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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点点头，他瞥见茶几上放着盛过马铃薯的空盘子，看来黑瞎子一直把这里当成了餐厅。他径直走到厨房，锅里还有不少烤马铃薯，他嗅到了胡椒的气味，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他给自己盛了一碟薯泥，看见餐桌上还放着一壶咖啡，便随便拿了一只空杯子，倒了半杯。 张起灵听见隔壁传过来的水声，黑瞎子似乎是在洗澡。他在这里好像过得不错，张起灵拉开椅子坐下，然后身体微微一僵，他的大腿碰到了一个又硬又冰冷的东西。他放下勺子，伸手往餐桌下一摸，那是一只左轮手枪。 张起灵稍微一用力，把粘在桌子底下的枪拔了下来，他打开弹巢，里面装满了六发子弹。他掂量了一下，这把手枪十分小巧，但是不知道威力如何。张起灵抓着枪思考了一下，他对黑瞎子的怀疑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打消了不少，他听见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心里稍微紧张了一下。 张起灵看了一眼枪上残留的胶体，他试图把手枪重新粘回去，但是胶体已经失去粘性，固定不住了。他心里暗骂一声，但是这时候水声又响了起来。张起灵这下有些后悔了，他知道黑瞎子是做掮客的，这个行当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工作，有把枪防身再正常不过了。 张起灵无可奈何的把左轮手枪别在了腰后，决定找个时间再把它粘回去。但是再坐在这里就太可疑了，他只好把椅子摆回去，一手拿着盘子，一手端着咖啡，回到客厅。 此时水声又停下来，黑瞎子哼着一支歌，一边擦着头发，晃晃悠悠的推门走出来。张起灵的眼皮跳了一下，黑瞎子手里抓着一条毛巾，但是身上什么也没穿。 黑瞎子也愣了，他下意识的想用毛巾挡一下，但是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蠢，停住了。“我忘了还有人。”黑瞎子极力保持语气的平静。 张起灵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出来。黑瞎子猛的向后退一步，狠狠摔上了门。张起灵摇了摇头，放下了咖啡，把脏盘子推到一边儿，挖了一勺薯泥，胡椒的味道在口腔里慢慢扩散。 张起灵吃完了早饭，主动洗了盘子。黑瞎子躲在阳台上拉着小提琴，张起灵不是很懂音乐，但是听着这支曲子至少不讨厌。他放松身体躺在沙发上，黑瞎子意外的是个生活非常规律的人，每件事都有固定的时间，和他完全不一样。 张起灵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贴着颜色很柔和的壁纸，他慢慢放空大脑，直到黑瞎子的琴声准时停下来。张起灵看了一眼挂钟，一分不差的两个小时。 黑瞎子收好了提琴，看到沙发上的张起灵，顿时吃了一惊。“你不出去转转？”黑瞎子诧异的问道，波恩虽然城市不大，但是还是很有特色的，他当初来到这里，经常在小巷里转悠，能买到这家酒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动，他的生活大多数时间都充满了危机，其他时间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事可做。 黑瞎子抓了抓头皮，说道：“要不要去散步啊？”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却听见门铃响了起来。黑瞎子系上睡衣，穿着拖鞋走下去，张起灵在楼梯边上站了一会儿，就看到黑瞎子又走回来，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找的那个人有消息了。” 张起灵微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回信，但是黑瞎子似乎也没预料到一样，轻声嘟囔着：“帮我办事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慢。” 张起灵走下楼，吧台前面站着一个女人，他记得就是昨天来的其中一个女人。 “初次见面，张先生。”这个女人的汉语比昨天那个黄头发男人说的还要糟糕，她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张起灵沉默的等着她说下去。 女人拿出一张纸条，张起灵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是用德文写的一串地址，完全看不懂。他寻思着一会儿问问黑瞎子，黑瞎子很遵守职业道德，刚才随手关上了门。 女人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是由于语言不通，只得作罢，很正式的一鞠躬，匆匆的转身离开了。张起灵觉得她可能根本就不会汉语，刚才那两句可能都是现学的。他拉开了门，黑瞎子倚在楼梯的扶手上，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纸条。 “怎么样？”黑瞎子挑挑眉毛，很感兴趣的问。 张起灵试着读了一遍地址，黑瞎子伸脖子瞄了一眼，说道：“离这里不算很远，坐车不到一个小时的路。” “这个信息可靠吗？”张起灵问道。 “不好说，我没拜托过阿圭这种事。”黑瞎子耸耸肩，说道：“不过他这个人办事还是很可靠的，我们合作过很多次。” 张起灵微微皱眉，黑瞎子和黑手党合作？ 张起灵从公交车上下来，那栋带着尖顶的黄色建筑一如黑瞎子说的非常显眼，他没有和黑瞎子一起行动，主要是考虑到了要处理那把左轮手枪。那把手枪现在还揣在张起灵的衣袋里，他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卖胶的地方，在黑瞎子发现之前把枪粘回去。 张起灵一边留意着街两边的店铺，直径往那栋黄色的四层小楼走过去，这条街上的人很少，小黄楼隔壁是一家旅馆，另一边是花店。 他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住了，他要找的人不在这里，没什么根据，但是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了自己。但是这个房子也很有问题，每一间窗户都用床帘遮的严严实实，今天的阳光非常好，而且现在还是中午的时候，除非里边住的都是吸血鬼，正常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张起灵走到花店门口，花店的老板在屋里浇花，外面的鲜花没人看管，他从花架后边观察着小黄楼，但是过了很长时间也没看到有人进出。 他叹了一口气，从花架旁边绕过去，往正门走过去。虽然基本可以确定他要找的人不在，但是说不定这里会留下什么线索。张起灵用力拍了拍门环，出乎他的意料，很快就有一个男人开了门。这个亚洲人看起来也像是日本人，张起灵能够分辨出其中的不同，日语里的发音没有翘舌音，嘴型会和中国人有微妙的差别。他身材异乎寻常的高大，肌肉反常的膨胀起来，看起来简直像一只熊。 张起灵一时不知道该说日语还是德语，但是两种语言他都说的很烂，正在他沉默的时候，男人已经侧开了身体，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进来。 张起灵微微皱起眉毛，他可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但是他立刻发现男人并不是一个人，另一个瘦小一些的男人站在楼梯边上，手里拿着一支枪。他想不出他已知的哪支势力会和日本人合作，黑瞎子虽然也有嫌疑，但是这么大费周章的事纯属多余。 “张先生，请。”拿枪的男人用枪指了指了张起灵，冲楼梯的方向一甩头。 张起灵无言的关上了门，第一个走上了楼梯，他即使被枪指着也不觉得有什么紧张。两个男人都穿着西装，看起来就像是打手，但是和他以前的对手比起来就像是两个孩子，而且这幢楼的窗户很多，他随时可以脱身。 张起灵走上了二楼，男人立刻用枪用力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往左边走。这幢房子比黑瞎子的酒吧大得多，一趟回廊至少有六间屋子，装修的风格却都是大同小异，看起来也是沿用了以前的装饰。 张起灵沿着回廊走到了最里面，这扇门前又站了两个西装男，但是却是不折不扣的欧洲人。张起灵现在更加不解，汤川组的人显然耍了黑瞎子，但是不排除黑瞎子也是计划里的一部分，他想要知道的只是原因。 张起灵听见身后的男人用德语说了一句什么，左边的欧洲男人点了点头，推开了门。他被枪指着又往房间里走了两步，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人就坐在沙发上。 “好久不见啦。”那个昨天在酒吧里见到的混血女孩冲张起灵招了招手，把手边的茶杯放下，高兴地笑起来。 张起灵垂下头，刘海盖住了眼中的杀意，他现在想离开这里了。 黑瞎子在张起灵走后就开始干活了，昨天快要关门的时候有个客人喝的太多，撞翻了桌子。虽然木制的酒桌没收到什么伤害，但是上面摆的装饰灯摔了个粉碎。黑瞎子花了点儿功夫把灯泡的碎片一点点挑出来，虽然开酒吧不是他的本行，但是万一有哪个客人刮了手还是会给他带来麻烦的。 黑瞎子相当不喜欢麻烦。 他吹着口哨把新灯泡拧上，但是还没放下，酒吧的大门就被用力撞开了。汤川圭吾带着毛发男人和另外五个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黑瞎子心里叹息一声，早知道就应该锁上门，但是他一直忘了把大门的钥匙给张起灵，只好一直留着门。 “还没开业呢。”黑瞎子话音未落，汤川圭吾已经冲到他面前，一甩手打飞了黑瞎子新换的灯，抓起了他的领子。 但是黑瞎子的身高比他高了一截，这个姿势看起来非常怪异，汤川圭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松开手，用力的一推对方。 黑瞎子踉跄了几步，撞上了身后的椅子，他伸手揉了揉被撞疼了的屁股，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 “这是出什么事了？”黑瞎子依旧不慌不忙，但是眼睛不动声色的扫过了几个人，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只有汤川圭吾和黄发男人带了枪。 黄发男人上前一步，拍了拍圭吾的肩膀。圭吾冷静了一些，但是眼睛仿佛要喷出火一样，死死地瞪着黑瞎子，说道：“那个张坤在哪？！” 黑瞎子愣了一下，他没听过这个名字。 但是这个反映显然激怒了圭吾，他举起胳膊，看起来像是要给黑瞎子一拳，但是黄发男人很快拦住了他。圭吾只好恨恨的放下了手，说道：“别装傻了，他昨天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原来说的是张起灵，黑瞎子心里一阵好笑，他不知道张坤这个名字是圭吾他们从哪里打听出来的，不过多半是那家伙做的假身份。 “他在楼上。”黑瞎子冲着楼梯的方向抬抬下巴，漫不经心的说道：“找他做什么？” “你闭嘴！”圭吾转身就要上楼，又被黄发男人拉住了。 “あなたが最初に行く。【你先走】”黄发男人看着黑瞎子，命令道。 黑瞎子微笑起来，说：“好啊。” “张先生，想必你也明白现在的形势。”女孩儿仰起头，非常直白的说道：“我知道黑瞎子和我二哥做的生意，但是这批货已经被我扣下了。你为黑瞎子干活，还不如直接跟着我，怎么样？” 张起灵安静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孩儿能力不足野心有余，不仅不像他认识的那些老狐狸一样一句话就能绕上半个小时，而且她的小动作太多，眼角的颤动，不自觉的咽口水，都能看出来她过于兴奋的情绪。 虽然张起灵很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交谈方式，但是她好像认错人了吧？虽然女孩的中文说的非常地道，但是张起灵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他既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哥哥是谁，也不知道货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什么时候为黑瞎子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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