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了,大暑节气。原以为他用一个月就可以将江左的事情查个清楚,而后根据姜雄的反应来确定到底是蛰伏,还是夺位。 本不愿如此。至少在最初时,他不曾想过。 只想为卫铮他们讨回公道后,蛰伏在江湖。在江左站住脚,再设法去查找赤焰一案的线索。 但卫铮等人的委屈,他们不说,有人会说,而且有人就是有能耐将事儿编进江湖纪事,喝着热茶,端着笑脸,没心没肺地说给他听,并添油加醋地评论一番。 作为少帅,他当然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想着利用旧部,利用统军领营的能力,在江湖,在江左争下一番天地,以期姜雄能容得下他。 他把这事说了。 陪在他身边的聂铎当即附和。 然,是夜有人却讲起了江湖门派更替,讲起了本为同门兄弟为夺掌门之位使的手段。 “喂,长苏!用一句话来概括我今天说的故事!” 一山容不得二虎! 他开始犹豫了。 但当姜雄开始向他下手,而他又洞悉姜雄所想后,除去姜雄将其取而代之,就成了他遁迹江湖、立足江湖的第一目标。 “公子……”小半个时辰后黎纲折返。 “蔺公子在那家药铺里留了书信和东西给公子!”黎纲恭敬地将从药铺所获之物呈上,刚毅的脸上满是不悦。 “黎纲……你可从蔺晨的脸上见过恼羞之色,或者不悦之情?”展信而阅,依旧前无具名,后无署名,可能将他心中疑问据悉答复的,也只有蔺晨了。 “很少,蔺公子总是没正经的样子!”黎纲回答。 “……所以,你们就认为他不正经,不靠谱了?”梅长苏轻笑道,“从今天起我也要收敛自己的性情,向他学!” “啊,公子,您……!” “非但我,你们也要学!”蔺晨给消息倒不含糊,留信中,不仅写明了姜旭使的何种手段,下的何种毒物,还告诉他姜旭、姜海趁着姜雄病重勾结了江左哪些势力,做了哪些不齿之事,甚至还把宋雅琴药膳的成分都给了他,还有…… “我们也要学他的不正经?这……!”黎纲错愕地道,“公子,这怎么学得来?” “不正经?他的不正经让旁人无法看穿他,而这正是我们现在最欠缺的!”梅长苏努力控制着情绪,用极其平缓的语气说道,“不用去学他的不正经,但要做到不让旁人看穿心中所想。” “……是,公子!”黎纲不忍地低下头。他眼前的公子,他曾经的少帅,隐忍到何种程度?隐忍到攥紧的拳连关节都泛白了,脸上却仍是浅笑。 “我不愿,可又能怎么办,还是像以前一样喜之雀跃,怒之如虎吗?那样的我,已经死在梅岭了!”梅长苏一笑,松开了紧握的手:“伪装,也是自保的一种手段!” “公子……!” “好了,蔺晨有没有其他东西带个我?”要让黎纲他们做到虚情假意,他首先要做到笑里藏刀。端上浅笑,梅长苏淡淡地问道。 “哦,有,掌柜还给我一个盒子,不过是空的!”黎纲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只红漆木盒呈递给梅长苏。 空盒子? 不过是想转个话题,好带走愤闷的心绪,没料到蔺晨还真的留了其他东西给自己。 空木盒,他送给我这个干什么? 目光移向桌上的纸包。 他的药还有,蔺晨也不会只留一包药给他,那么…… 探手,慢慢地打开纸包,外层打开后,如他所料的又是一个包得严实的纸包。 “黎纲……你来!”梅长苏哭笑不得地将纸包递给黎纲道,“这该是素谷主送我的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黎纲在琅琊阁帮衬一年,自然知道冬虫夏草的价值也知道它的用处,庆喜之余,动手替了梅长苏的活儿。 一层之下还是纸包,黎纲一愣,这…… “别恼,这不就是蔺少阁主的手法吗?!”像是猜透了黎纲的想法,梅长苏轻笑道,“我想这纸包应包了十层,以对应我过了十天才去铺子。” 十层的纸包是铺里的伙计按着蔺晨的吩咐逐日包上的,至于蔺少阁主本人,早就不在廊州了吧。 “回头公子送什么东西给蔺少阁主的时候,我也包个十层!”黎纲义愤填膺地道。 “行,回头你用这十层纸包一颗花生给他!” “哦,好!” “以你的名义送,别说是我的主意!” “啊!” “黎纲,难道你忍心我被蔺少阁主折腾?” “……” “公子,你看这……!”半刻钟后,黎纲终于打开了十层纸包。最后一层的纸包打开后,十个用棉布细细包裹的棉布包赫然在目。 梅长苏随手挑了一个棉布包打开,厚实的棉布下衬有棉纸,十来根粗细略等,形状略似的冬虫夏草整齐地叠放在棉纸之上。 “冬虫夏草不该这么摆放的!”梅长苏托着棉纸,将棉纸上叠放的冬虫夏草慢慢移到垫有棉花、衬有丝缎的红漆盒内。 “咦,那蔺公子是……!” “他不想引人注意,百根冬虫夏草若要妥善摆放,就需数个锦盒,你将数个锦盒拿出药铺时,难免会引起旁人注意!”蔺晨的用心不会明说,只在暗处,至于对方是否会发现,蔺少阁主不在乎。 就如蔺晨在他手上撒谷子,并非恶意而是通过小雨点的啄食来刺激他手部的经脉。 “至于这……姜雄不是称病吗,把这个拿去送给他!”将置有冬虫夏草的红漆盒递给黎纲,梅长苏淡然道,“把姜旭的人一起带过去,就说这些人是来找我麻烦的,被你们擒下,劳烦姜宗主为我们做主!” “是……属下这就去办!” “人别全都送去,留一两个。”如果姜雄还持着矫情不愿相见,或是将他送去的人灭了口,那剩下的人送于姜旭或姜海都能揭起或大或小的风雨。 “是,公子!”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江左宗主 “让旧部们办的事,进行得如何了?”一年余的时间,卫铮不但将旧部牢牢握于掌控之中,更在暗中教了他们聂真叔叔授予赤羽营的作战方略。 “按着公子的吩咐,他们根据各自所长已展开了行动,收获不小。甄平已将他们查获的各种消息汇总整理,稍后就会呈交给公子!”不同于梅长苏的衣物多数为缎质素衣,蔺晨为黎纲等人准备的都是青色的不同款式的棉质布衣。旁人若是细心点就可以发现,其衣领和袖口均用同色棉线绣了一枝寒梅。 “……!”昔年赤羽营是赤焰最精锐的独立营,奇袭是他们的任务之一。而奇袭的先决条件就是,知己知彼。 “江左很多事情是由盟中长老所控,姜雄一人做不了主。你按着我说的去做!”冷眸中透出寒光,梅长苏搓着手指,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将作战之道用于他处,也是第一次将算计用于非战时。 可为了有足够的筹码拿下姜雄,他别无选择。 江左廊州总堂 江左现任宗主姜雄今年不过四十有余,因常年习武,体格健硕。自他接任江左已有二十余年,这期间大小事情经历了不少,而眼下的局面却是最让他头痛的。 一路的明枪暗箭没能阻止曾经的赤焰少帅前来江左,一味的挽留没能留住被素天枢收为义子的卫铮。 甚至连本欲留为人质的几个人,也因梅长苏的小手段,而脱离了他的掌控。 不到一月,曾经的赤焰少帅不仅在廊州有了属于他的落脚之地,还在江左各地置办下数处产业。 更让他气恼的是,这钱有大半源自他两个亲授弟子…… 而他亲授弟子的钱不就是…… 恼羞之余,动过向朝廷密报的念头,却被四大长老以江湖道义一口否决。 江湖道义! 什么是江湖道义!他要的是权势! 他身为江左宗主所拥有的最大权势,不过是能调拨盟内一些人手,操办一些琐事罢了。盟内大额的资金调配,根本不在他的掌握之内,大额的资金调配权属于四大长老。 正因如此,他私下匿着的钱,都挂在了姜旭、姜海的头上。 可他没想到,这两个逆子,对,逆子,他的两个儿子,居然先后把这钱送给了梅长苏。 本应送礼讨好他谋求立足之地的梅长苏,却因街坊传出梅长苏是来查办宗主所托旧案的,本末倒置。 好个查办宗主所托旧案。 既给了他脸面,又向江左上下表明了立场,更给了旁人无尽的想象空间。 姜旭曾笑他贪图钱财,姜海曾笑他手无缚鸡之力…… 直到这两人先后在梅长苏身上失了钱财,损了人手,才惊觉梅长苏的手段。 或者他真的该考虑四大长老的提议,划拨个堂口让他带着人去那里待着。 不,他不能容下他。没有对比也就罢了,有了对比他这宗主之位还能坐得稳? 面对败局,本应人心溃散,可这一年无论他使什么手段,都没让一个赤焰旧部转投他的麾下。 反倒是姜旭和姜海因他的小计谋又起纷争,这几日两人明争暗斗,已折损了不少人手。 不就是扣了姜旭的人,放走姜海的人吗?这种小手段,他见得多了。 使出这一招,是想做什么?他不在乎。他只知道,姜旭、姜海就算想对他不利,他也能掌控局势。而梅长苏他根本握不住。 握不住的人唯有除去! 所谓父子同心,所谓兄弟齐心,他梅长苏可以使下手段让他们父子离心,让姜旭、姜海兄弟离间,他也可以使下计谋,让他们父子三个齐心合力一致对外。 他吩咐手下紧盯赤焰旧部的一举一动,同时稳下了姜旭和姜海的暗斗。 今日,他听闻黎纲带着被擒的姜旭手下,手持拜帖欲再登门,立刻召来了姜旭和姜海,让他二人先行躲进内堂见机行事。 “宗主,前些日子有些宵小之徒闯入我等落脚之处,被我等拿下。今日奉公子之命,将这些歹人交付宗主手上,请宗主为我等做主!”行完应尽的礼数,黎纲躬身却亮着嗓子道。 “……!竟有人企图对梅公子行不轨之事?”姜海故作惊愕道,“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通报于我!梅公子是否安好?” “有劳宗主挂心,我家公子无恙。至于这事……!”黎纲小心地环顾四周,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嗓音道,“前些日子公子就已呈上拜帖,只是宗主微恙公子没能得见宗主。公子想着,就这些人我等还是看得住的,这才没叨扰宗主……!” 这,这…… 他押后不见,是不想知道谁在背后害他,无论是姜旭或是姜海都是他的亲子啊。 随着与卫铮等人的接触,他突然发现连卫铮他都拿捏不住,更无法让梅长苏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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