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那步卒惨叫道,“中郎将令我等,令我等见无须者,不论长幼,皆杀之。” 那将军一愣,看了眼在场唯一未蓄须的荀彧,两人一时沉默,半晌他一脚给人踹走。 “那你不会自己多长点脑子想想啊!” 他骂道。 矮个子的将军翻身下马,将地上的叔侄二人拉了起来。 “久不见公达,未曾想这一见可不是什么好时机呐。” 曹操说道,话语中有些苦涩。 如今乱象,那是谁也不想见到的,更何况他亦是宦官之后,虽不与十常侍之流为伍,当常常也因此为他人所讥。 荀攸亦是回以苦笑,转而说道: “此乃攸从父,文若。” 曹操早便对他身旁容色出众的青年身份有所猜想,如今一听更是了然,行礼道: “幸会幸会,竟是荀氏的王佐之才啊。” “玩笑而已,不敢当,还要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荀彧默默打量着这位曹校尉,他听闻此人已久,见面却还是第一次。 宫乱之中没有时间叙旧,曹操匆匆派了两骑将荀氏叔侄送往安全之地便离去了。 当日,宫门的大火直直烧 到夜晚,无辜惨死者不计其数,少帝及陈留王不见其踪,被掳出宫外。 翌日,少帝归宫,一切安好。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是一人归来,而是由董卓护送而返的。 董仲颖入京了。 ———— 颍阴县内,有骏马自市集中肆意而过,溅起点点泥水,骑者不以为然,扬鞭而去,也不管是否惊扰了百姓。 昨日刚下过雨,这般弄得许多人的摆摊物件都脏了,好在没有伤及行人。 “这人怎的如此无礼!闹市怎能纵马?我必要状告于县令!” 有人愤愤不平说道。 “这,这好似是西凉骑兵的样子。” 有年长者在一旁惊道。 西凉,听闻这个词,边上人不由勃然色变。 如今谁人不知董卓手下西凉军。 那董仲颖自入京后便无人可以制止,曾经尚且有何进,如今何进一死,京中兵马不听调动,纵使是自认为有恩于董卓的袁氏亦无法操控这头已经肆无忌惮的猛虎。 西凉骑兵横行无忌,骚扰百姓,恶名远扬,董卓也不加以拘束,任其行事。 前些时日,董卓甚至废了少帝,改立陈留王为帝,自以为与董太后乃同宗。 “他这是往……往高阳里去!” 路人惊道。 高阳里中,荀晏仍留在族中。 举族迁移,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个大工程。 乡土难离,没有什么重大变故,纵使聪慧开明如叔父伯父,也是不愿答应的,他好说歹说,分析利弊,最终仍是董卓入京后,长辈亲眼看见祸端后才惊觉他说得确实有理。 其后呢,还得一家家劝说,荀氏又非小族,族中旁支众多,一同生活多年的乡亲总归也不能不管不顾吧,也得劝一劝。 好在前些时日,荀彧以外出补吏为由,自京中驰马而归,帮着一起进行迁族事务。 不得不说,阿兄威望比他高,干这种事也更加得心应手一些,现今族中大半已经陆续去了迁移路上,只剩他与叔父荀爽留下处理剩下未离去的人家。 荀晏叹了口气,看向了外头那片他与枣祗一起倒腾多年的田地。 枣祗早在去年离去,他也是要看顾家族的。 但若是可以,他又怎会想离去呢? 起码何罗听闻荀晏邀请他一起迁离后便勃然色变。 他们这些本就背井离乡的人,在外流浪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种下了自己的田地,马上就要拥有新生活了。 在这种端口,却被告知这里马上要战乱啦,你们还是抛弃这儿快走吧! 何仪素来稳重,也梗着脖子怒道,宁愿落草为寇,大不了拿起武器继续打,总归要看顾下这一亩三分地。 门外的喧哗声将荀晏惊醒,他匆匆向外走去,却见叔父荀爽正与一位颇具胡人特色的骑兵互相对峙。 那部将面带矜色,懒洋洋靠在马边。 荀晏悄悄凑了过去,轻声问道: “叔父,何事?此人是谁?” “董卓部将,欲召我入京。” 荀爽答道。 荀晏一惊,所幸还惦记着对面那人还在,只是揪住了荀爽的衣袖,唇语道: “不可。” 荀爽苦笑,他也知此时入京非良机,但…… 他抬首道: “爽已年迈,年老多病,恐无法帮持董侯,还望将军见谅。” 西凉兵同样笑了起来,只是所说之言却叫人听着浑身一凉。 “君不见蔡邕之事乎?” 荀晏顿时色变,腰间剑几欲出鞘,却被荀爽匆匆制止。 “清恒!” 叔父低声道。 荀晏阴郁着脸,勉强扼制住了自己的杀心,只是右手却不愿从剑柄上放下。 蔡邕之事,他听得只想冷笑一声去砍人。 董卓听闻蔡邕之名,欲征辟其,蔡邕称疾不就,董卓怒言:“我能族人!” 你不来可以,我能把你全族杀光了。 族人一直都是荀晏的逆鳞,今日却是头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威胁。 荀爽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侄子,仍然笑道: “爽之宗族已迁离颍川。” 西凉兵收起了笑容,一双鹰眼紧盯着面前人,一字一句说道: “董侯言,听闻荀氏善农桑,若是慈明公不愿意,便叫我部下将士去玩玩火。”!
第31章 你的面前现在有一个脸T在疯狂开嘲讽,你目前的心情是非常愤怒,你衡量了一番以后觉得自己可以打得过对方,但如果动手了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 你会选择……? 荀晏沉吟片刻做出了选择。 “咯啦——” 一声清脆的关节声响后,西凉兵骤然发出一声惨叫。 剧烈的疼痛自手腕处传来,他眼神凶戾的看着面前弱不禁风的少年郎君,另一只手想要抽出腰间佩刀。 腰间骤然被重击,佩刀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腰腹间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失去反抗能力,蜷缩起了身子。 面前的少年郎君仍然容色淡淡,甚至相比先前的阴郁还多了一丝琢磨不清的笑意,只是这抹笑意放在现在却令人心中寒气顿生。 白皙的手紧紧扣住了他不自然扭曲的手腕,衣袖下滑,露出了那一截堪称纤弱的手腕,但就是这只纤细的手如今将他整个人牢牢钉在这里。 很难想象为什么眼前这个纤弱的少年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清恒!” 荀爽再次喊道。 他也着实没有料到自己这一向乖巧可爱的侄儿竟然会直接动手了,他对荀晏的印象甚至还停留在幼时喜欢扮大人,但一遇事就撒娇的小孩模样。 荀晏一顿,随后缓缓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配上少年人如今愈发出色的眉眼,几乎能晃花人眼。 只是现在无人来得及欣赏这般容色。 “你看你,”荀晏温和的说道,“年纪轻轻就骨质疏松了。” 下一瞬,他再次一拧。 仿佛先前场景的重现一般,那处可怜的关节再次发出响亮的声音,西凉兵又一次冷汗乱出。 “帮你正个骨而已。” 少年郎君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摆袖离去,留下一阵不知是草药还是什么味道的香意。 全然是那种自幼精心养大的士族子弟姿态……个屁啊!! 乌羊捂着手腕恨恨看着面前之人,可恨他未将手下兵将一同带来,只是让他们暂时在外候着。 他自跟随董侯后便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一 路横行无忌,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么一个半大小子手上吃了瘪。 他几欲唤人一道进来将人绑了,但抬眼甫一接触到那少年郎君的黑沉的双眸,那人又一次露出了那种说不清的笑。 他心中陡然一寒,身上那股跋扈都不由自主淡了下来,最终只是恨恨道: “我话已带到,还望慈明公早日决定,勿谓言之不预!” 一场闹剧匆匆收场,留下满地狼籍。 荀爽只感觉脑壳疼,他看着自家乖巧侍立于身侧的侄儿,良久才叹息一声。 “你啊……” 荀晏见他未有怒色,便上赶着扶住了人,笑得眉眼弯弯如一只小甜包,丝毫不见方才威胁人的那般模样。 “叔父啊,人善被人欺,恶人还需恶人磨呀!” 他说道。 “那谁让你去做那恶人了?”荀爽摇头,“我这是怕你被人欺负了啊!” 他的手指几乎点在了荀晏额头上,荀晏也不敢躲,就这般受着这波数落。 若是乌羊尚在,听得这番话语怕是都要委屈起来了,到底谁欺负谁?您也在场看着呢! 虽暂时将人打发走了,但这件事却仍然如一座大山般压在心头。 “好在宗族已大半在迁移路上了,”荀爽叹道,“不想那董卓竟是如此跋扈。” 荀晏扶住了叔父,荀爽这几年年纪渐长,虽没有什么大病,但腿脚却不是很利索。 只是二伯更加年迈,大人又向来体弱,阿兄又先行一步,得带着大部队一同迁移,叔父怕他一人留下处理后事会有问题,才与他一同留下。 这下荀晏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不管怎么样,把叔父也打包送走,也不至于落得现下这副不尴不尬的局面。 荀爽知他心中所想,缓缓跪坐下,望着窗外他看了几十年的景色,竟一时有些恍惚过去。 “叔父,”但荀晏仍然不得不将他叫醒,“如今……又该怎样?” 荀爽笑了起来,吟道:“时也命也啊!” “我便应了他的征辟。” 荀晏抬眼,急急欲阻止,张口却悲哀的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能如何劝说? 宗族虽已迁离 ,但乡亲还在,这些年来留下的农田水利尚在,这些即使他用不着,也是能恩泽于他人的,真的就叫那些只懂烧杀劫掠的兵一把烧了? 荀爽反倒是不见愁色,反过来还安慰起了荀晏。 “清恒不必忧虑,董卓既然还要用我,总不至于加害与我,我这一生啊,未有太大成就,说不定此一去还能扶大厦于将倾。” 他甚至开了个小玩笑。 但荀晏这会却是笑不出来,他反驳道: “叔父才名远扬,怎么能说是没有成就呢!” “都是虚名而已,”荀爽扶着膝盖站起了身,“该收拾收拾了,清恒也需赶快跟上文若他们。” 荀晏拧眉,他这才想起了什么,匆匆道:“不可!” 还未等他继续言语,外头却传来一阵喧哗,有还未离去的侍从匆忙闯了进来,急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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