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胤真人惊觉时,百里屠苏几乎没将陵越给掐死,那力道,赶得上个成年壮汉。 陵越虽长百里屠苏五岁之龄,却终是未及弱冠少年,又因常年不沾荤食生得瘦弱,出尽全力也反抗不得。 幸得涵素真人当日多个心眼儿,在百里屠苏神识魂魄设下禁制,可以稍禁煞气对神志的侵袭,百里屠苏才有一丝清醒未下死手。 否则,纵紫胤真人瞬移再快,赶到时,也是徒劳。 后山有碧水寒潭,桃林梅树,更有寻幽探险之处,历来是弟子们玩闹之地,百里屠苏煞气发作,双眸嗜血的狰狞模样便落人眼中。 天墉城虽是修仙之地,但弟子们皆来自世间凡尘地,尘心未尽者,自好事者居多。 于是,百里屠苏在弟子们众说纷纭的传闻中,便成了嗜血好杀的怪物凶徒,待得紫胤真人等听闻时,传言已不可遏。 陵端知时,百里屠苏“怪物”之名已然喧嚣尘上势不可止,这其中上蹿下跳闹得最凶的,便是丹灵长老门下的入室弟子,陵川。 天下仙门收徒皆苛,入门弟子内外分明,内门弟子优于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又优于杂役弟子。 而内门弟子之上又分为入室与亲传,入室乃是师徒名份解惑释疑,乃承师徒之传薪火不绝。 亲传弟子却又不同,同是师尊徒敬,却结骨肉之亲,有父子情份,比之血脉传承也不差半分。 故,百里屠苏一上天墉城,不过天梯,不经试练,未经选拔,连内门弟子也不是,就直接成为亲传弟子,还是执剑长老的亲传弟子,让人如何不恼? 要知昔日,陵端自众弟子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内门弟子时,也欲拜师于“天下御剑第一人”的紫胤真人,却被以“天赋不佳”回绝。 可今日,一个不知何来的“小怪物”,却被紫胤真人一举收为亲传,与大师兄陵越同门,又如何不让昔时也同样有心拜入执剑门下的弟子,心生不愤? 愤不愤的,原也碍不着陵端什么, 可偏百里屠苏只要一近陵端处,别说煞气,就连脾气也没了,象个童养小媳妇儿似的,甚乖巧。 于是,陵端黑着张小脸儿搬出他独占的“绝尘”大殿,与陵越及百里屠苏一起,住入了紧临紫胤真人居住的剑阁旁的“临天阁”。 这下,不光陵端气得鼓鼓的,连涵素真人也想抽剑砍人,他亲儿子似的弟子被人当避邪符给拢去了,不气才怪!
第三章 紫胤真人不知这师徒二人作恼么?如何不知! 只是,这焚寂煞气着实古怪,纵有封印,也难阻发作,但一逢陵端时,却又立马老实,比见了主人的狗狗还听话。 紫胤真人便借此把陵端移至“临天阁”,不光为百里屠苏,也是为解心中所疑。 紫胤真人在天墉城上年岁日长,往事前尘已久不忆起,不是不愿,而是不敢,特别是,有关那人。 琼华旧事,如梗于喉间的鱼刺,似扎在心中利刃,略加思忆都是鲜血淋漓,连骨带肉全是痛楚。 慕容紫英数百年都不曾释然,紫胤真人亦是如此。 今夕重见琼华旧物,又有陵端顶着故人容颜于前,便由不得心生微澜难以断绝。 临天阁与剑阁相邻,却离卷云台有些远,故,陵端夜夜登卷云台习剑之事,也就被紫胤真人师徒所知,也让陵越汗颜。 ——他原以为陵端懒怠,连日常习剑也全是敷衍,却不知原来是陵端所习之术与人不同。 陵端夜观天星,晨纳紫气,百里屠苏因其不敢离之太远也得相随,望着繁星皓月发呆半晌后,被一棍子砸脑袋上,陵端清冷似这夜风浸凉语声传来: “发什么呆,清心诀不好好练,还想当红眼兔子乱咬人呀?!” “哦!知道了,二师兄。” 百里屠苏被敲得一缩脖子,那棍子砸得响,也极疼,却也脑中混沌尽去,忙轻吐舌尖,忙修炼起来。 陵越做为二人的师兄,自是守护在旁,看着自家俩师弟的互动,怎么看怎么象两只不同窝的小猫在胡闹,只是屠苏小猫有点儿憨,老被陵端这小家伙欺负。 只是,这欺负,怎么看也是在玩耍。 或许是陵端真的能剋焚寂煞气,自陵端夜夜带百里屠苏修行,百里屠苏居然再没有煞气发作时,且因日日紧随陵端,到与师弟们相处得也貌似不错。 有不错的,便有不佳者,其中之一,却是前尘之中对百里屠苏诸多照应的,芙蕖。 芙蕖,众者皆知其为掌教真人涵素之女,但,门派长老与陵越、陵端却知,她不过乃昆仑山下一农家弃女。 世人轻女重男,逢灾之年连男童亦可弃,又何况一女? 那年山下大旱,涵素真人下山施法救灾,捡到一弃婴,因其乃是女婴无人收留,不得已带留门派,假托乃是涵素真人之女,免生非议。 此事门中长老与陵越、陵端都尽知,只是大家皆不言,只怜其身世待之亲切罢了。 陵端因是涵素真人亲传,先前也待芙蕖极尽宠溺,却屡被拆台,更将陵端面皮踏脚下,以讨好她心悦的陵越。 故,今尘,陵端重返,待芙蕖也淡淡的,只是面子情而已。 陵端待芙蕖极淡后,门派之中看陵端面上讨好芙蕖的师弟,也对这任性的师姐退避三舍,如此一来芙蕖在门派中的待遇一落千丈。 小姑娘脾气有些大,原本陵越不大理她时,还有陵端带一众师弟哄着,自也不觉有什么。 结果百里屠苏一来,连陵越带陵端全去管百里屠苏去了,芙蕖当然心中不愉,恼了百里屠苏。 芙蕖恃宠而骄,又因是个小姑娘,故恼了百里屠苏也不过是口中讽嘲,暗里使绊,虽让百里屠苏有些烦恼,却也不觉有什么,到让芙蕖气个倒仰。 芙蕖毕竟是小姑娘,气恨之下难免不智,于是,便闯出个大祸来。 寻常人家小女儿,发脾气顶多跺跺脚,摔几只杯子,这还得是富贵人家才有的待遇。 贫寒人家肚子都混不饱,哪里还有心气儿去计较那些言来语去,态度冷淡。 芙蕖是仙门中人,按理当性子平和,可她偏被养出一身娇气,最是喜欢众星捧月的生活,一时冷落也受不得。 如今不光心中思慕的陵越待百里屠苏亲切,连素日待她极尽宠溺,如今却淡淡的陵端也更重百里屠苏,芙蕖能受得才怪了。 这天墉城中,能让她尽情发脾气的地方不多,于是着恼之下,这丫头拎了一包符箓在后山乱轰,其中一张“五雷符”将祖师祠给炸塌了。 冒犯先祖于世俗亦是大罪,何况仙门? 芙蕖自知闯祸,居然收拾东西,包袱款款的想跑下山,还将原本镇守剑阁的剑灵红玉给骗开,盗取了焚寂剑。 只是芙蕖不知,这焚寂凶剑虽表面由红玉看守,实则另有法阵刻画以禁其凶性,她擅自移动此剑,离了阵法,凶剑煞气便溢了出来。 焚寂剑乃是嗜血之剑,又极善控人心志,心志不坚者,很易受其控制为凶。 芙蕖心志不坚,自然就沦为傀儡,挥剑杀向往昔本相处尚好的师兄弟们。 陵端知晓时,他正押着百里屠苏在房中练字。 确是练字,陵端对百里屠苏那手狗爬的字早就忍不得了,前尘陵端也因此罚过百里屠苏,却因陵越的回护而腰斩,如今,却由不得他们。 当然由不得! 紫胤真人一见陵端拎着枣木棍,走来走去盯着百里屠苏那狗爬字就牙酸手心疼,连陵越也没逃过,全丢给了陵端。 陵端一手小篆写得极好,端正秀丽,犹若他的人一般风骨烈烈,却又秀雅。 陵越那笔字只能称得端正,有些风骨,与好看却半分搭不上边儿。 百里屠苏就更别说,那字活似鸡抓狗刨,写一个字就有三个墨团儿在上面,连先前教他写字的陵越也嘴角抽抽,忍不得。 陵端深吸好几口气,才没被这手字给气背过去。他说呢,原来这小子怎会只拼命习剑,心无旁骛。 却原来这家伙不是脑子轴,一心修剑,是笨,字太丑,要画符箓根本不成,才一条路走到黑。 忍了半天,陵端终是心中轻叹,俯下身,捉了屠苏的小胖手,手把手的教他: “身要直,手要平,执虚而握实,以腕而用力,笔随心走。” 百里屠苏窝在陵端怀中,嗅着少年身上的淡淡桃花香气,有那么一刻,他以为,那是自己的父亲在教导自己。 陵越也算是服了,自家腰身稍有些塌,背对他的陵端反手就一棍敲在背上,不疼,却很丢脸呀! 所以,这三人并不知晓芙蕖闹出的事,直到陵清来寻陵越与陵端时方知。 到是百里屠苏摸摸小鼻子,很奇怪的问道: “师兄,师尊不是说那焚寂剑与我有关吗?怎么它被挪动了,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字练好了?有你么什么事?” 陵端凤目轻挑,轻睨之间凌厉冷严,语声微凉若月下寒泉,明净而澄澈: “有爷在此,你还想自己有什么感觉?” “陵端,那是你师弟,别什么爷不爷的。” 陵越收笔起身,心里对陵清那是十二万分感谢,这再要无事,他都想生事了。这字练得,腰都挺成石头了。 陵越借事欲遁,却被身后陵端凉凉一句话,给弄得有些气弱: “师兄,事儿了,你还是得回来接着练,今日这一百大字,可还没写完呢!”
第四章 陵越在这一刻觉得,有个心思澄明的师弟,自家这师兄当得,也是好辛苦。 陵越几乎是同手同足走出房的,身后小屠苏捂着小嘴,躲在陵端身后偷笑着,一起出了房。 芙蕖这会儿是半点儿素日的风华亦无,汗湿衣发,被焚寂剑牵着东突西击,一身的枯草烂叶泥水点儿,就没个干净地方。 陵越与陵端同百里屠苏到时,就见一堆师弟们被赶羊似的追来赶去着,芙蕖这会儿早没个女儿样,生似泥猴一般,吊在剑柄上被焚寂拖来甩去的。 一见陵越,芙蕖如逢救星,带着哭腔尖嚎: “大师兄,救……” 那“命”字还未出口,已被狠狠砸进泥里。而方才还红光血气凶煞异常的焚寂剑,此刻犹若凡铁,狠压在芙蕖背上后再无动静。 陵端走近芙蕖三步处,那明玉生光的脸上是满满的嫌弃,绯若丹霞的朱唇微动,却只有紧随他身边的百里屠苏才勉强听清了,那分明是“好脏”二字。 好吧!百里屠苏这下知道了,自家这位师兄,有洁癖,还不轻。 陵越与陵端自小相伴,这孩子什么德行,也是知道的,而且,他也被陵端所影响,也一样好洁。 可芙蕖是师妹,就是再嫌弃,陵越也不能象陵端那般明显的摆在面上,只能暗施一个洁净法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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