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郎君!外头走火了!” 荀晏蓦然起身,心中怒意陡起。 难道是那伙人毫无忌惮,才走没一会就纵火威胁于他们? 他轻轻按住了荀爽。 “叔父莫急,待我出去看看。” 说罢他匆匆向外头跑去,那冒烟的方向正是他在城外带着人开垦的地方。 未想到了地方以后,却未见那些西凉兵,反而只有一阵阵哀泣哭声,那些曾经的黄巾,如今勉强算是归良的农户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却并未有反抗的动作。 荀晏被哭得脑袋疼,一番乱找后终于摸得了那罪魁祸首,他上前一步劈手夺走了那人手中的火把,怒斥道: “你疯啦?” “老子清醒着呢!” 那人怼了过来。 纵火之人竟赫然是何罗。 “那你在干什么?何兄知道吗?” 荀晏都快要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了。 “我知道。” 另一头,何仪走了过来。 这位曾经的黄巾渠帅归降后,真真切切的躬耕于此,不曾有二心,仿佛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而已。 他深深看了一眼荀晏。 “我等蒙荀氏之恩,方才能有这几年的安生日子,如今荀氏有难,又以我等为把柄,我又如何 能坐视不管。” 荀晏简直不能理解他的逻辑,他想帮把手何至于自己烧了自己的田? 他冷冷道: “叔父是被征辟,又非被抄家,不须君来帮着下决定。” 何仪被他一番怒怼也不见恼色,只是笑着看着他,心中却仍有些不真切。 当年那个为他治伤的孩子如今也这么大了,谁能知晓当初他俩几乎是个个盘算着怎么弄死对方。 一旁何罗就没这么多思量了,他一屁股坐在了田垄间,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只是呆呆望着周边。 “别烧了,”荀晏说道,“叔父已决意应董卓征辟。” 何仪一惊,皱眉道:“董卓暴戾,为其所用有损慈明公名声。” “你烧了这儿,来日又要以何为生?” 荀晏叹道。 “重操旧业?” 何仪混不吝的说道。 这个外表老实的庄稼汉又一次露出了他敢于挑杆子起义的本质,荀晏却只想踹他一脚。 没了他何罗何仪,还会有王罗王仪,只要叔父在颍阴尚且有挂念,便总归是处于弱势的。 “都别闹了!” 荀爽的到来终止了这里的闹剧。 何仪敢和荀晏鬼扯,却不敢对着这位长辈不敬,终究是制止了手下的人。 “……爽愧不敢当。” 荀爽道。 他明白何仪的意思,这些人认为自己成为了董卓胁迫他的把柄,所以宁愿自毁长城,也不愿拖累于他。 可有些事,真的值得吗? “昔大将军征召于爽,爽未从之,今董侯再召,不得不从。” 他说道。 荀晏看着一言不发的何仪,平静的说道: “好好活下去吧。” 何仪弯腰深辑,久久未有起身。 董卓的征召紧急,不过第二日,西凉军就又一次来骚扰了,这回还带上了当地的官员一同来逼迫。 那官员看着荀氏叔侄,面露尴尬之色,却又不敢反抗。 荀爽几乎是被一路逼着收拾东西,轻装简行就要被送上路,临行前却还见到了一个不该来的人。 “你给我回去。” 他面无表情说道。 身形纤瘦但高挑的少年笑嘻嘻站在面前,边上收拾好了东西,一副要一起上路的模样。 “我那日得罪了那部将,恐那人路上欺辱于叔父,还是得我一路看着才能安心。” 见荀爽欲再说什么,荀晏语速很快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已请何氏兄弟帮忙照看剩下的族人,叔父不必担心。” 荀爽见状终究是叹了口气,他这侄儿自幼便有主见,打定了注意不会轻易放弃,有时候他也劝说不动。 不过他愿意同意也是因为董卓给他的任命乃平原国相,平原国在冀州,远离是非之地,这个任命却是比他想象中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但有些时候现实总是会比想象的更加离奇。 他刚刚行至宛陵,他升职了,官拜光禄勋,位列九卿。 车队当场改道,目标雒阳。
第32章 越靠近雒阳,便越能嗅到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周边县城人心惶惶,百姓难安,不时还能见到三三两两劫掠百姓的西凉骑兵。 一路上由于任命的调动,外加上荀爽毕竟年迈,停停走走,在不停的催迫下也走了两个来月的时间。 当日他们在成皋的驿站歇下了脚。 时值冬日,气候严寒,路途坎坷,荀爽的咳疾自犯了以后便断断续续未能好全。 荀晏蹲在药灶边上看着火候,他不算什么耐冻的人,这会也不在乎面子,干脆缩成了一团靠在火炉边取暖。 摇曳的火光为他冷白的肤色增上了一丝暖意,他眉眼冷淡,眼神空茫茫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乌羊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他生性恣意,出生边陲,从小还没学会说话便懂得抢人东西,胆大妄为至极,但这一路上却不曾有多的逾越,顶多是态度不是很好。 这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董侯看重荀爽,路途中便将其升为九卿之一。 但这并非主要原因,九卿而已,如今董侯势大,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官看着他们都得退让,更何况一个手无实权的新官。 他面色晦暗的看着那位荀郎。 他讨厌这个漂亮的荀氏郎君,他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威胁。 这种感觉就像是直面那个并州从事,甚至于那位董侯义子,虽然他只和这两位有过一面之缘,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的直觉曾让他一次次在生死危机中存活下去。 “会看火候吗?” 乌羊蓦然惊醒,这才发现那荀郎正在和自己说话。 “我要出去买点药材,你帮我看一下。” 荀晏继续说道,神色自然,仿佛两人先前并未有过冲突一般。 思想上想要拒绝,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等乌羊回过神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乖乖的坐到了那药炉子边上。 仿佛一个乖宝宝。 他猛的站起了身,面上换上了一副凶恶的表情,像是想要掩饰先前的行为。 “谁知晓你会不会半路偷跑?” 他冷笑道。 荀晏有些迷惑的看着他,然后从善如流道: “哦,那你派个人看着我吧。” [你看看,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清之笑了一声。 [我也没吓他啊,]荀晏叹了口气,眉眼间丧丧的,失去了精气神宛如一条咸鱼,[可能那日我威胁他的时候把他吓到了?] 那也不至于这样吧,这西凉兵胆子可真小。 他打了个哈欠,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圆球。 荀爽现在每每看到他都会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以前软乎乎的小孩子裹成圆球怪可爱的,旁人就喜欢逗弄这种可爱稚子,可一个容色俊秀的少年把自己裹成这般,看上去好像总有些不对劲。 有种糟蹋了那副好容貌的感觉。 荀晏不以为意,大大咧咧上了街。 市集上冷冷清清,行人不多,少有的几个行人刚一看到荀晏身边那两个凶神恶煞的西凉骑兵,便慌不择路各回各家去了。 这年头,谁也不想和这些不讲道理的家伙对上,莫名其妙被劫掠一番还算好的,怕的就是连性命都得丢了。 药铺的老板哆嗦着手给他装好了药材,活像是见了瘟神一般。 可能他现在确实和那瘟神没啥两样。 城中四处贴满了告示,还有好几张大头照,虽然在荀晏看来这画得稍稍有些抽象,不过大致特征还是清晰的。 这里头最多的还是要属袁绍老哥。 当时董卓要废少帝时,袁绍当堂怒怼董卓。 袁氏虽引来了董卓这头无法控制的饿狼,但本意大概也非如此,只是自以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态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袁绍头铁的一句“天下健者,岂惟董公!”,喊得那是一个热血沸腾,叫人恨不得跟着他一起站起来,赶走董贼。 然后他悬节于上东门,扔下仍在京中的袁氏族人,麻溜的跑路了,回关东招兵买马来日再战。 哦,现在还加了个曹操。 荀晏细细品鉴了一番画像上曹将军的长相。 嗯,细眼长髯,好像胡子较之前长了点,个子矮这个重点也突出了, 这画师真会。 他突然谜之骄傲了起来,多年不见,他已非往常的他了,他已经脱离了矮个子集团了。 可怜的孟德兄。 他这般想着,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什么,荀晏揉了揉眼睛想着自己是不是最近晕车太厉害,眼神都花了。 他再次看向了那个方向,一时陷入了沉默。 现在天色微暗,旁边的役车上装着个大麻袋,袋口正巧还正对着他,这个角度正好看见里面有一颗脑袋。 还是颗看上去怪熟悉的脑袋。 荀晏和那人对视了片刻,再迟疑的将眼神挪到了那副刚刚看过的画像上去。 嗯,没错,是一个人。 [哈,可怜的孟德兄。] 清之嗤笑道,回头又安慰了起来。 [喏,一般人还没有这种运气,看着通缉犯的画像,一转眼通缉犯就出现在了边上。] 他说道。 [这运气给你你要吗?] 荀晏有些悲伤。 “好了没?” 边上的西凉兵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他们不知道为何偏将这般重视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子,像是要防着他一般,这般细皮嫩肉的世家子弟,放他们那边陲之地恐怕根本活不了几天。 另一名西凉兵轻咦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般,向着那役车走去。 荀晏不知道曹操紧张不紧张,反正他是有点紧张的。 他叫住了那个西凉兵。 那人高马大的汉子回过了身,凶巴巴盯着荀晏看,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必须给个理由出来。 荀晏沉默了片刻,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理由,甚至开始思索要不直接把这俩人抡倒算了。 [装病吧。] 清之提议道。 你看我像是熟练这种业务的人吗? 荀晏面无表情揪住了胸口,抑扬顿挫的喊了起来: “突发恶疾,能不能先送我回去。” [……要不你还是考虑一下开打吧,或者直接把人卖了也行。] 清之道。 那俩西凉兵反倒是真的愣住了,现在天色黯淡也看不清晰,只见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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