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子弟众多,齐拥而上,江/氏子弟也不示弱,纷亮拳脚,江厌离急得左拦右阻直叫“阿澄”,却拦不下这场混斗。 忽听得“啪”声重重书页相合之音,一个清冷却又明净的少年语声悠然响起: “云深不知处禁喧哗吵闹,禁私自斗殴,规矩石壁上写着,拜师那天先生也读过,一犯再犯,你们是觉得蓝家板子太轻了?” 轻?蓝家的戒尺都是世间夫子的几倍重,戒板会轻? 七尺铁木,两掌宽三寸厚,一板子下去便是皮肉开花,轻吗? 众者噤若寒蝉,他们这些百家子弟久闻姑苏蓝氏双璧泽芜君、含光君外,另有位“玄烛君”,乃是蓝先生心爱之子,年岁小小已同蓝湛一起任事掌罚,这是,撞上了? 怀桑快让这些人给气死,蓝家的书典皆是孤本古籍,其中藏书更是穷尽蓝氏中人一生之累。 在此打架?你们脑子里装的是米田共吗? 不独他怒,蓝湛与孟瑶、魏婴也沉了脸,蓝氏肯开放典阁让百家子弟入内,不仅为授史、为传道,更是泽及众家不独藏私的大胸襟,若因此让不晓事的在争斗中毁了这些典藏,那才是人间恨事。 有怀桑与蓝湛两道玉符相召,戒律弟子来得极快,蓝启仁自也同来,听闻原故气得胡子都在乱抖,直喝一声: “竖子,岂有此理!” 于是,江家宗主江枫眠在当晚便接到蓝启仁的告状,信中例举江澄种种顽劣,以至让这位温吞家主也坐不住,连夜赶往姑苏。 江澄?他与金子轩及一众闹事子弟一起,“品尝”了顿“竹板红烧后臀肉”,如今站不得,坐不下,正趴着听江厌离温柔的叨念: “阿澄,你也别怪人家蓝公子生气,那是个什么地方?里面的东西往轻说是世代的累积,往重说,那是世之瑰宝,人家大开方便之门让我们阅记已是恩泽,又岂容毁坏?” “阿姐,我没恼蓝家。” 江澄气闷的捶了记软枕,他也知晓自家今日太过冲动,沉声轻辩道: “我是气不过金子轩那厮……,阿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桩婚约是阿娘与金夫人的主意,我的意思,要紧吗?” 江厌离轻绞手中面中,为江澄拭去面上汗珠,垂眸轻叹: “我本也不以为自家是什么天姿国色,父亲到时,我会请父亲做主把婚退了。” “阿姐……” 江澄无端觉得难过,自家温柔善良的姐姐,不当承受这些挑剔为难,她何当在莲花坞中悠然自得,笑择天下良人为嫁才是。
第十一章 江澄委屈,江枫眠更委屈,好歹也是一宗之主,让昔年同窗指着鼻子训成狗,他不要面子是吧?! 可又有什么办法,昔时一着棋错,在虞紫鸢的筹谋下将人娶进门来,结果娶进门的不是媳妇儿,是“婆婆”。 虞紫鸢自矜身份,一直以眉山虞氏为傲,从来不以为自家是江家的妻子江夫人,而是虞夫人,行事多有不妥,让江枫眠也是头疼不已。 别者不言,只其疑藏色散人与自家夫君有私一事,便闹得莲花坞人人尽知,让江枫眠这家主失尽颜面。 更闹得原是江枫眠左膀右臂的魏长泽也受不住,只能携妻儿远离莲花坞,不仅折去江枫眠的助力,也得罪了抱山散人及与之相关人脉,把莲花坞孤立于众仙门外。 最要命的是,虞紫鸢性格中的毒舌与桀骜不驯已影响到江枫眠的独子江澄,令之心性已违江/氏立身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游侠之义,成了有江家名,却无江家实的“虞氏”江家继承者。 这些,在蓝启仁点明前,江枫眠尚还不觉。 江枫眠其人性格仁厚,可说难听些,却又可说其耳软心软是没个准主意的,加之他不敏言,又不善争,更对虞紫鸢还有那么几分真情在,凡事有理无理都让三分,结果反让虞紫鸢认为他心虚。 故,便令得如今的莲花坞,成了“江皮虞芯”的存在。 但,江枫眠再软,也是个家主,是个父亲,江家子弟和他的独子是江/氏传承的根本,不能这么被不明不白毁掉,纵被蓝启仁骂得脸皮都要透血,也只能认。 还得谢过蓝家的宽宏大量,怀着满腹心事,等在一旁,等着金光善到后,先解决掉女儿那桩闹心的婚约。 老实说,江枫眠并不看好江厌离嫁往金家,金光善此人貌似贪图逸乐、奢靡无度、好酒喜色的无为之人,实则狡言善诈,心思莫测,自家女儿温柔良善,嫁进那狼窝,只怕连骨头渣也剩不下。 可偏三娘子却同金光善的夫人是闺中手帕交,极看好金子轩,非定下这桩亲,才会惹来今日的嫌弃。 ——毕竟,上赶着不是买卖,倒贴的也未必是交情! 金光善向来就是个八面玲珑油滑货,一来便一推二六五的把事推到“小辈不懂事”上,几句话便要将事扯远,却不想,这次好面子的蓝启仁不吃这套,只淡淡一句: “若玹儿烧了你金鳞台,你亦此语,老夫也无甚好言。” 呵~,这是明告诉他,想轻松过关那是没门,不给出什么来,蓝老头儿的宝贝儿子要烧了我的窝呀?! 不过话说,老听得说这老古板有个宝贝儿子,怎会没见过呢? 得,这位也想着想着开始天马行空了。 好在江枫眠可没心他顾,也管不得言语直不直,戳不戳人肺管子,直接挑明退亲,才让金光善没继续神游。 左右儿子也不喜欢,金光善也不过虚言假套几下,便解了两家婚约,并许以无数金氏珍藏典籍予蓝氏后,才得脱身。 只经此一事后,江、金二家子弟自也不便久留云深不知处,便也各随家主而返。 因魏长泽夫妻与江枫眠有旧,魏婴与温情姐弟也不便回避江枫眠,自也相送一程,到让江枫眠看出自家儿子对温情的心思来。 只是,温情向来便是个护弟如命,视医为生的,虽同江厌离相投交好,对江澄却半分无意,江澄的少年心事,也只能空抛。 温若寒举行仙门百家子弟百凤山大比,原有宣威之意。 之所以未择在不夜天城,却是父子三人同有一怕。 ——聂怀桑那哭神也在其中。 清河聂氏乃仙门世家之一,他家的儿子,你不邀,象话? 可万一那小子技艺太差什么也猎不到,气跑事小,气哭了可就事大。 百凤山塌了也罢,不夜天城可才修好没几年,连金乌大殿也改名“炎阳殿”以为避讳,就别再去惹那哭神了。 杀了?你当没试过? 每动此意,不夜天城就会有震动,也问卜于天,得出此子命格奇特,凡触之犯之皆不得安,唯可相避,方得无碍。 故,温若寒也只得对聂家施以怀柔,好在现下聂家与他也没什么磨擦相争,至于以后,便也只能以后了。 以不以后的且另说,如今温家终是势大,他要百凤山会武,仙门众家弟子试艺,便无人可阻得。 蓝、聂两家虽联盟已久,也私下联系众家,到底是人心有异各不齐,终是抱着“各扫门前雪”的心思,观望者众,谁也不想做那出头鸟去,都想人后躲平安,纵知是虚妄也存侥幸心。 把个素以侠义争先的聂嘲风气得直骂娘,拨断云深不知处几张名琴素弦犹不得气消。 其时,蓝曦臣已依父命暗中游说可联手的仙门及散修,聂瑾也往聂氏各姻亲眷众中集结人物待时而动,能出面麻痹温家的,自便是那四个祸事头子。 于是,温晁铁憨憨,头大了。 温晁做梦也想不到,哭神聂怀桑也要参加比试。 那家伙不是资质太差到连真刀都抡不动,要成日由他家的义兄与师兄还有蓝家那冷木头护着,才敢出门动窝吗? 哦,我去,那三个也在大比之列,他自然也得到。 温晁郁闷死了! 他还打算让仙门众家弟子在比试中一只走尸什么的也猎不到,一举成就温家声名,可如此一来,哭神不嚎得山塌才怪。 得,还得派人盯上那四个,如果那哭神真那么不济,还得暗里派人赶上个一只半只插他刀上箭上去。 这活儿干得,怎么那么憋屈啊! 温晁一拍脑门儿,总算想明白自家大哥怎会忽然接手找阴铁,而把主持大比这种“露脸活儿”交给自己,感情,坑在这儿呢! 温逐流看着傻孩子温晁的脸变来变去,对自家接手的憨憨也是无奈得紧,都多少日子了?这才想明白过来,也是够了。 百凤山大比,众世家云集,聂、蓝、金、江四家原先之势原是平分秋色,可自十几年前起,四家之中敬陪末座的江家,却隐隐扶摇而上,占之四家之首。 江家名传,到不是有什么多出色的子弟,而是江家家主仁侠好义,屡屡救人于难,又有眉山虞氏相助造势而成。 毕竟,紫蜘蛛虞紫鸢当日便扬言,她择之夫,乃是不世英豪,纵是百家仙门者众,也多有不及。 虞紫鸢此人极为自傲任性,为得当日一语,对夫君对子女对弟子均是严苛,为的,却是那人人口中浮名。 故,在江/氏有意,余下三家无意间,原本底子最薄的江/氏到跃然于众家之首,让其余三家到不显起来。 其实,虞紫鸢及其出身的眉山虞氏到底还是底蕴太薄,其智太浅,看不清什么才是家族传承,什么才是世家根基,把浮云声名,虚妄色相,看成了要紧物。 是,聂氏的粗犷、蓝氏的儒雅、金氏的奢靡,表面粗看上去都是短处。 毕竟,聂氏之人性躁少谋,蓝家众者持礼固执,金鳞台笙歌舞宴不过梦死醉生,于智者看,都非久长之态。 可谁又解,聂家以急公好义为家传,粗中有细,并非无智。 蓝家守礼仪,却择善固执,家规三千,却难禁锢赤胆肝肠。 金氏奢侈,却非无度,狐隐声色,暗中爪牙利。 虚名势大?再大也不过以沙筑塔,挽云为画,不过水推风过便已无痕,没有雄浑底蕴,又背离自己家传的江家,正是这么个虚弱的“强者”,撞进温氏父子眼中。 不同于江澄要急着向父亲证明自家成长的悍勇,金子轩性骄好胜的争先,蓝湛他们四个,简直是来给温晁铁憨憨添堵的。 被家里千叮咛万嘱咐要“藏锋昭拙”,四个祸头子便做开戏来。 首先便是聂怀桑一跤“摔”下,正把领头开路的蓝湛“砸”到,聂怀桑自是“伤”胳膊崴脚,得由魏婴背上。 “倒霉”的蓝湛就胳膊“受伤”,还折了弓箭,扭到脚,由孟瑶扶着慢慢蹦。 追走尸?没见背着扶着,能走就不错了。 射猎?就聂怀桑那手,平时射箭都能射到同门的腚上,这会儿让他开了弓,就别管姓温、姓江、姓金,还不知射谁腚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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