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小道士的名字!”蔺晨淡淡地道,“离开后,你只需跟着老道。我自会去寻你!” “是!”清儿低着头,躬身道。 楼下传来喧哗声,蔺晨知道伙计已按着他的吩咐,让老道恼了火。 “走吧!”蔺晨拉开门,对清儿道,“三日内我会寻到你!” “……!”清儿抬起头,先朝蔺晨恭敬地行了一礼,便依着蔺晨的指示,神情漠然地走下了楼梯。 蔺晨开启了窗格,靠着窗格探头望下。果不其然,怒气冲冲的老道士推开上前阻挡的掌柜和小二,背着打满补丁的包裹拉起清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铺子。 ……掌柜喝声驱散了围观的百姓,并打发小二去寻“他”。 戏,才开幕。 合上窗格,旋身看向睡在榻上的空空,确定小道不会在短时间内醒来后,蔺晨才踱步下楼。 “公子!”掌柜一见蔺晨,忙急步上前,压低嗓音道,“事已按着您的吩咐办下了,您可还有其他吩咐吗?” “我收的徒儿小茶儿被老道‘错’认为自己的徒儿带走了,我得把他寻回来!”蔺晨含笑看向掌柜道,“小茶儿身子骨不好,一直在后院做着挑茶、研茶的活儿,所以未有在店堂露过脸。” “小茶儿在我们店铺已有三四个年头了!”掌柜垂首道,“咱茶铺有他单独的小房间,每年按季添置新衣。” “怎是按季添置新衣呢?一年添置两套衣,一套按着生辰时日给付,一套是年尾按着初一穿新衣的习俗添置。平日的衣物都是用你孩儿穿过的旧衣。”蔺晨扬眉轻笑,“新衣啊,是你夫人亲手做的!” “当然,小茶儿的新衣是俺婆娘一针一线缝的!”掌柜神色不改地道。 “小茶儿是我见着可怜,从金陵城一乞丐手上讨要来的,给了乞丐十来只馒头和一只烧鸡,外加五十文钱!”蔺晨摇着檀香扇,无奈地道,“唉,这年头好事难做,我先去转转,看看小茶儿的兄长在不在城内,小道儿就先交给你照看了!” “公子慢行!来人问事,小的自能应付!”掌柜躬身道。 蔺晨随意地摆了摆手算是知晓,身法随之变换,待掌柜礼毕起身,后院早已没了蔺晨的身影。 闪出茶铺后院的蔺晨,一出巷子,便改用急切的步伐奔走于金陵街头。没费多少工夫,蔺晨就在金陵一处市集旁寻到了他要找的人。 几日前他日行一善帮衬下的乞丐。 “这位小哥,不好意思,我把你弟弟弄丢了!”蔺晨挠着头,冲着躲在墙头背阳处捉着虱子的乞丐拱手作揖,歉疚地道,“但小哥放心,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我弟弟?乞丐疑惑地皱眉,他识得眼前的人,这人不仅是前几日让他得了些许碎银的公子哥也是城东收留了一道士后请来大夫开设义诊的茶铺东家。只是……弟弟?他什么时候有弟弟了?又啥时候把弟弟给了他? “你,你该知道你弟弟身子骨不好,若不是我心善收留了他,他早就一命呜呼了。”蔺晨煞有其事地道,“我也知你重返金陵是为了看看他,可咱们有过契约,当年你应过不会再回来认他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这公子认错人了?他…… “我顾着小茶儿的脸面,指了你条讨赏的路,你咋就不领情呢,为啥还要留在金陵?”蔺晨喝声道。 “公子,你把我弟弟弄丢了?”身为乞丐有几个不懂得察言观色?当下,那乞丐嗖地一下起身,悲鸣道,“好心的公子,您当年可是应下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这才把他交给您的呀,现在,现在……这是咋回事啊!” 语毕,便是一阵哭天抢地:“我可怜的弟弟呦,你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冻着啊?” 蔺晨暗自轻叹,这戏演得真好,只是本公子又要损银子了…… 这帐该记到谁的头上? “哭啥啊!我还愁呢!”耳侧传来言语和脚步声,蔺晨不用回头就知道,这第二幕的戏已有了足够的观众。 “本公子当年可是使了银子的,你也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说着蔺晨便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将那张盖着手印的契约书朝乞丐亮了亮,嫌恶地道,“瞧瞧,这是你的手印吧!” “……!”乞丐。 “本公子好心,见你在金陵城未走,又念你总是小茶儿的哥,才来知会你一声。你这头倒好,不识抬举地怨起我来了!怎么滴,想要讨回幼弟?行啊,同济堂给他开的药笺,本公子都收着呢。你要不要看看?” “我可怜的幼弟啊!是哥哥无能,是哥哥无能啊!”乞丐见围拢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暗自窃笑了几声,有了几分得意。他是无妨,死猪不怕开水烫,可眼前这位怎么说都是有身价的公子。自小混迹于市井,识人无数的他,脑中闪过蔺晨刚刚说过的话,顿生一念道,“公子,公子,您应下我,每三四年让我暗中瞧他一回的呀!” “……!”能从我的语句中寻出语病呛我?呵呵,不容易。 “哭什么哭?小茶儿乖巧讨喜甚得我心,且本公子心善,不然本公子犯得着养着一个药罐子吗?”蔺晨不满地嚷道,“这些年在他身上花的银两够买好几个俊俏丫头了!” “公子!”乞丐壮着胆子,挪步上前扯住了蔺晨的裤管,哭道,“您是好人,好人定有好报。您不能不管我弟弟,一定要把我弟弟寻回来啊。他,他在别人那里……没活路啊!” 好!如果是在堂下看戏,一定给你赏钱。 “要找,当然要找!本公子收留一个病娃已被族亲笑个半死,再弄个哑巴小道,还怎么混啊!”蔺晨冷哼,微泛怒气的眸子扫过三三两两围着看热闹的百姓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养病娃也好,养小道也好,这是本公子的家事。本公子高兴,本公子养得起,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公子,谁会拿您说事呢,要说也是说您菩萨心肠!”乞丐讨好地说道,转头冲着围观的百姓替蔺晨解释道,“各位大爷,大婶,大哥,大姐,眼前这位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公子就是城东茶楼的少东家。” “……”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乞丐见状又补充道:“就是救了老道,又开义诊的那家茶楼的少东家!” 这一解释,任谁都知道眼前的公子是谁了。人群中有一穿着粗布衣的汉子朗声道:“这事我知道,今天入城时,我见到有一个老道拖了一个瘦小,但面容清秀的小男孩正给守城的将士查看度牒呢。公子你要寻那小娃儿,就要快点。这老道儿,唉,我看他走路颤颤巍巍,只怕他自身都难保呢。” “公子,公子,您就发发慈悲赶紧把我弟弟找回来吧。小的可以不见他,但求公子把他寻回来啊!”凭着眼前公子不识人心的傻样,他一定能敲上一笔买酒喝的“小钱”。 “放手,放手!”蔺晨忽略掉乞丐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暗自冷哼,用扇柄敲开扯着他裤腿满是淤泥的手,摸出几枚铜板,丢到乞丐面前,皱眉道,“你先在金陵多留些时日,本公子亲自去寻他!” 这样一来,琅琊阁在金陵城的人手都能无忧,只是这铺子不能再用于传递琅琊阁的消息,且需在风头过后转手。摸了摸脸上的□□,蔺晨略带不甘地暗自忖道。 ……先看看班逸春把事办得怎么样了,但愿他没做出格的事情。 离去时,蔺晨好巧不巧地与一旁的汉子擦肩而过。 “盯紧他!”蔺晨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 旋身走出暗巷的蔺晨,恢复了他本来的面容,接着转入了另一小巷,班逸春的小院已在眼前。 不长的巷子如同往昔般,僻静无人。 “快走,快离开这里!”一妇人尖叫道。 蔺晨皱眉,跃上墙头的他嗅了嗅飘在空中的气息,立刻脚尖一踮,顺着墙头向后连退了十余丈。 火油!班逸春想干什么? 蔺晨刚把身子伏在一家宅院的屋顶上,就瞧见璇玑和方锦瑟相互搀扶着从班逸春所在的小院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没死? 班逸春失手了? 哼,他做的□□也没什么厉害的嘛。 蔺晨撇着嘴,瞅着璇玑和方锦瑟连滚带爬地向他跑来,或者说向他身为琅琊阁少阁主估算下的安全位置跑来。 可惜两个女人能跑多快?班逸春的宅院轰地燃起一阵冲天的火光,因巨大的冲击力,邻近院落的屋子和墙头纷纷倒塌。 数块砖瓦砸到了璇玑和她的徒儿身上。 “咳咳,快走!我们不可在此久留!”抖落身上的破瓦碎砖,璇玑拉起瘫软在地的方锦瑟低声道,“悬镜司的人马上会过来,不能让夏江知道我擅自离府!” “师父,师父,您受伤了。”方锦瑟惊呼,她拉起璇玑的手,见其手上尽是刺目的血,慌忙道,“锦瑟还是去叫一顶软轿吧。” “不,这点伤我撑得住。”璇玑捂着胸感慨地道,“亏得霜儿以命护了我,不然……咳咳,快走。我们需马上回夏府,班逸春竟然想杀我,看我怎么收拾他儿子!” 环境果然能激发人的潜能。 抬首望去,邻近班逸春宅子的几个小院都成了废墟。稍远的院落,不是断了墙头就是掉了瓦砖。 但火光并没因此而蔓延,隆隆燃起的烈火仅在班逸春的院落内,肆意飞舞。 火,能泯灭罪恶吗? 璇玑和方锦瑟相互搀扶磕磕绊绊地渐行渐远。蔺晨纵身跃下墙头,望着班逸春的宅院低声喃喃道:“可我知道,火,能燃尽你画下的图纸和你做下的□□!” 他要补的后续,被班逸春做完了。 行吧,就让长苏想个法儿把清儿交到班家家主手上,谁让班家在江左,而他又是江左宗主呢。 而我需尽快带小道离开金陵,换回清儿,前往庐州带回一病弱娃儿。蔺晨低头敛眉,耳边传来杂碎的脚步声…… 璇玑回府后会发现清儿被人劫走,召集徒儿追查清儿下落少说需一个时辰,我需在这一个时辰内,将小道士带出城,并在一日内换回清儿。 换回清儿后,需在一日内赶赴庐州。庐州的琅琊阁门徒已根据我的要求从百善堂寻了个病娃,只不过…… 这一次纯属剑走偏锋,他不能冒险让琅琊阁的门徒把病娃送至金陵城郊。 若是老爹在就好了,蔺晨暗自叹气,在略略感慨后,他拔腿奔向茶铺。当年娘身故,他年纪尚幼,老爹是不是也以这样的方式处理着阁内大小事务。 老爹,晨儿虽然已经长大,但您不能以一句云游,就把琅琊阁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儿子我的身上吧。 到了庐州要想法儿联系不知云游到何处的老爹。还需传个信给长苏,不然以他那爱操心的脾性,指不定就跑出江左,到庐州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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