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爷父子身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发丝也不曾乱一分,站在一众血染衣袍,污衣垢面的公候中好生乍眼。 若不是身穿小软甲的静儿正抬着爪子,乖乖让齐公爷为他擦拭染血的尖尖利甲,几位平素与他不对付的几位都要出口相讥。 皇帝虽经历了“儿子大了”的打击,可他到底还是主掌庙堂多年的帝王,不是初出茅庐的黄口小儿,还受得起。 打起精神将旁人打发掉后,皇帝似乎也轻松自在许多,对着正小心给爱猫理胡子的齐公爷道: “老货,你别尽顾你家猫祖宗,你到先理理朕,想想如今要个什么恩典才是。 诶,你怎么回事?你自个儿愿意就那么一辈子浑浑噩噩过日子,没得连儿子也想这么让他过?听到没! 你个老货,你到吱我一声啊?” 皇帝见齐公爷只顾着专心给自家宝贝猫祖宗打理毛皮爪子,居然敢敷衍他,抬手就是枚甜桔砸过去。 “吱~!” 齐公爷还真吱了一声,反手接了桔子,剥皮去筋就给静儿嘴里塞上一瓣去。 皇帝这里的果子进上来后,都由懂行的内监挑过,保证不会有酸的坏的不甜的,所以齐公爷给静儿吃得很放心。 润玉在旁屏气凝神,只做壁上挂画一般,把自家父亲与皇帝的举动装做不知。 齐公爷年少之时乃是皇子伴读,且是众伴读中与当时的皇子,如今的皇帝交情最深的一位。 深到,当时的皇子而今的皇帝在齐公府中都有专用的院子,深到老公爷与当时的二公子,如今的齐公爷的猫祖宗都不爱搭理他。 更重要的是,深到“救驾”这种事,虽是“齐国公”的常例,可历代救驾最多的齐公爷,就是眼前这连皇帝面前也先顾猫祖宗的这位。 每代君王也都清楚,其实齐公爷并没那么勇武威猛。厉害的,是他们抱手上的胖橘猫。 因此,谁也不会嗔怪齐家人看重这些猫祖宗们,反到有些羡艳这齐公爷的气运,三个大饼换来齐氏一脉自开国起的气运不衰,合算呀! ——陵端扬爪,爷只吃了一个半,那饼硬得能砸开石头,也得亏爷牙口好,否则就别说吃,你不小心啃一下,硌掉你的大门牙。 “你、你、你个闷葫芦,比朕足足小了七岁,你到比朕还沉闷,你是想成心怄朕,是吧? 老货,老货……,去,徐大伴,给朕搬盆铁头瓜来……,你有本事就接完它,朕这儿果子多的是,今儿就砸你玩了!” 皇帝算是让齐公爷给怄了把,连叠声的叫着自家近身大监徐安搬瓜过来,他方才用甜桔砸齐公爷,全让人给接住,一个个挑汁多味甜的喂了猫,自是不服气。 说来皇帝与齐公爷也算得是“孽缘”,皇帝当初挑伴读时,原是想挑当时首辅卫家二郎的。 不意见到个小豆丁抱只肥猫在他面前溜达,那个不放眼中的无视劲儿,让当时还是皇子的他气闷。 结果,手一抖,居然把这比自家小七岁的闷葫芦给指中,做了四大伴读中的最小,如今也是最得用的一个。 大监徐安是打小看着自家主子长大的,知道这二位是自小的交情,论情分,甭说是皇室宗亲,就是陛下的亲兄弟也是不及的。 都说功高莫过救驾,可这齐公爷自打当上自家主子的伴读起,那是隔三差五就要救一回,这功,早就没得论了。 不论功,自是论情,陛下与公爷那是不见外的交情,公爷家的平宁郡主可是陛下给人挑的,挑了人不说,还怕公爷受欺负,还专让娘娘去郡主处教导《女德》,为自家伴读撑腰。 故,避了“外人”,连徐大监也得承认,皇帝与齐公爷在一处时,才是最轻松自在的。 齐公爷才不怕什么铁头瓜,那就是拳大的乌皮寒瓜(脆西瓜),汁多皮薄很是美味。 大冬日里,一边看窗外飞雪连天梨花白,一边烤火吃寒瓜最是惬意不过。 只这寒瓜难得,就是温泉庄子上的御田,才会在冬日里才能结出这味美之物,既是君上赐,自要多多领受才是。 “润玉儿,你看看,你看看,你家这爹也委实当得太易,如今谁家不惦记着把儿孙推出来向上提提? 他到好,眼里除了他的猫,就是吃!你这儿子都要退出一射之地,真亏得他也好意思。” 皇帝这话说得有些酸,齐公爷是老齐公爷的嫡次子,头上的兄长病弱而去后承的爵,这一生可谓顺风顺水日子过得逍遥,比他这受尽父兄打压,儿子觊觎其位的苦君王,真的没得比。 “我说陛下,差不离就得了!为您的事儿,我们爷儿俩颠儿颠忙和了大半夜,连静儿的爪子都快秃了,有什么正经事请吩咐。 那些个酸言醋语的,就请您留着,往凌烟阁进香时,告给我家老祖成不? 我是真累,您就当是可怜我,让臣父子早点儿出宫吧!” 齐公爷是真敢说,别看他对着自家夫人那是蔫头耷脑一副任揉任摔的温吞模样,那是对着家里人。 其实朝堂后宫都知道,齐公爷就是只平时看着慢不吞吞,走路都要盯脚下,生怕踩死蚂蚁的顺毛刺猬。 ——不惹着没事,你就在他身后放炮仗也没事。惹着了,那就一扎手生疼的货。 “你、你个不识好的老货,就你睏,朕不睏是吧?” “陛下,哥呦,我叫您哥了成不?你就把膳房里的鲜贝海产什么的给臣装上三大车成不? 静儿和端端那可是真爱那口,别的,您就看着赏点儿,千两黄金不嫌少,万箱美玉不嫌多,成不?” “千金还是少?你咋不上天!拿着,滚、滚、滚,三车鲜货已在宫门外了。” 齐公爷抱着静儿,挟着圣旨,领着儿子,带着三车海产鲜货回到家中,才一见平宁郡主就几乎一跤扑地上,幸得润玉手快扶住,长呼口大气道: “我的天,那主儿是越发难侍候,就差吓出毛病来。” 别看方才在宫中,齐公爷与当今不分上下的胡扯,看似有些放肆,实则拿着劲儿,那一语一言都是在心里过了千万遍的。 当今多疑,施恩太过也会防反噬,何况这救驾是一救再救。 因此,适当的装傻充愣,再以不拘小节的亲呢态勾起帝王心里不多的温暖和情意,而后占着不弄权宠猫祖宗的便宜,私下里的好处收得够够的。 ——毕竟这皇帝也是人,你把寻常人家温情待他示他,反让其觉得你真,更看重些。 这些,齐公府的人里,怕也只有元若才天真的看不明白吧! 平宁郡主难得的没和静儿争,由着自家夫君抱着这位毛祖宗洗漱干净歪在罗汉榻上,挥手摒退待婢后,叹道: “世人都羡慕我们这等人家,锦衣玉食,富贵涛天,只道我们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却不知,咱们这富贵是刀尖上走出来的,一不小心丢了自家性命事小,连累举族却是祸事了。 这些年,也亏得老爷这般委屈周全,放弃权势虚名,又劳心费力哄得陛下安心,否则,又岂有我们母子的今日? 老爷,累了你了!” 平宁郡主的偶尔温情,反让齐公爷不自在,他不自在的扯扯面皮,轻轻抚抚静儿温热柔软毛皮,轻叹: “夫人,陛下给咱们元若挑了门好亲啊!申首辅的孙女,无论容貌才学都是上佳,是个齐全孩子,能配得上元若。” “申家?到是清贵门第,那申家女郎我也曾在春华宴上见过,品格也是不错,只年岁小些。 不过,没关系!有陛下的旨意,咱们就按旨意来,先下小定,而后一项项的依礼安排,左右也要小二年的时间,这样也尽够了。 待得婚期定,便也要三年时光,彼时这申家女郎已是二八年华,刚刚好,咱们也能抱上孙儿了吧?” “一切由夫人安排!不过,办是办,得顾着玉儿的感受,他生有心疾不宜成婚,我担心……” “放心,手心手背都是肉,玉儿是长子,日后可以承爵,他不能成亲也不要紧,元若的儿子可以抱养的。 我也会多宽宽儿子的心,再把端端送去专陪玉儿,以你们爷儿几个的脾性,到时那眼里,怕也只剩猫祖宗,没别的了。” 夫妻二人是边商量正事,边为着猫祖宗呷呷小醋,也算得夫妻间的小情趣。
第十九章 年少慕艾原是寻常,何况是元若这般被父兄保护,母亲宠溺得有些天真的少年郎? 闻听得自家未来正妻乃是申首辅最疼爱的孙女,又听母亲说起那申家女郎大方和顺且品貌上佳,便有一见之心。 只这世家女儿规矩极严,齐、申两家又蒙皇恩亲旨赐,要正大光明见上一面而不惹闲话诟病,委实是有些难为。 然,平宁郡主疼儿子,齐公爷又宠妻儿,要寻个借口机会什么的,也不是没有。 于是,园子里的寒梅林,便派上用场,毕竟齐公国的梅花可是有名的,先不说品相皆是上佳名种,且种类十分齐全,但凡盛放,冷香寒馨之气,袭人,香气成雾萦绕林中不散,衬上花色犹为动人。 申家接到请帖,自是闻弦而知雅意,自是十分会意的让家中主母领着女郎往齐国公府,赏梅。 齐国公府的梅国是老公爷在时建的,老爷子为赏梅时不冒风,在梅国居中处建了梅阁。 梅阁其实就是座大些的亭子,四壁无掩,却入亭生暖,原因就是那亭柱中空,可以置放火炭升温。 不过,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花架子,真正的原因却是,那几根中空的粗铜大柱内壁被陵端刻画上了阵法,保管冬暖夏凉四季如春。 这也是各大府第最羡慕不来的地方,虽表面大家所用都一样,可总觉齐国公府的东西要比自家所用好上许多,可又寻不出端倪。 平宁郡主的梅花宴很是热闹,虽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里头的根由,可还是很开心,毕竟这可是人脉。 再说,人家准亲家寻借口见见未来的儿媳妇儿,又碍她们什么事了? 反而让大家有机会一聚,顺便也为家里的姑娘或哥儿相看相看。 申家女郎闺名和珍,是个端方大气的,她早闻得齐公府双壁之盛名,兄弟二人皆是当世少见美玉,玉比君子,二人名下无虚。 只惜其兄润玉素有心疾,虽得良医相救,却自此不得近女色,否则有碍寿数,此事京城之人尽知。 故,二郎元若风头无二,不仅颜色美绝,且聪颖过人,连原老太傅也是极赞之,自可见其日后前程。 虽是本朝法令长子承爵,然,润玉无子时自当抱养元若之子于膝下,到时元若承不承爵又有何关系? 也是元若这桩婚乃是当今之赐,否则,纵是申家有申首辅在,也未必能保得住。 ——好亲谁人不想?谁家又没养着几位待嫁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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