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怎么样了?” 贝林厄姆拿着毛巾擦头的手都在哆嗦,身体热度下降后空气中的湿冷简直要浸入骨髓。 “他没事,你们多关心关心自己。” “嘶……”雷纳的手一顿,他左额上的包已经彻底鼓起来了,看起来好不可怜。 未完全消退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操他大爷的——!” 贝林厄姆一声怒骂,尾音还带着颤都把众人吓了一跳。 “请的什么垃圾裁判!我他妈都能判得比他好!妈的……” 领队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快去洗澡吧。” 狗比裁判! 贝林厄姆狠狠地朝赛事组离开的方向竖了两个中指,也不知道对方看见没有。 回程的大巴上不少人裹着毯子昏昏欲睡,大家都身心俱疲,但又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贝林厄姆望着窗外的大雨发呆。 “Erling,你之前说今天天气还不错的。” 雷纳小声道。 哈兰德也小声回应,“我……” 贝林厄姆打断他,“Gio,天气预报都经常不准,人工智能也是会犯错的,而且想想他能收集到的数据吧。” 雷纳耸耸肩,“哇,你对他真是太严格了。也是,连27……嗷!” 他脑袋上的包被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有完没完?” 当特洛德的雨下得也不小,大巴在住宿区停了一会儿。 “辛苦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们把伤员再送去医务处检查一下。” 雷纳本来想拒绝的,但架不住贝林厄姆在旁边拱火,“这可是我们专业的前三名,脑震荡了可不得了呢。” “那确实,每个当特洛德的同学都是精贵的宝贝。” 最终还是难逃被带走的结局。 ……什么小心眼的幼稚鬼! 与众人挥手告别后,贝林厄姆在雨中走得慢慢悠悠,一副不急着回去的模样。 “Jude?你的澡要白洗了。” “没关系,再洗呗。” 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只有一两个捏着被大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伞、努力赶路的影子。 刚换上没多久的衣服很快又被雨打湿了。 “Jude,回去吧。” 贝林厄姆不像看上去那么冷静,赛场上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重播的比赛录像都不会比那更清晰。 他低低地骂了一声,咳得肩膀直抖。 哈兰德看见了图书馆前的广场——他们甚至越走越远了。 大雨浇得楼前搭建的巨大宣传背喷直摇晃,要不是绳索绑得严实多半早倒了。 “Erling,那是什么?” “……好像是某个大学即将来开展的交流讲座。” 太黑了,距离又远,能见度也低,如果想知道确切答案可能要再走近一些,但是哈兰德不想这样,他只希望贝林厄姆能快点回去。 所幸对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他继续在雨里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哈兰德知道贝林厄姆因为比赛的事心情不好,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希望自己不断的劝说能起效。 “Jude,回去吧,你会生病的。” 哈兰德听起来非常担忧。 “担忧”。 贝林厄姆恍惚地想,他竟然能从一个人工智能的一句话里感受到“担忧”。 他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虽然作用实在有限。 “你不是买了药吗?我收到短信了。” 哈兰德无奈极了,“……那也不是为了让你这样折腾自己。” ——他的人工智能不光担忧他、劝他回去,还会主动给他买药。 “别这样。”贝林厄姆嘟囔道。“……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 “……” 误会一些我不该误会的事。 他沉默一会儿,“……误会你真的是个保姆。” “……”哈兰德也沉默一会儿,“你想听听别的设定吗?” “别的设定?”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是挪威人。” “嗯。” “我的皮肤很白,头发是金色的,眼睛的颜色比较难形容,你回去我调给你看……” 贝林厄姆想,这多半是人工智在鬼扯好转移他的注意力,毕竟他写AI的时候可不会想这些。 “对了,我身高195cm,体重94kg……” 贝林厄姆被逗乐了,“你的威慑力也太强了,这不像保姆,像保镖。” “Erling,”他突发奇想,“如果我真的能把你造出来——按你说的设定,之后你想干什么呢?” 哈兰德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我想成为足球运动员,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踢球。” 贝林厄姆心想难怪他要给自己设计这个数据,笑道,“……那你肯定是很厉害的前锋,一场能进三个球那种。” 哈兰德默认了自己被分配的位置,因为他知道贝林厄姆是一个很厉害的中场,他的朋友们都说他的水平甚至可以去踢职业,只是贝林厄姆也很热爱自己的专业。 人工智能的声音在雨里传递时似乎带着电流。 “如果我是你的前锋,我一定不会浪费你创造的每一个机会。” “……” 贝林厄姆猛地停在原地。 输球的沮丧情绪还充斥在脑子里,身体也空荡又疲惫。 他的心脏就在这具空荡又疲惫的躯体里震动,剧烈得像大雨里唯一的声音,带动着整个人都疼痛起来。 他的手在虚空中抓握了一下,似乎是想笑,“……那是当然,你可是AI。” 贝林厄姆终于调头了,只是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Erling,我有新邮件吗?”他突然问。 “最新的一封依然在下午一点,来自K教授。” “你看到了。” “是的。” 哈兰德拥有所有接入设备的权限,在这种会留痕的网络上,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A+说明他认可你在……” “那我提交的笔记,你也看到了。” “是的。” 哈兰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这件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虽然现在风已经小了不少,但夜间极速的降温和不减的雨势仍然让贝林厄姆战栗得厉害。 哈兰德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人类突然看起来那么紧张,脸上的表情决绝到仿佛准备去赴死。 他的嘴唇发白,声音也和身体一样抖得厉害。 “……Erling,你想做图灵测试吗?” 他把那个词念得磕巴。 哈兰德想,既然提出这个问题,说明你早就有怀疑了,不是吗?为什么要一直当作没看见,逃避他的暗示或明示,现在又这样说呢? 但是他没有问。 他只是说,“好。” 12. 贝林厄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和一群人在踢球,有雷纳,有科贝尔学长,有罗伊斯教授,还有很多其他看不清脸的人。 其中一个顶着一头金发,高大而强壮,他穿着9号球衣,应该是个前锋,而他们的关系似乎特别好。 对方跟他很有默契,总是能好好地接住他的传球,射门的力道像个小炮弹。 然后他们会庆祝。 有时是击掌,对方的手很大。 有时是拥抱,他一米八往上的身高都能被对方圈进怀里,抱得严严实实。 有时是上树,对方能稳稳地接住他,搂在他腰上的胳膊非常有力。 有时他会直接绕开人群冲到对方面前,他想要看清他,而对方似乎因为过近的距离不得不后退,但也一直未移开视线。 有时他被压在草地上,有时他把对方压在草地上,两人紧紧相贴,亲密无间。 ——而他在他颈侧烙下的亲吻,会留下近似烫伤灼烧的感觉。 他们并肩走了很久,他叫他“Jude”,他和他做贴面礼,他跟他有发不完的消息,他甚至在他背上接到过一杯酒。 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失去他了。 他没有阻止,他似乎也知道这无法阻止。 他只是有点难过。 ……他只是有点难过。 “Jude,Jude?” 贝林厄姆挣扎着睁开眼,雷纳坐在他床头拍他的肩。 他觉得身上盖的被子有千斤重,或者是床垫太软了,不然为什么自己一直在往下陷? “Jude,你没事吧?” “……嗯?”喉咙刀割一般疼,勉强发出一点声音。 “我操!你差点把我吓死!”对方松了一大口气,“你知道我赶回来的时候你的脸红成什么样子吗?!想想你自己的肤色!我差点就打急救电话了!” 贝林厄姆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艰难地理解着他话语的意思。 “我怎么了?”他的嗓子哑得厉害。 雷纳递过来一杯水和两粒胶囊。 “你的头烫得能摊鸡蛋,亏你昏睡过去之前还能记得让Erling帮你买药,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吞咽的动作对他来说有些难,尝试了好几次才把药咽下去。 雷纳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向他展示自己的手。 ——湿的。 “……” “你一直在哭,而且边流泪边说梦话。” 贝林厄姆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他的身体里现在还残留着什么东西被挖去后的失落和茫然。 “……我说什么了?”他有点害怕,又有点释然。 雷纳犹豫了一下。 “你说,曼彻斯特是个好地方。” Chapter 4: 中中中 Summary: 为什么“三大法则”还有第四条? Chapter Text 13. 高烧还未消退,加上漫长而又真实的梦,又有之前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再算上输掉的比赛……一切都让贝林厄姆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泥巴糊住的玻璃人。 ——“曼彻斯特是个好地方”。 他呆呆地看着雷纳,“……什么意思?” 雷纳看在他是个病号的份上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你的梦,我怎么知道?” 他看着对方那近乎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把人按回被窝里,“领队不是说了让你们赶紧回去吗?还好Erling给我打了电话……” 雷纳挠挠头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也该整一个健康检测的AI,这样万一出事了不至于没人管……我可不敢指望你,我还是个险些脑震荡的伤员呢!” 贝林厄姆还是呆呆愣愣的。 “对不起。”他最终这样说。 “……”他的室友叹口气,“你再睡会儿吧,雨终于停了,我去买点吃的。” 屋内又安静下来。 他退化一百倍的理解能力只记住了一句话。 “Erling给我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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