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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者可让焚寂剑干净些，二者也让芙蕖不显那般狼狈。 只是，若要扶芙蕖起身，陵越也是不肯的。 陵端秀长墨眉轻拧，并指掐诀将焚寂剑招入手中，修长玉白的手指拈破布似的用两根手指拈了，那满满的嫌厌让陵越直想捂脸。 ——我说陵端，你是有多嫌弃焚寂？还是，在嫌弃，芙蕖？ 芙蕖毕竟是个女子，被人这般相待，还是在众师兄弟面前，且此人从前更对自己千依百顺，心中之恼如何能忍？ 委屈得双泪珠垂，在两颊洗出两行白印，却更形狼狈，一时羞极，掩面而走。 却不料还未走出几步，已听到陵端那似清泉流淌般宁和澄澈的语声冷冷响起: “执法弟子何在？芙蕖妄为横行，毁损祖师祠，盗取焚寂剑，更几乎伤及众家弟子，依律押往戒律堂，由戒律长老处置。” “陵端，你……” 芙蕖万没料到，肃严的陵越尚未开言，昔日百般回护她的陵端却先一步让人论处，气极之下口唇直颤，指着陵端说不出话来。 “我乃天墉城二师兄，你直呼我名号，语出不敬，乃以下犯上，加刑十杖。” 陵端凤目轻挑，睥睨之间凌厉冷傲，看向芙蕖如视死物一般，语出如冰凛冽非常，不仅让陵越等微凛，也让芙蕖惊愕得呆立无言。 陵端也不理他人，二指拈剑，拂袖而去，此时他的气势威严极似紫胤真人，让人不敢多有动作。 陵端是真嫌焚寂剑，真的，别人不知，百里屠苏与红玉却是知晓个中因由的。 当日百里屠苏煞气发作，紫胤真人借此将陵端迁至临天阁，惹恼了这位，竟将焚寂剑刻画禁锢法阵之后，用小陵渊的童子尿给泡足七七四十九日，以至剑灵红玉后来千洗百涕，也总觉有味儿。 而也因此，无论焚寂剑在旁人手中如何，一遇陵端，立马装死变凡铁，百试百灵。 可也因此，陵端对焚寂，那真是嫌弃极了。 别管有多嫌弃，陵端还是用树叶化为的丝带，把焚寂剑给拖回了剑阁里。 堂堂凶剑，就这样废铁模样给拖了一路交给红玉，让这美艳剑灵看了也为之嘴角直抽抽，不忍直视。 比焚寂剑更不忍直视的是芙蕖，陵端以掌教一脉弟子首座的身份下令，加刑十杖，谁敢手下留情？ 所以，在戒律长老量刑之前，芙蕖就先挨了结结实实十大板，打得芙蕖皮开肉绽，足足半月下不得榻。 且因芙蕖当日闯的祸太大，被戒律长老依律判罚苦役三年，贬为外门弟子，以观后效。 ——这还是看涵素真人面上，否则，早废除修为，逐出天墉城。 陵越也自此发现，陵端其实和百里屠苏一样，是个小心眼儿的孩子脾性，于是，他要宠的小孩儿，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紫胤真人却心头发凉，越是相处，越觉陵端与那人一般无二，思及自己曾放言陵端“天赋不佳”，无端心中生寒，感觉，要糟呀！ 仿佛是映证紫胤真人的猜想，隔天，他便看到剑阁的屋顶，飞到半天空。 说来剑阁原本的用处并非是放置灵剑之用，而是铸造灵剑之用，所以才会放个丹炉在里头，因为其前任宗炼长老，可是个炼丹、炼器都一把抓的不世出高手。 也因如此，才会两样皆精，却又两样都无法助他踏入仙途，最终寿尽。 故，丹炉放于剑阁，也是另类警醒，希望弟子休贪多嚼不烂，自误前途。 紫胤真人精于剑术，也擅铸剑，更喜藏剑，在他影响之下，陵越也喜欢摆弄铸剑之术。 碰巧陵端这无书不读的，也正巧读过制器炼剑之术，加上个被带歪的小祸事头子百里屠苏，三小只就折腾开了。 只是，这炼器哪里是这等好炼的？ 三个小不点儿在一起瞎折腾，凡是能炼剑的都往炉子里丢，全不顾什么君臣相辅，属性相剋，只管催得炉火纯青，竟也将一众材料相融化水。 金红铁水注入模具中，居然出了三柄属性不一的剑来。 陵越乃是天生水灵根，他的模具中一剑狭长秀美水灵之气精纯。 百里屠苏是火灵根，其剑灼灼，似犹在炉火中的赤红长剑。 陵端乃是变异的五行灵根，其剑似冰凝雪铸，映睫生寒，却又可随注入的灵力变幻，上合天地五行。 此三剑非是不好，用掉紫胤真人许多珍稀之材料，不好才是奇怪。 却是太好，故，方才出炉成剑，便迎来劫雷加身。 虽有剑阁一众剑灵相助，却也被劫雷轰飞屋顶，连被困法阵之中的凶剑焚寂，也代其受过，结结实实挨了十数记劫雷。 “……” 焚寂好不委屈，它这是招谁惹谁了？ 紫胤真人却心里拔凉拔凉的，转头就找个借口闭关去，他要再不知晓陵端何人，真的，可以和狗熊它妈一样，笨死了！ 于是，在紫胤真人缩头不理，涵素真人宠溺放纵之下，陵越也被陵端给带歪掉，天墉城的三只活宝，自此开启了作乱之旅。
第五章 陵越与陵端相处时长，知晓陵端有些小性儿，便时时提点百里屠苏敬着陵端些，天长日久，把陵端给宠得性子越发大了。 好在陵端骨子里还是个知进退的，否则，还不知出什么乱子。 这一年，是百里屠苏上天墉城的第三年，从来四季如春的天墉城上罕见的下了场春雪，白雪似絮，足足下了数日，雪积数尺之深。 涵素真人为此，与陵端一起，在卷云台上占卜天机，方知南方有大妖挟冤出世，欲报复苍生。 几经思量之后，涵素真人还是让陵端与陵越一道下山，斟酌因由之后，再定是否除妖。 休以为仙门之人见妖便除！除妖也是要先分对错，再论其它的，毕竟有时人心险恶，对错之间难以由人妖之别而分。 就如昔年琼华之事，网缚妖界虽是琼华有错，却是九天玄女先传的道统谕令，最后一盆污水却扣在琼华头上。 虽是如此，但天道有偿，琼华道统不绝，纵举派成魔而去，因果循环之下，也还报有时。 春雪轻盈，扑面似轻絮柔羽，却寒透骨髓。 陵越因身子单薄，被陵端硬生生逼着换上冬衣厚裘，活似只毛绒绒的熊崽儿一般可爱，走在风雪中，反不似同样装妆的陵端那般轻灵。 陵端一身素白银狐皮裘，茸茸毛领衬着玉白小脸，玉琢粉妆一般，那双灵动凤眸轻转间，波光潋滟，宛若灵狐，让人见之心喜。 陵越那身赤色火狐的皮裘极暖，可却怎么看也比陵端圆润三分，到是让他清瘦身形添了几许丰色，不形素日的单薄。 因雪太大，鹅羽般飞扑而下，陵端想着反正这天色亦无行人，便施法化出两柄伞来虚悬二人头上挡雪，却不想这一幕竟落人眼中。 那老叟原是此方渔翁，因得这方至隆冬尽后初春时节，便倏然降下的大雪，以至生计为难，故不得不冒寒于冰上凿洞捕鱼。 却不想偶尔抬首间，见这冰雪琼天絮雪纷飞中，一双似玉少年翩翩而至，若丹翎雪羽白鹤翩然，清逸出尘似仙临凡，让人目眩。 原不过以为乃是世家贵子戏耍，于这冰雪寒天闲游为乐，可下一刻便让老叟再也忘不去那番奇景。 当时许是雪大，那一身赤裘红衣少年发上沾染霜色，让白裘少年似有不愉，抬手自道畔折下一枝老梅，玉手朱色，分外惊艳。 老叟原还在心中苦叹，这般膏粱子弟不知疾苦，顶风冒雪犹有心折花攀枝戏耍。 却不想那丰神飘逸，昳丽绝色少年梅枝轻扬脱手间，平白二人头上便凌空虚悬着两柄伞，且随二人行止而动，煞是惊人。 老叟因着少年手段，还在疑是山中精怪或是仙人临凡，便觉手下一沉，拼力拉出网来时，网中数条金尾红鲤蹦跳正欢。 红鲤向为吉兆，何况金尾，还是数条，如何不让老叟又惊又喜，直呼“遇仙”？ 而陵端与陵越自不知晓，因得这雪隐隐有禁锢御剑之能，二人才这般步行赶路，结果却被人奉之为仙了。 仙妖向来不同途，仙有悲悯众生心，妖无怜惜小儿念，所以，但凡仙道出行，妖者多有避让，除非一方大妖，自恃修为，才会挑衅。 陵越对此极慎，生恐有失，到是陵端却一双凤眼尽是兴味，那眸光轻转之间，狡黠之色尽显，到生生与他披的雪裘配了形，活似只小狐般淘气又可爱。 陵越也纵着他，不纵又如何？连自家师尊那般威严冷肃的剑仙，被这皮猴子闹到头上，也仅摇头拂袖，叹一句“胡闹”便罢。 陵越自认没这管陵端的手段，且这孩子虽爱疯玩，却也是有分寸，便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只做不见罢了。 陵端这一路行来，心中多有猜测。 这雪大得古怪，初春时节，原该是冰融雪化之时，却雪落如鹅羽，凛寒若三九，且连下数日而不歇，雪深盈丈而不止，确非寻常。 挟怨而出的大妖，怨从何来？ 自然是，源自人心！ 实言，陵端前尘被逐天墉城，于俗世厮混，为乞为奴，也曾盗墓摸金。 更于夏之王陵中得天书一卷，再造根骨，修得半步仙身，若非心劫难过，也不至再世重修。 故，这世间人情，红尘人心，无人比陵端看得清。 别瞧紫胤真人乃是天下御剑第一人的剑仙，碰到这种人心诡谲所引祸事，也不如陵端有法子查察其因，寻到事主。 指凝微光，掐诀施法，白雪轻盈似梨花粉瓣，飘汇一方顺风随势指引二人，向着风雪开始的地方行进。 飞雪凝化出一只小鹿，蹦蹦跳跳在前方引路，还时不时左啃一口琼枝，右撞一下梅树，全然不似灵力凝化，反似真实存在的生灵，灵动娇憨得可爱。 陵越与陵端衣袂飘飘，雪裘微扬，伞悬于顶，潇洒若春日闲游一般随鹿而行，落人眼中，若言非仙，怕也无人信之。 小小雪鹿纵跳如飞，逐雪而行，将二人越引，越近一山中遗宅，此时，一股强大的悲伤哀怨似化不开的浓雾袭来。 陵越只觉眼前一黑，回神间便见幼弟虎子站在不远处，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全是牙痕，连那原本粉白圆润小脸上也是，正一声声惨呼: “哥哥……，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声声如刀，刺得陵越心上鲜血淋漓，如被万刀剜心，几乎想反手一剑剖开胸膛，将心摘出捏碎，方可止痛。 “虎子，弟弟……” 陵越心中大恸，一口鲜血夺唇而出，却又在下一刻定住心魂，他师从剑仙紫胤真人，修仙多年也不是白修的，虽心如刀绞，也在下一刻知晓自家已坠入幻境，为心魔所惑。 陵越还不及想出法子破幻，便觉肩上一重，猛地一惊间，已挣脱出幻境，正对上陵端那双狡黠如狐，黑白分明的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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