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涵究真人很是得意,只是涵晋真人目光扫来,会下意识一缩脖子,略有心虚。 毕竟,虽是共出一脉,陵端亦是涵晋一脉嫡传,这么指使孩子,也无怪人家正经老祖不快。 但,为自家逍遥,涵究真人还是左脸贴右脸,一边不要脸,一边二皮脸的故装不知了。 陵越从不曾见过陵端处置天墉城的庶务,他昔时接手天墉城后,一切杂事庶务全归芙渠在管,他更多时侯不是在山门久待归人,便是教导那与屠苏极似的弟子玉泱。 直至有一日,偶见妙法长老芙蕖发上蒙尘,不足三十年岁便塌肩驼背时,方惊觉什么。 而后也曾自家管过一阵子,结果那似堆山填海的账簿及杂务,让堂堂掌教陵越真人也大觉吃不消。 在处置不平时,偶查旧档,方才发现,陵端那清隽笔迹写下的批语评判,以及旧例记录,那么厚,那么多的账册,是他从未曾见的。 那时,陵越便在心中暗忖,思量陵端曾经的一切,这才发现,除了幼时那些模糊过往,他竟半点也不知陵端素日之为,甚至是陵端对旁人时的性子脾性,处事之规。 ——除了知晓其喜欢为难屠苏,别的,便再不记得。 原本,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如兄弟,什么时候,他竟把陵端给,悄然忘了? 陵越怔忡难言,有种深入魂魄的恐慌埋入心底,挥之难去。 即使,已再返旧年,只要看着陵端,忆起旧思的陵越,心中便似刀绞一般,那汩汩流出的鲜血,依旧让他胸腔滚烫。 陵越心中何思,陵端并不在乎,事已送至他处,身为戒律一脉的首徒,执掌天墉城弟子们的惩戒赏罚诸事,陵端从不轻乎。 天墉城大小律条三百多条,对应着弟子们的规行矩步,陵端很快便依律把那只倒霉的穿山甲发派去采矿,由肇庆领着前往。 陵越纯属无妄之灾,被先安排在它处休息,待剑阁重建后便可重新入住。 陵越眼看着陵端一手抱“猫”,肩上还趴着只小兔宝宝,就这么懒洋洋的口中吩咐,笔下如飞,轻而易举便将事情给处置完了。 且判书归档做得,比后来的芙蕖更加快捷精准,仿佛眼前这粉团子是他记忆中的那天墉城“二师兄”。 初记旧忆,陵越也原有此奢望,希望陵端也重归,哪怕是恨自己。 可是,陵端前尘乖巧可爱,纵是为难过屠苏,对自己却总是亲近而敬重的,对师尊更是奉为神明的仰望。 何曾如今夕一般,左猫右兔,带着一群小东西在天墉城呼啸来去,纵显根骨天赋,可对自己与师尊却如路人,没有恨,也无眷念,只纯是孩童的淘气与恶作剧,全无半分旧人的痕迹。 陵越看着陵端批好文书,而后向自己施礼后,连句客套话也没句,便带着一群师弟离开,独留陵越在原地,一身寒透,心似沉水寒潭。 卷云台上,涵晋真人挥散眼前的玄光幻影,那双与陵端极似的桃花眼中寒色冰凝,冷哼道: “哼,我齐氏一族,夏之皇裔,受封国师,傲骨血铸,纵是万山险阻亦难损志,更重恩义。 执剑一脉几令我族绝脉,此恨何深。可笑尔辈居然希冀端儿会原谅尔行,当真是,狂妄! 齐氐之人,奉天镇恶,又岂是尔可菲薄。” 还虚真人与凝虚真人相对烹茶,二人虽默然不语,但持盏之手却青筋暴露,显是心中不静。 涵究真人递过一盏清茶予涵晋真人,那双目中也尽冷色,嗤笑道: “若非为这一点血脉,我们又何需苦苦压制修为。剑仙,哼,好了不得么? 非为端儿,重返此间时,我便与那紫胤做过一场。今时,端儿早心志清明渡了心劫,且看这孩子的手段便是。” “且先如此吧!” 涵晋真人眸中寒色一敛,轻扫剑阁方向一眼,又回复成旧日那肃冷而木讷模样,犹似寒剑还鞘,收起杀机重归平凡。 四大长老心有忿忿,陵越心怀旧思,都与陵端无涉。胖团子弄来许多仙桃,除了四大长老与相厚师弟们,便是与齐桓及王霄分食。 ——涵素一脉与执剑一脉,那是见也未能得见。不用怀疑,陵端他们,就这么小气。 小气的陵端可是知道,再过几年那个百里屠苏就会上山,掌教真人碍于执剑长老情面,便会封了后山不许人出入,到时诸事不便。 而许多事,陵端因此时神魂虽强却肉身太弱,只能借雪岭地脉之灵方可行得。例如,以灵阵绞杀凶兽。 陵端眼中的凶兽,可不是太古洪荒之时那些会猎杀凶猛,而后很亲热的给他们也送一份儿的,开智有灵的凶兽。 陵端眼中,开智有灵者都不能称“兽”,那不过是有灵者的另一种形态罢了。 陵端眼中凶兽,便是泛指如姑获鸟这般,只凭本性,纵是有智却一灵蒙昧,不问天道因果的祸乱之兽。 昆仑,乃是天下灵脉之源,天墉城又占其清气汇聚之地,自免不得要招惹凶煞,念着日后清静,陵端自是想肃清其源。 戒律一脉,自其师涵究真人起,便个个都是胆大妄为之辈,别看当着各位师尊人人都似乖宝宝,实则,一个个不比陵端少淘气。 偏生戒律、威武、凝丹、妙法四长老,又都是奉行“放羊吃草”的教导之法,故,四脉弟子亲厚之余,合伙胡闹自是难免。 姑获鸟,世间离流之时,母失其子后怨气所化,专喜掳劫孩童回巢养育,以慰己心。 然,人、妖两殊,妖鸟又怎会养得凡人孩童?妖以人为食,往往衔人哺之,寻常小儿吓也吓死,又何能得活? 幼子亡故,姑获鸟母怨更深,复又夺子而养,养而又死,周而复始永无止时,令天下失幼之家父母亲人何安? 因此,虽是记恨前尘,可陵端剿灭姑获鸟,也是为抚天下失子之亲的伤痛。 说起来,天墉城此代年幼弟子亦多,也曾逢姑获鸟为祸,有灵气的小弟子,若养不活还能吃肉补充法力,实是姑获鸟之首选。 故,待觉出对它们压制力最大的那位(紫胤真人)下山后,又见一群白嫩嫩肥嘟嘟的小团子成群结队时往后山,姑获鸟们,心动了。 肥白粉嫩的小团子是那么好吃的? 想什么呢,傻不傻! 天墉城二师兄陵端虽是喜欢装怂坑人,扮猪吃虎,是他素来之行。 姑获鸟虽是有智,却终是怨煞所化,那脑子不好使也是正常,毕竟见了心头好,忘了足下坑的又不止它们。 小东西们呼啸来去前往后山的灵谷中,此处山石奇秀地有温泉,原是一众小东西们露天野泳之处,亦是嬉戏躲猫猫的地方。 小东西们熟门熟路,一入灵谷便四散开去,如蝶隐群芳逸之不见,到让尾随的姑获鸟群们抓了瞎,在空中盘旋“啾啾”作声。 凡羽族,少有落地之时,不是高翔于天,便是栖之在林,唯此方觉心安。 可如今,这灵谷之中奇石怪生,又是温泉氤氲雾气四散之处,鸟类眼力再锐,也难寻出那一个个躲藏起来的小东西。 因此,姑获鸟们犹豫了半晌,还是被肥嫩嫩的小团子勾得动心,再三试探后,落了地。 鸟类与走兽不同,两只鸟爪落地,总不如兽类那带着肉垫的毛爪爪走得稳,只能一蹦一跳配合着走。 平地上,鸟类这般走法也不算笨拙,可这灵谷之中水汽氤氲,石生苍苔,又怪石遍布,这般走,实在是遭罪,别说鸟,人都受不得。 可人有执念,由执念怨煞之气所化的姑获鸟便更是执着极深,纵是心有所异,爪下不稳,也坚持着回下搜寻,一不注意,爪下一块拳大白石由青石上滚落,立时阵光腾天,交织如网,将它们网缚其中。 陵端性子有些刁毒,向来是不出手便罢,出手就会夺命绝魂,而姑获鸟又恰是他之所厌,下手自不留情。 阵光似水,却将姑获鸟们困在其中瞬间冻结为冰,不是鸟妖太过弱小,而是陵端下手太毒太狠。 此阵乃是学自鲲鹏所居北冥之海中,那海眼旋而生寒后所演化而来的,可以凝水化冻,能冻人魂魄,更可散魄。 因为阵法不光是冰冻,更有抽取灵魄化归为阵法所用的灵力,直至阵中人、物尽做飞灰。 “哇~,师兄,你是不是狠了点儿!这姑获鸟虽是怨气凝结杀生害命不少,可灰飞烟灭,也惨了些。” 肇庆挤在陵端身旁,咔吧咔吧的嚼着,王霄兔宝宝指使人做的灵米锅巴,小声的道: “不会惹得大师兄又告你一状,让师尊揍你吧!” “我怕他?怕他我就不会这么做了。” 陵端嗤之以鼻,小胖手一动,掌心里多出几块肉干分下去后,自家也叼了一块在嘴里,眸光冷凝如冰,彻骨生寒。
第十一章 肇庆肥嘟嘟的小胖脸上肥肉轻抖,他可是知晓自家这师兄有多凶残的,那可是连执剑长老也不惧,拿捏着门派律条揍了大师兄的狠人。 师兄要真狠起来,只怕,连身为剑仙的执剑长老也招架不住。 这不么,烦不胜烦的,躲出门派求清静,还得美其名曰:访友。 天知道,执剑长老因成仙身寿数悠长,故友者凋,早已多年不下天墉城,为的便是免伤离情。 故,此次下山,谁又不知半是真有事,半是被陵端给烦的。 肇庆扫了眼阵中冻得姿态各异的鸟妖们,为它们掬上一把装模作样的泪,欢快的啃着喷香的锅巴,等着鸟妖们灰飞,他们好玩会儿水,就回去。 陵端边观看阵中内外的变化,边虚空以白嫩似方出水的藕芽儿似的小胖手虚画着,不时还添减几笔,在计算着能否再改进一下。 陵端的阵图旁人看不懂,玄光幻影另一头的涵晋真人却是懂的,昔年陵端初习法阵,便是涵晋真人所授。 当时涵晋真人还叹过,齐氐一脉天生便对阵法道术天赋奇绝,旁人看个十年八年还尚迷糊的东西,齐氐中人一眼便能辨之。 因此,涵晋真人也一眼看出,陵端所改之阵图,乃是镇恶封煞的法阵,无论再凶险的煞气,也会被困于一隅,而后被阵法抽干。 最玄奥之处在于,此阵可用于活物。 换而言之,只要陵端愿意,百里屠苏那倒霉孩子能哄他开心,单凭此阵便可除其煞气,却又不伤其命。 只是,光凭他是陵越师弟,紫胤之徒,又是害陵端前尘被逐的祸首之一,陵端便八成会袖手。 唯二能让陵端出手的原因,无非是执剑一脉跌落尘埃,或是那煞气已对门派上下形成威胁,不得不出手。 涵究真人看向自家兄长及师兄,眸光轻转,忍不住失笑轻咳,道: “我说哥呀,这孩子不愧我齐氐血脉,天资聪颖,是做国师,立庙堂上,翻云覆雨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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