女侠——格温·史黛西对吗?你还会放过这群正义之士吗?” 刚刚升温的气温回到了冰点,佩蒂特扭开头去,他没再喝杯子里的酒,酒液在里面微微晃动。尼诺头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瞧见自己难过的模样,佩蒂特死死盯着窗外的广告,那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播放斯塔克最新的产品,攥住酒杯的指尖已经用力到发白。 “我在尽力。”他破碎的嗓音飘过房间。 “你不相信我,”他指责尼诺,尼诺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一部分是因为佩蒂特的语气不容置疑,另一部分或许是因为婚姻生活终究让尼诺软下了心肠,“我知道我们都很难相信别人,我们甚至并不太相信自己,而我之前之所以对你隐瞒……” 佩蒂特笑了一声,“你觉得我的宇宙怎么样?” 尼诺略一思索。“我宁愿死。”他诚恳说。 佩蒂特的笑声愈发大了起来,几乎让尼诺心惊胆颤,任何一个哥谭人都会害怕这种持续不断的笑声。好在没一会,男人勉强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擦擦眼泪,“哦,你还没了解到这儿的千分之一——” 他朝尼诺伸出一只手,“如果你坚持,那就自己来看吧。” 尼诺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什么战胜了他的理智和谨慎,是让他多次跌入困境的好奇心,还是突破临界点的压力。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和另一个宇宙的自己相握,两双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对视—— 他获得了这辈子最差的记忆体验。 尼诺·佩蒂特本不愉快的人生在这个宇宙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拐点。 和大部分宇宙一样,有些事终究是难以避免的,比如犯罪巷散落的珍珠项链,比如埃塞俄比亚的爆炸,比如马修·默多克总会告诉他父亲假拳的真相,比如氪星的飞船总会降落在地球。 在尼诺的人生中,这个既定事实是凡妮莎·佩蒂特的死亡。 女人冰冷的尸体在浴缸里渐渐僵硬,像是所有宇宙固定的道路,这个尼诺·佩蒂特选择了复仇,靠着他那时候三脚猫般的法术和几个孱弱的亡灵,他踏上复仇之旅。只是在这儿,害死佩蒂特母亲的男人不断扩张的生意意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夜枭。 亡灵印上男人脖子的那刻,猫头鹰带着死亡的气息来临,尚且年幼的男孩并不了解那具体代表了什么。很快,他在男人的求饶中,在男人狼狈的失禁中明白了那是怎样的存在。 猫头鹰和男孩对视,一人的护镜后是冷漠与打量,一人含着泪水的双眼中是恐惧与算计。 “你想杀了他?”猫头鹰问。 “他难道不值得死?”男孩反问。 猫头鹰点点头,他的靴子用力,传来清脆的脊柱断裂声,男人发出惨叫,像只待宰的羔羊。一双带着手套的手放在了不断颤抖的男孩肩膀上,猫头鹰冰冷的吐息在男孩耳边,哥谭最里侧的那面展开了画面。 “证明他比你更值得死亡。” 亡灵的掌印又出现在男人脖子上,男孩的眼泪涌出眼眶,他抖得像一片落叶或者一只幼鸟,而猫头鹰只是摇头,“不,”他说,“你亲自来。” 一个成年男人到底有多重? 一个十四岁的男孩该如何快速杀死他? 血痕在地板上拖出长长一道,尼诺·佩蒂特大概在那天晚上流干了所有泪水,那双蓝眼睛从此被大雾笼罩。男孩拖着死猪一般的男人,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丢尽浴缸,水渐渐漫过男人的鼻腔,求生欲让牲畜也挣扎起来,水花打湿了男孩的衬衫。 或许有几个瞬间,男孩想要转身逃走,可是猫头鹰的目光始终缠绕在这场戏剧上,逼迫演员继续下去。 舞台上的男孩用尽全身力气将浮出水面的男人压回地狱,透过水面,他看见那张狰狞如魔鬼的脸透出恐惧,最后连恐惧也随着水纹渐渐归于平静。男人在害怕什么?佩蒂特迷茫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掐在男人脖子上的双手已经随着尸体一道僵硬。 他成了魔鬼。 那晚剩余的记忆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泡影,等画面重新清晰。猫头鹰的披风留给了他,一个英国男人,梳着遮盖秃顶的发式冷漠地站在别墅前,老人问猫头鹰:“老爷,这算什么?” 没人回答他,只有男孩牙关打颤的声响。 于是老人叹了口气,弯下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男孩?” “佩蒂特,”那声音如同亡灵一般,“尼诺·佩蒂特(Petit)。” “啊,我明白了,老爷,”老人直起身子,彬彬有礼,“原来是您新捡的宠物(pet)。” 依旧没人回答他。 终于,深陷记忆漩涡的,另一个宇宙,拥有蝙蝠侠和夜魔侠的那个宇宙的尼诺猛得甩开手,冷汗淋漓。 呕吐的欲望在尼诺胸口打转,他对面,佩蒂特冲尼诺扯扯嘴角。 “我知道这不够,”佩蒂特轻声说,他的嗓音飘忽,宛如亡灵,“但我真的尽力了。”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这个宇宙里!没有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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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番外三 04 佩蒂特的坦白宛如一场并不让人愉悦的梦,男人从那间公寓里匆匆离开,徒留尼诺独自在恍惚中度日。 当天夜晚,他盯着天花板,睁眼,耳边响起夜枭淡漠冰冷的声线。闭眼,男人在浴缸水中狰狞如恶鬼的面孔在眼前复苏。 这个世界的平均精神状况大概是尼诺世界的阿卡姆日常,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苦中作乐地想——或许哈莉·奎因,他指他熟悉的那个哈莉,毒藤的女朋友,而不是这里的猴子——哈莉可能会很爱这个见鬼的宇宙,这里的丰富的素材足够她再读一个心理学博士学位并且完成她所有未发表的论文项目。 宇宙过去的真相如同火车一般碾压过尼诺的身躯,塞进他大脑中的记忆让尼诺无法入眠,偏头痛和亡灵一起在接下来的几天都环绕着他。在尼诺准备开庭材料时,在庭上发言时,去拘留所会见的时刻,刺骨的寒意和连绵不断的悲伤始终攀附在他的脊背上。 他处理着这些本不归他处理的案件,脑中却不停在揣摩佩蒂特的心路历程。他疑心佩蒂特向他坦白悲惨一面的最终目的,也钦佩于能从夜枭手中逃脱的勇气和执着。与此同时,佩蒂特的真正目的至始至终隐藏在迷雾后面,尼诺曾试着代入自己来预测佩蒂特的行动轨迹,当他见到那场表演性质的谋杀以后—— 尼诺就彻底放弃了。 或许在很多方面,譬如择偶品味,他与佩蒂特都非常相似。但在宇宙发生拐点的那一刻,过去的伤疤到底还是将他们组建成了不同的人。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了解佩蒂特人并与之合作,这个人要足够聪明,聪明得能看破佩蒂特布下的迷雾。这个人也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在乱象丛生的纽约和哥谭保全性命。最好再拥有一些足够圆滑,可以随时调整的道德底线,尼诺不愿意把蜘蛛女侠这类英雄牵扯进这场闹剧之中。 撒旦听见了尼诺的祈祷,并且让恶魔来满足他的心愿。 离听证会还有三天的深夜两点,尼诺的阳台——或者是佩蒂特的阳台上传出了轻微细碎的脚步声。那脚步不会比一只野猫要重多少,但整个房间的亡灵却如临大敌,尼诺被冰冷的触感惊醒,像是有人把一盆冰水浇到了他的脑袋上。 “他来了。”女人耳语道。 稀薄的月光洒在阳台处,月亮在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映照下黯然失色,默多克随意地坐在阳台的栏杆上,真像只灵活的野猫,或是狡诈的乌鸦。但野猫不会有带着利刃的盲杖,乌鸦也不会有无神却漂亮的眼睛,尼诺知道盲人一向不爱暴露自己的缺陷之处,可默多克此刻毫不在意。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墨镜,蓝眼睛随着眼角的细纹一道微笑起来,尼诺再走近些,吃惊地发现男人西装之下穿着件丑得可笑的橙色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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