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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放下书卷，清冷淡然却温柔明净，象纳入星海流动的明眸认真的看向元若，声音轻缓却象凿石刻篆般有力，让他的话能铭于你心上似道: “元若良善君子，这本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君子不争炎凉，却可欺之以方。 顾二这人，因家境使然，不得不以权谋之术掩其锋芒，但也权谋太过失了本心，事事算计，处处防备，待人也就失于诚。 他许是不会成心害你，但他也不怕伤你。因为伤了你，他还会倒打一耙把责任推你自家头上，和他相交，以你心性而言，不合适。 不过，你到也不必远着他，总归我这做兄长的护不住你，端儿却是能够，他若真敢对你使坏，就等着流配三千里吧！” “噗嗤”一声，元若乐喷了。 齐国公府自开国便是只忠君上的保皇党，不掺和什么从龙夺储之争，故，国公府几乎没什么敌人。 ——毕竟谁也不会故意找不自在，来寻万事不关己，非是国祸高挂起的国公府第的晦气。 不过也不是没有，曾经有那么几个打主意想踩着齐家上位，结果，还没怎么呢，自家反被查出一堆小辫子，灰溜溜被流配三千里。 所以，“惹齐国公府”跟“流配三千里”几乎是挂勾的。 元若轻笑欢喜，他有双亲慈祥，兄长宠爱，还有端儿，这世上仿佛再无风雨可令他泪落！ “你宠的到底是人还是猫啊？！咱们俩儿子天到此刻没回来你不急，静儿就少吃了条鱼干你就叫府医，你怎么这么……！ 我看，改日这国公府干脆改叫猫公府得了。” 平宁郡主盯着夫君怀里那，只猫，直捂胸口。 未嫁时便听说这齐国公府奇葩，每代公爷都宠猫，娶过来的夫人到是活得自在，夫婿敬重，公婆慈爱，连碍眼妾室都没一个。 唯得一烦，你得跟猫争宠。 嫁过来之前，平宁郡主只当是个笑话，可嫁入国公府后，她才知道这事儿是半点儿没虚的。 在齐国公府里，最大的不是公爷，不是她这郡主，而是丈夫和儿子们的，猫。 ——老公爷在时，还得再加上只。 府里上下，就是脾气再软糯的，只要涉及他们的猫祖宗，都会动怒，会变得铁血。 平宁郡主原也想过各种法子，想把猫从国公府里“移”出去，结果，不独枕边人动怒，连公婆也怒了，不是正好怀上，差点儿自家被“移”回娘家。 而让平宁郡主真正不敢争强的却是十五年前元夜，汴京发生场动乱，虽动乱很快被平下去，但许多显赫人家却也是宅存人亡，十去五六。 到是国公府是半点儿没受损，还派出府丁陪老公爷入宫护驾，得了大大的功劳，把自家夫君这次子也稳推上公位。 当时保得全府上下无失的，便是府中的三位猫祖宗，那挥着小爪子居中调度的气势，也得亏带毛，否则平宁郡主会以为是哪位沙场宿老在坐镇府中。 也因此，平宁郡主是绝了惹猫的念头，可看着猫就堵心的毛病算是落下了。 齐公爷不紧不慢的给怀里的胖猫梳着毛，白玉发梳的梳齿不轻不重，让大猫舒服得直打呼噜，他们国公爷的每代夫人都一个毛病，喜欢跟猫较劲，却偏偏每次都输，还乐此不疲。 “急什么？润玉和元若都是有分寸的好孩子，不会故意晚归，许是雪大车慢耽搁了。 再说，端端可比静儿还凶，上次顾二就嘴巴坏说了不合适的都让端端给揍飞了，你还担心谁能把你儿子抢去不成。 再说，猫公府，你要改也使得。太祖开国时就笑过这事儿，先帝在时还戏耍着赐过匾，你要不怕丢人，把那匾换上也成。” 齐公爷好脾气的哄着平宁郡主，却越发把人气得无语。 这都什么人啊！连一国之君也如此的浑来，还让人活不？ 敢情，齐国公府不姓齐，姓猫？ 这象话吗？
第十七章 当然象话，这原就是曾经托生为帝的先皇润玉，同老国公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陵端同润玉到得此方时，因结界变动引发星辰移动，让润玉生比陵端晚上许多方才在此方临世。 陵端初到时，那齐家老祖虽身处大争乱世，还心怀善念舍了自家一半口粮与陵端。 陵端感其赤子心怀，助其乱世功成，也因此就赖上齐家不走，只在此处等候润玉。 结果，因润玉乃龙，投生凡世寻常人家会乱了人皇气运(除非是乱世，自家称尊为皇)，否则只能投入皇室。 故，成了先皇的润玉，才会与老国公戏语“猫公府”。 如今，陵端借齐国公府那早夭的大公子的命格，为润玉造化，做这一世凡人，为的便是红尘炼心。 今年这冬的雪有些大，大得连人心里的野望都盖不住，能盖住的，只有人倒下后的血与身躯。 那些狄人并不懂什么礼义，更不会守什么信诺，只知道自家的牛羊被冻死，没了食物，便要来中原汉土掠夺。 而恰逢有人许以重利，让他们“帮忙”，所以，这些人就来了。 反正在他们眼里，除了自家部曲的人，谁都跟牛羊没差，许是在他们眼中，牛羊更重些。 于是，在这年冬，狄人混入京城大肆杀戮，同时宫中乱起，一夕之间风声鹤唳，若不是几位开国老臣府中犹养府军，不仅外拒狄人，更内扶君上，平定这一场大乱。 这些国臣府第中，齐国公府与宁远候府都在，而齐国公府领军救驾的便是齐公爷与大公子润玉。 而府中支应的，却是二公子元若与陵端， 平宁郡主心忧夫君与长子，又不肯让人看出她心中忧急，便寻上了府中人的不是，一名美貌女侍便撞正在她手中。 “……这府里是有规矩的，静儿与端端的卧垫要日日勤洗勤换，他们的小碗、食碟和茶盏都得细细洗净用热水煮烫。 这俩小祖宗，连我都得敬着三分，你到好，居然敢两日都不曾给静儿换卧垫，连他的碗碟也敢马虎，谁给你的胆子？ 而且，你们入府第一日便有嬷嬷教过你们，在府里，所有婢子的衣发着装都是有规矩的，今日你不仅松了鬓角，还溜了头发。 这么没规没矩的，咱们府里可用不起，管家，带下去，打发了。” 元若耳听得街上人声马嘶渐渐静下时，他的心方才放下，毕竟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何曾见过这般凶险，若非怀里搂着陵端那温暖而毛茸茸的小身子，他早浑身僵直冰冷。 观雪是陵端亲自给元若挑的书童加近身侍从，虽也惊得手足有些僵木却还记得给元若送上盏热茶暖手，低声劝慰: “公子别担心，公爷带着静爷护身，大公子又身手了得，咱们府上又自来行善积德，定然不会有事。 纵有，也是好事，喜事，很不必担心！” “说得好！” 平宁郡主走过来，身后侍婢手中还捧着两只小小炖盅。 “母亲怎么亲自来前面了？” 元若口中恭敬，眼中却全是欢喜，他是次子，亦是幼子，素来得父母疼惜，只要没外人在时，一家人相处却是没那么多规矩: “有好吃的？是单给端端的，还是有孩儿一份儿？” “哪里漏得下你去？” 平宁郡主薄嗔浅笑，她虽是贵女，可自嫁入齐家，对上猫祖宗以后，那点子娇矜的小脾气算是磨个干净。 旁的不说，若是从前的她，再疼元若也是要摆着郡主的身份和架子，少不得还要顾忌些虚礼，不敢轻显慈爱。。 可现在，家里但凡没外客上门，关上门一家子该如何亲香就如何亲香，左右是骨血亲人，没的让那些虚文假套给弄生分。 小盅里是小火慢炖得鸡骨都酥软的乌鸡汤，别看不过是略加厚姜和少许盐调味，却是火候十足，汤鲜味美。 元若亲呢的谢过母亲，便先以牙箸抖去附骨之肉，以小勺盛汤，再挟入些许鸡肉拌着喂陵端。 被侍候得连眼也懒睁的陵端，就着元若的手吃肉喝汤，他如今是越发觉出这做猫的好处。 ——就是再懒得没个样子，也不会跳出位执剑长老教训你！ “我说端端，这老爷和玉儿这般出去，会不会有事啊？！我这心，七上八下的一夜没消停。” 自见识过家里这几个猫祖宗的能为，平宁郡主算是再不会把他们只当个宠看，这么多年下来，也养成喜欢跟猫说话的习惯，只是素日夫君面前好个强，要说几句酸话，私下里到是极喜圆圆胖胖肉嘟嘟的陵端。 ‘放心，有静儿在，他们没事，不仅没事，还能讨个好，给元若订门好亲呢！’ 陵端的声音在平宁郡主脑中响起，早习惯的平宁郡主已不复当初的大惊小怪，反是温软一笑，道: “听端端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行了，也不扰你们吃东西，先走了。” “得亏有你，要不然，母亲不知要担心成何等模样！” 元若目送平宁郡主离开，笑弯眼眉: “不过端端，我早想问了，你是不是成精了呀？若非如此，我们怎么都可以在心里听到你说话？” “你才成精，你全家都成精！” 陵端一个没忍住，直接小肉爪呼在元若的手上，疼得元若直甩手指头还不忘四下打量，看周围已无人时，方小声的轻呼: “端端，你是猫妖？” “……” 陵端被气得无语，小爪子一张，尖利指甲弹出来，虚虚点在元若鼻尖上，看他不自觉两眼对在一起后，方才爽快收爪，轻哼: “你是志异话本瞧多了，说胡话呢！” “胡话？端端，我猜到了，你是猫仙！” “你今儿是跟猫对上了是吧！你就不能猜爷是修仙的人吗？” “修仙的人？端端，别逗了，你见哪家仙长不是晕腥尽戒？ 谁象你似的，吃鱼要吃鲜嫩的，吃虾吃蟹要挑大个的，火候差一分都能尝出来。 你修仙？怕是天上的鲜货都要被吃尽了！” 元若轻笑出声，他实是想不出陵端修仙的样子。
第十八章 元若在和陵端快快乐乐的逗着闷子，街上染红雪地的伏尸，也已被人拖走收殓或丢去化人场(饿殍无主时，常由官府出面火化的地方)。 那些被血色染红的雪也铲个干净，加上天下降下的鹅毛大雪，不需片刻，已然看不出方才这里发生过什么。 生死须臾，有时人的生命就如同这随意便可处置的雪地一样，不须片刻，已是轮回。 街道上已然开始粉饰太平，宫中自然亦不例外，开国之臣齐往宫中护驾，让皇帝觉得自家还是英明的，是得人心的。 瞧，这些个重臣往日里相互斗个乌眼鸡似的，时不时还需朕这君上出面调节。 可一逢主君有事，个个不顾生死往宫里闯，虽说停下时还斗嘴不停的，但救主的忠心当前，还是合作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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