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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林厄姆却像个被戳漏气的气球似的肉眼可见的萎靡了。 “‘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雷纳挑眉打量他，“贝林厄姆师傅你到底做什么工作的？今天上午在图书馆还了一本柏拉图《斐多篇》，现在又开始背《小王子》？” “……通识课需要而已。‘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我为他花了那么多时间，所以你说得对……”贝林厄姆还是承认了。 “我当然爱他。” 他的室友努努嘴意有所指道，“他也改变了你。改变是相互的，同样——” 安静许久的哈兰德像检测到了什么关键词似的突然出声。 “Jude，我也爱你。” 贝林厄姆:“……” 雷纳:“……” 15. “嗯嗯，就这样，我说你是我以后想来当特洛德交换学习的朋友，你去聊吧。” 贝林厄姆直接把哈兰德丢进了他们班私下的娱乐群，之后就没再过问——俗话说得好，眼不见为净。 等考完试陆陆续续有八九个人来问他哈兰德具体哪个学期过来的时候，贝林厄姆才感觉到了不对。 同学A:“我从来没有见过Erling这样谦逊又好学的人！他的原则简单但对我很有启发——Work hard,enjoy life and smile！” 同学B:“Erling真的太聪明了！他总是另辟蹊径，没有来当特洛德真是可惜！” 同学C:“我太喜欢Erling的幽默感了，尤其是他唱rap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哈！” 同学D:“挪威原来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我准备假期说服我家人去那儿旅游！” 甚至有女生问他，有没有哈兰德的照片，附赠充满暗示意味的媚眼一个。 贝林厄姆:“……” 真有你的。 他脑子乱哄哄地把人先糊弄过去，然后抓着雷纳一通输出。 “我的天啊！不知道他在哪儿搜罗的社交技巧！我可没训练过这种模型！你看见刚刚那个谁的眼神了吗？这算什么？搞网恋？？” 雷纳却瞪着眼睛看他，“……这可都是我们当特洛德人工智能专业的同学，未来不知道会有什么改变世界的大成就的预备人才，他们没一个发现Erling的不对反而赞不绝口，你不应该高兴吗？你的重点竟然不是这个？” 贝林厄姆张口结舌。 “不是你要做图灵测试吗？现在又怎么了？哦——”雷纳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拖着长长的尾音，“——难道你吃醋了？因为你的AI小朋友太受欢迎？” 贝林厄姆炸毛了。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他看着对方“我都懂的”的表情气得牙痒痒，“我有什么好……” “Jude，别生气。”话题中心人物出声了，“我……” “闭嘴！我还没问你呢，你——” “我只爱你一个。”他说得极其真挚。 贝林厄姆:“……” 雷纳:“……” 雷纳:“我受不了了，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Erling原来不是这样的吧？” 贝林厄姆炸得更厉害，“你别这样看我！不是我干的！！”他可不想被当作会写指令让AI说爱自己的人！ 对方嗤笑一声，“嗯，对，是Erling自己想说的。” 空气安静了。 人类和他的AI都沉默了。 一股奇异的尴尬弥漫开来，伴随了他们回宿舍的一路。 但是雷纳其实没什么好尴尬的，他只是看看乐子，觉得真正尴尬的应该是被自己戳破了小心思的室友。 哈兰德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因为他觉得雷纳的话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没人说话，那他也就配合着不出声。 贝林厄姆更没什么好尴尬的，反正雷纳是胡说八道，他绝对没有吃醋，只是觉得哈兰德的行为有些欠妥，毕竟他没法真的搞一个挪威朋友来当交换生…… 至于“爱”的问题。 至于“爱”的问题…… 他应该好好跟Erling谈谈。 贝林厄姆又心不在焉起来。 总之这场“粗糙低配版图灵测试”就这样草草收尾，还给贝林厄姆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他总不能让哈兰德天天陪同学聊天吧？ 在终于用“封闭集训”阻挡了所有充满遗憾的询问后，他心有余悸地想，编借口不比编程难多了？ “Jude，你应该知道图灵测试——不管是这个，还是标准的，就算我通过了也证明不了什么。” “……”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高度智能并不代表独立意识的产生。 可是他还能怎么办呢？他还能做什么呢？ “Erling，你了解哈兰德计划吗？” 人工智能捕捉到了他的言下之意，“我也不知道深层区模块的具体作用，我尝试解析过，但是权限不足。” 贝林厄姆发现，就算这件事他再清楚不过，但当它被哈兰德用这种平静的语气叙述时，还是会在他心上产生针扎过的效果。 有一瞬间他几乎要说服自己了——就当这一切与他无关吧。就当这都是“哈兰德计划”的功劳，真的产生了自主意识也好，高度智能化也好，只要他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在害怕。” “……” “为什么？” 贝林厄姆斟酌着字句，“我有时候觉得我是在……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他有些沮丧。 哈兰德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和之前的烫伤灼烧不太一样，更像是重要数据还未来得及备份就被意外粉碎、无法找回。 “……不是的。” ——人类或许会把这种感觉称为“悲伤”。 “Jude，不是这样的。”他小声反驳。 哈兰德听起来很悲伤。 “嗯。”贝林厄姆也小声回应。 他差点就要说服自己了，但是Erling总是不让他如愿，Erling总是让他不甘心。 他就是薛定谔盒子里的猫，在生与死的叠加态中，默默等待着容器打开时最后的审判。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16. 雷纳为贝林厄姆对约提克大学讲座的执着程度感到惊奇，对方甚至不惜请了好几节课的假，老师们倒也因他期中门门近乎满分的逆天成绩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约提克大学的机器人学研究确实是业内标杆——地位和当特洛德的计算机差不多——但也不至于让贝林厄姆重视成这样吧？ “你是准备转专业跑路了吗？” 他看着室友嘴里叼着三明治，把什么《运动学与动力学》《行动规划和应用工程》还有《传感与控制技术》塞进包里就匆匆出了门。 贝林厄姆没精力搭理他——讲座人气极高场场爆满，去晚了就没座了。 台上履历拿出来能让讲堂抖三抖的约提克教授侃侃而谈，台下贝林厄姆敲敲打打边听边改。 “Jude，我不想要四条腿。”哈兰德委屈巴巴的。 “没说这是终稿，我还没想到办法——两条腿的速度也太慢了，这样的话还不如当个球……” 他放在鼠标上的手停住了，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似的倒吸一口气。 “我他妈真的是疯了，我竟然真的想把你造出来……” “啧啧啧，瞧瞧这建模速度和设计思路，这小子真有天赋，要不来跟我干吧？”一个光头半真半假地跟罗伊斯开玩笑。 “您猜猜他为什么坐在这里？” 对方不置可否地一撇嘴，又笑道，“还好我们和贵校有合作，听说那个AI已经达到三级刻度了？王冠上的珍珠名不虚传，这个速度很惊人……”他话锋一转，“不过，确定这两天就能二级？” 罗伊斯看着屏幕里年轻人的背影。 “比您想象得可能还要快一些。” 教授的话题已经转到了智能机器人，“你们有看过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说吗？” 大屏上出现了“机器人学三大法则”。 “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 “第二定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 “第三定律：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 贝林厄姆觉得这一幕莫名眼熟，他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哈兰德开的口。 “我也有这样的东西，在我的核心代码里。” 他很惊奇。“你有这种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是没有的，但我被你修改过，你记得吗？在……”他没有说赢下半决赛那天，“……在你喝醉了那天，交文学院作业的前一天。” 好像有点印象。贝林厄姆皱着的眉舒缓了一些。 “我写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他并没有得到答案。 哈兰德说，“你要不要回去自己看？” 不能直接说吗？ 贝林厄姆焦躁起来。 他可以以指令的形式强迫哈兰德回答，但是他不喜欢这样。 可他也确实感到不满，赌气似的说道，“算了，我会再改一次的。为什么我会允许一个不听话的AI活动这么久……” 最重要的是，如果哈兰德今天不说，他甚至不知道有这回事！ 贝林厄姆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觉得哈兰德的运作有哪里有问题。 所以到底是什么？ 讲座一结束他就跑了出去，速度快到想私下跟他说些什么的约提克教授都来不及叫住他。 “罗伊斯教授，你们这位同学不愧是校足球队的……” 雷纳不在宿舍，不知道又去哪儿鬼混了。 贝林厄姆动作非常迅速，显然还未消气，“好了Erling，安静一会吧。” 屏幕上跳出来一句话。 【一会儿见，Jude。】 他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滴！核心源代码档案读取中……4.14%/100%】 他真的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但是哈兰德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才一直没有觉察。 【读取成功！】 让我看看到底—— “ERLING HAALAND的三大法则 “第一定律： ERLING HAALAND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 贝林厄姆:“……” 不是吧，他真的写了这么中二的东西？ “第二定律： ERLING HAALAND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 除了明确了对象，其他真就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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