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掌柜走眼,他四我六;如果是手法微妙,难以识别。我看过后,由我全额认赔!”蔺晨玩弄着金器轻描淡写地道:“我家的铺子无论从事何种营生都不许有假货的出现!” “蔺晨,你的铺子里难道就金器值钱?就没有其他东西,或者制作稍微精良点的金器摆设?”满目金器,终让梅长苏别过头去。 足金,每件金器都四五斤重。做工若为精良倒也罢了,若粗俗不堪简直就是碍眼。 金瓶、银瓶、金盆、银盆、金盅、银盅,就差没搬上金砖、银砖。愣是让他搜肠刮肚都找不出赞美的词,这等货物又如何能摆上台面来…… “……!”蔺晨眼中写满笑意,象牙骨扇在他手中不紧不慢地摇着。 “你屋里的东西虽非上品,但总比这些强吧!”梅长苏瞪着甚为得意的蔺晨,不悦地道。他就不信库房里没有更好的货物。 “他们配不上那些东西!”蔺晨轻笑一声,“梅公子,你说呢?” “……说得也是!”配不上?梅长苏眉头一皱,认可地点下了头,“就按金价或银价的五倍定价好了!” “……五倍?你倒不贪心!”蔺晨挪揄道。 “蔺少阁主品味差也别把我拖上!”梅长苏淡淡地回道。 “没见过借鸡下蛋还如此理直气壮的!”蔺晨斜了一眼梅长苏,言语却听不出有半分恼怒之意。 “我见过,就在刚才!”梅长苏气定神闲。 “……!” “蔺晨,都宵禁了,你去哪里?” “借鸡下蛋!”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能起身不借助外力端坐的时候,蔺晨搬来了矮桌放在他的身侧,他照着蔺晨收集的名单将七万亡灵以及所有因赤焰一案而死之人的名字抄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熟记在心。 难压心悸疼痛之时,他问蔺晨要来了往生咒逐字逐笔抄写。 一遍又一遍。 你信这个? 蔺晨曾问。 不信。 若上苍真有眼,若真有因果报应,为何罔杀亲子、忠臣的那人至今还好好的? 哦,那你慢慢抄。我先睡了,烛灭之前,你需就寝。 半截红烛滴着红油,宛如血泪斑斑。 如不能将赤焰案昭雪,抄写再多往生咒又有何用? 而那时,将抄好的往生咒附上亡灵之名,一张张地烧化。这是刚刚得以起身的他唯一能为屈死亡灵所做之事。 然,他最该写的弟子规,一遍都没写过。 ……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 他一件都没做到! 提笔的手,微微颤动。一滴乌墨,在纸箋上缓缓晕开。 “啪嗒!”紧闭的窗,被人推开,紧接着一道白影闯了进来。 “咕咕咕!”梅长苏愕然地看着被扔进自己怀里的“活物”,“蔺晨,你这是,这是!” 是鸡! 这家伙真的是去偷鸡了,而且还是乌鸡。 “别叫,等这鸡下完蛋,我明早还要还回去的!”蔺晨返身关上了窗。 “你……!”这,这,活脱脱的借鸡下蛋! “这乌鸡是姜雄让人养着给他妻子宋雅琴补身体的!”蔺晨坐到桌前,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说道,“长苏,你且看看这乌鸡和我在山头养的乌鸡有什么区别?” “你养的乌鸡怎能和这比?”蔺晨养的乌鸡食的是林间的虫子,喝的是山涧的泉水,蔺晨炖的时候还会加上各种药草。 “我养的乌鸡是吊着你小命的,姜雄养的乌鸡可是要人命的!”蔺晨轻声道,“可惜这只是我的推测,要等这鸡下了蛋,用药验过后,我才能找到证据。” 银针验毒,只能验出剧毒,下慢性药的话,还真验不出。而乌鸡本为药鸡,骨肉皆为黑色,真要下毒就更难验证了。 可恶,我记得有本书上写过,是那本书是怎么写的?蔺晨不耐烦地在房内走来走去,一刻不停。 这又怎么了?梅长苏奇怪地看向蔺晨,放下怀中的乌鸡,问:“你怎么了,渴成这样?” “快二更了,你该睡了!”蔺晨收了步子,在桌旁坐定,顺手倒了一杯凉茶,慢饮了一口后道。 不对,这鸡不会有问题。四大长老之一的喜长老,医术精湛。姜雄没那么大的胆子去下慢性药。更何况…… 蔺晨俯身将转到他脚边的乌鸡一把拎起:冠、喙、羽、足,均无异样。 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 姜雄绝不会有面上看着的那般好心,他敢肯定。 “蔺晨,乌鸡虽然少见,却也有好几个品种,会不会只是和你养的乌鸡品种不同?” “嗯……也许是我想多了,姜雄真的只是想把表面上的工夫做足。毕竟宋雅琴将乌鸡与他分食时,他从没拒绝过!”将乌鸡轻轻往地上一抛,蔺晨耸肩,百无聊赖地道,“不管了,既然都借来了,总得等它下完蛋再送回去!” “……!” “长苏,不用憋着,你想笑就笑呗!书到用时方恨少,又不是没人对我说过!”蔺晨白了梅长苏一眼,“我去洗洗,你先睡吧!老样子,你睡床,我睡榻!” “行!”梅长苏憋着笑道,顺从蔺晨的安排,在案桌上独留一盏烛灯后,上了床…… 蔺晨不会无缘无故地想到乌鸡有问题,应是有了些许蛛丝马迹才会有此一想。但这鸡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而且蔺晨刚才也说了,姜雄从来不拒绝宋雅琴将乌鸡分给他,这样的话…… 这鸡是真的可以吃,还是姜雄在吃过后去服了解药? 两种皆有可能,前者可能性更为大些。 ……再怎么小心,事后服用解药,次数一多,日子一长就会露出马脚。 那么会不会乌鸡食用的某种东西,姜雄可以吃,宋雅琴不能,而这种东西旁人很难察觉,或者就算察觉也不一定上心? 会是什么呢? 窗外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就算泡澡也用不了一个时辰!蔺晨这家伙又跑去什么地方偷鸡摸狗了。 梅长苏不满地暗想。 就在此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梅长苏支起半身冷眼看向手持烛火缓步走入房内的蔺晨。 “睡不着?”蔺晨瞟了一眼半坐而起的梅长苏,“要我拿安神汤给你吗?” “……什么药物姜雄吃了没事,其夫人却吃不得?是女子吃不得的药物吗?”梅长苏劈头就问。 “……长苏,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蔺晨颇有不满地道,“你这小身板可不比当年,熬不了夜的!” “快说!”蔺晨言语过于轻飘,想来他已得了答案,或许也已证实。 “也不是女子吃不得的东西,而是想要受孕就不能碰的药物。宋雅琴体质本身就差,姜雄做的手脚让她再努力也绝无受孕的可能!” “……!”虽早有推论,但从蔺晨口中得到证实,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昔日他身边的长辈哪家不是夫妻和睦,举案齐眉。而如今,算计竟算到夫妻之间。 这还是他熟悉的世道吗? “……长苏,你在金陵有靖王,在江左有卫铮、聂铎他们,在云南有霓凰郡主。”蔺晨隔空弹指熄灭了屋内的烛灯,在黑暗中他轻轻道。 “……嗯!”想这些无情无义之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早些睡去,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暗线暗示 捏着白纸黑字的纸笺,梅长苏头一回有了想砍人的想法。 不过是和聂铎等人闭门商谈了目前的局势;不过是问了下卫铮和赤焰旧部的情况;不过是与他的部下长谈了一个下午;再一开门…… 不见了,全都不见了! 不仅是蔺晨,连这铺子里的掌柜、账房、小二等一干人等,全都不见了。 “替我看着铺子,抄好的道德经、弟子规下月初十前送至浔阳云家!”数十个字,前无称呼,后无具名,语气却是理所当然。 蔺少阁主! 早上还拿着乌骨鸡蛋,一本正经地问他是要炖着吃,煮着吃,还是炒着吃的人,下午就给他上演人走屋空的闹剧。 不,这铺子没空! 商货齐全,除了原本应该待在商铺里的人。 “蔺公子好大的手笔,居然连地契都附上了,他就不怕我们把他的铺子给卖了吗?”黎纲捏着另一张纸,眉头微皱地道。 “他是怕我们在江左混不下去,留下铺子给我们当后路!”犯不着和那家伙生气,梅长苏把纸笺随手一丢,努力平复着胸口泛起的怒气,“好,就承他的好意!金双、黎纲、甄平,我们关门迎客!” “关门迎客?”看到梅长苏笃定的笑容,聂铎、黎纲、甄平心知梅长苏没用错词,他们也没听错话。 “没错,关门迎客!”他可没功夫招待闲客,“黎纲、甄平,但凡有人明着找来,就由你们负责招待。铺子里的东西,按市价的五倍报价!聂铎,你去联络在廊州的旧部,挑几个中意的,让他们住进来。今晚起会有夜客,你们需轮班守夜。” “是,公子!”聂铎、黎纲、甄平齐声道。 聂铎、黎纲、甄平一走,梅长苏就没了刚才的和颜悦色,忙端起案桌上的温茶,饮了几口顺气。 ……遣走掌柜、账房、小二,我可以理解你是怕他们被我们连累,但你居然也溜了!是跟着素谷主、卫铮去浔阳了吧!跟我到江左玩?找个大夫给我?大概只有活着把我交给聂铎他们,你是做到了。你的话,我以后只能信三成! 手上的青花茶碟,微微颤抖,但在慢饮了半盏茶后,梅长苏便哑然失笑。 有什么好气的? 梅长苏轻叹,轻轻地将茶盏放在案几上。 昔日的林殊不也做过相同的事? 将事情起了头,但见事情繁琐,就会一个人悄然溜走,任凭景琰忙得团团转替他收拾残局…… 我离开,是因为我信景琰能将事情处理好。 你是不是也这样想,蔺晨? 总不见得我连你都要去防备…… 视线回转,落于手上的商铺地契。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我是个麻烦。 离我远一点会比较好。 三批,共十人。 除去白天的访客外,这是五日里夜间访客的数字。 从外表看只是普通的铺子,谁能想到在这个铺子下,有着和铺子同等大小的地下暗室。莫说十个,就是再来十个,也还是有地方关。 梅长苏听完聂铎的报告后,轻笑一声道:“姜旭明着派来一批,暗着派来两批;姜海明着派来两批,暗着派来一批。感情这兄弟俩是商量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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