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殊像是察觉了什么,将手中的树枝一丢,站了起来,微微侧过身,又说了几句…… 只见聂铎脸色一正,继而道;“聂铎遵命!” 语毕,聂铎就冲着黎纲和甄平使了个眼色,三人对着林殊一抱拳后,携手离开。 “……!喂,你生气了?”蔺晨脚不沾地地飘到了林殊身边,无趣地耸了耸肩,“若是有所冒犯,蔺晨在这里告罪了!” “……!”林殊摇了摇头,举步向前。 他借着别人的山头疗伤,还要在此叨扰一年以上,有什么资格去怪罪? “如果是在你的赤羽营,我刚才的举动是不是足以让你把我拖出去军法处置了?” “……!”林殊止步,又摇摇头。 “你摇头的意思是你不会?”蔺晨身子一闪,挡住了林殊的去路挑衅地道。 “我会,是你不会如此无聊!”林殊嘴角抽动像是在笑。当他从蔺晨眼中看出他要的答案后,再次举步向前,只是这次蔺晨没再飘到他的前头。 而蔺晨则看着林殊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日,日出东山之时,蔺晨熟门熟路地在一处僻静之地找到了林殊。 琅琊山的晨,景色极美。 鸟语虫鸣与溪水潺潺之声交织在一起,金色的朝霞破云而出,霞光俯照于琅琊山上烟云环绕的亭台楼阁之间,如梦如幻…… 坐于山头可以将这些景色一览而尽。 景色是美,可是…… 蔺晨在林殊身后较远的地方收住了脚步,朝霞照在林殊的身上略显孤单,那落寞的背影,就如当年失去了娘的他。 “那个,我爹说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蔺晨望了望天色,不忍,但终于还是开口道,“按着你的要求,只让聂铎进去陪你,黎纲和甄平则候在门外!” 林殊起身,朝着蔺晨行了一礼,便行往昨天就去看过,用于解毒的竹屋。 “我爹说,你拔毒之后要改名叫梅长苏,这字怎么写?”蔺晨看着走向他的林殊问。 “梅岭的梅,长久的长,苏醒的苏!” “令尊呢?你别生气,你去江左之前,我得先把你的宗谱做好,总不能让人一查就发现端倪吧!” “……!”原来换了皮骨的他,不但爹也要跟着他改名换姓,连宗谱都要改……他可真是个‘孝子贤孙’。 “先父梅石楠!”本以为还要多说几句才能得到答复的蔺晨却见林殊动了唇。 “这就当蔺晨往昔失礼之处的赔礼了!”蔺晨一抱拳,正色道。 林殊额首,像是默认。 “我会陪着你!”蔺晨咬着牙继续道,“拔毒之后,你需一年的时间静卧于床用于肌骨发肤的生长,我也会陪着你!” 从父亲处应下这事,意味着他有一年的时间不能随意离开琅琊山,可为什么他感到的不是不甘,而是…… “有劳蔺公子,林殊谢过!”林殊轻动着唇,从蔺晨身边走过。 蔺晨皱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可这种感觉是什么,他却抓不住,只好冷言道:“拔毒甚为凶险,你若撑不下去,我就……!”向来口无遮拦的蔺晨,头一回只将话说了一半,“走吧,有老爹在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他一手抓起林殊的手继续道,“记住我陪你,我在你身边!” “少帅!”用于解毒的竹屋外,聂铎、黎纲、甄平单腿及地跪在门口,齐声道“请少帅……!” “……!”林殊举起右手,直接阻止了聂铎等人的话,他看了看蔺晨,咕哝了几句。 “……!你家少帅说,聂铎,你若受不住,就和黎纲、甄平一起守在门外!”蔺晨没好气地翻译着。 这三人定是看了屋内拔毒用的器具,才像死了爹娘一样跪在这里。 “聂铎受得住!”聂铎咬着牙应道。 “……!”林殊。 “你家少帅说,如果你在他拔毒途中有失仪之举,让我把你丢出去!”蔺晨翻着白眼道。 “聂铎不会!”聂铎哽咽道。 林殊点了点头,踏入了竹屋,聂铎忙一步跟上,蔺晨则在轻叹一声后跟着走了进去。 竹屋内蔺如风、素天枢和云初岳围在一角商讨着什么,见林殊进来蔺如风努了努嘴,示意林殊到一帘之隔的里屋去。林殊颔首向三位长者施了应有的礼数后便揭了竹帘踏入里屋。 里屋的正中放着一张暖玉所制的大床,数名琅琊阁的忠仆正准备着各式拔毒用的器皿,训练有素的他们,眼里只有各自负责的工作,林殊等人入内并未影响到他们手头的工作。 大床的两侧放着数张长桌,上头分别摆放了大小不一的棉质布条、各类药膏,各种规格的银质小刀、银钳以及粗短不一的竹管。 竹管之上插有对应竹管粗细的银针,这些细如发丝、粗如铁钉的银针让跟在林殊后面的聂铎打了个冷颤。但林殊却仿佛没看到般,绕过长桌走向玉床,脱去大袄、外衣和里衣,趴在了床上。 今天过后会如何?没人会给他答案,但是林殊知道,他没有退路,也没有回头路。 以后再多的事情,也只有等他拥有了正常容貌和声音才能去想,去进行。 爹,娘,舍弃了你们给小殊的发肤,小殊不孝。待赤焰昭雪之日,林氏宗祠重建之时,小殊再向你们请罪…… 林殊缓缓地闭上了眼,任由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滴落。 梅岭已葬殊! “蔺公子,您,这是要……!”见蔺晨拿着牛筋制成的长绳,聂铎惊呼道。 “拔毒第一步,破皮淬骨!这过程他需全程保持清醒,以确定在淬骨拔毒之时,是否伤及筋脉!”蔺晨冷着脸道,“人在痛到极点之时,爆发出的力量谁也不能预料,所以要绑结实,聂铎,你来,还是我来!” 聂铎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退后半步,低头道:“蔺公子,有劳了!” “护心丹让他服下一粒,再取一粒用水化开,拔毒过程中用于湿润他的唇。对了,他的嘴要用棉布塞上!”蔺晨抛出一只瓷瓶扔给聂铎,抖了抖手中的牛筋绳,面无表情地将林殊手、脚、腰、腹部分别用牛筋绳捆了个结实。 “医书上说,拔毒需从四肢开始,循序渐进,可我爹他们在商量,他们觉得直接从背脊开始比较好。脊背是最重要的解毒步骤,破开皮肌后,用竹针抽出脊椎中的骨髓,药熏火灸除去火寒之毒后,再将骨髓注回……!熬过了这关,后面的痛都算不上什么,其余地方不过就是把骨头敲碎,淬骨拔毒后再拼回去……!” “……聂铎,你脚若是软了,我就你丢出去!这里没有多余人手照顾你!”用小刀细细剔除林殊体表的白毛,背对着聂铎的蔺晨头也不回地道,“如果你站得住,就把棉布条塞在牛筋绳下……!” “……是!”聂铎声音发着颤,蹒跚地走向长桌,从长桌上取下数条棉布,依言而做。 “爹……!”听闻脚步声,蔺晨起身,淡淡地道,“你们商量的事情,我已和他说了……!” “晨儿你……!”蔺如风叹了口气,俯身对着林殊道,“林公子,既然晨儿对你说了,蔺某也不再多言,趁着你留有内力,去熬最难的一关,对你总是有好处的,只是,这痛……如果循序渐进会更难捱……!” 林殊侧过头看向蔺如风,明亮的眸子带着微笑,透着□□。 “好,既然林公子有所决定,我们就照着刚才说的方法进行,先脊背,继而是手部腿脚,接下去是胸腹,最后是头……!” “老爹,我渡旭阳诀给他,你施针吧!”蔺晨收了银刀,盘膝坐在了林殊的左侧,握住了林殊的手淡淡地道,“老爹这套针法,不是用来压制毒性的也不是用来减轻你的疼痛感的,而是提升你对疼痛的灵敏度……若施针仍然不能让你保持清醒,我会用针扎你的手……” 此刻早有仆役将一地的白毛打扫干净,并拎来一只火炉放在了玉床左侧,素天枢和云初岳并肩走至林殊的右侧。 蔺如风打了一个手势,一旁的仆役将沙漏倒置。随即蔺如风接过仆役送上的乌金针,捏着针度了点真气,迅速地找准了穴位,扎了下去。在他对面的素天枢则用银刀在林殊背上从上而下划去,直至破开的伤口能见到脊骨,遂将带有竹筒的针头准确地扎入脊椎的间隙中,拉动着竹筒上方小巧的机关,极为缓慢地抽取着脊椎内的骨髓。推敲着竹管内的骨髓达到一定的数量后,他在林殊的脊骨上留下针头,将装有脊髓的竹筒递给了一旁的蔺如风,蔺如风在接过竹筒后将其埋入铺有药草的铁板上慢慢炙烤…… 此刻素天枢双手并没有停下,手中的银刀垂直于开裂的伤口,继续向四周的皮肤划去,并用金针将伤口处的皮瓣逐一加以固定。他的身旁,云初岳端着药钵在破开的伤口上逐一抹上不知名的药粉。不多时,整个房间就充满了血腥味。 林殊满头冷汗,被蔺晨抓住的手,无意识地抽动着…… “云世伯涂的药粉,不是为了止血的,而是加速你体内的毒血渗出。虽然凶险了点,但总比在拔毒之后再从你体内导出毒血好得多。不过,你的血是红的呢,我还以为中了火寒之毒,血会变成黑色!”蔺晨渡着旭阳诀,轻哼一声道,“聂铎你把他的头抱好了,注意别让他嘴里的布掉出来!我爹他们……不能分心!” 蔺晨言语带着几分轻佻和不屑,但手中的力量却慢慢加大。原本单手而握的手,悄然分开,以五指张开之势与林殊的手交叉而合…… “林公子,我们现在要用银钳弄断你的肋骨,这必须和脊椎解毒同时进行,你忍耐下!”素天枢说着,继续用银刀破开林殊脊柱旁的肌肤,直到见到了肉下的肋骨,云初岳才从一旁的仆役手上接过银钳。凝聚心神,用银钳夹裂了林殊的肋骨,当确定其肋骨上出现的缝隙能插入针头后,素天枢用与刚才相同的手法逐针取出骨髓,交给一旁的蔺如风,而蔺如风则将经过药熏的竹管递回给了素天枢。素天枢接过第一根竹管后,便将其插回脊椎上第一个留针之处…… “林公子,动一下右手看看。”三天的拔毒,只是刚刚开始,却是最关键的一步,眼见素天枢开始抽取第二节 脊椎内的骨髓,云初岳也开始敲第二个肋骨了,蔺如风开口问道。 痛,可是,不能睡过去,不能。 林殊睁了睁眼,艰难地动了动被蔺晨握在手里的右手。 蔺晨看着手中微微抖动的手,解释道:“我爹的意思是每个手指都动动看,这部分的脊椎是主管右手神经的。” “手指……好……!”林殊想着,缓慢将早就被蔺晨分开而握的手指逐一动了下。 “老爹,第一针没问题。”。蔺晨见状开心地宣布,“他的脉象也正常,你们继续,我看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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