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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睡醒了？”黑瞎子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笑得有几分戏谑，却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张起灵应了一声，伸出手揉揉脖子，他以前没在摇椅上睡过，这时候才觉得脖子难受的厉害。 “清醒点儿，”黑瞎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表情却很严肃，“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张起灵其实已经很清醒了，他不动声色的扫过整间酒吧的人，差不多已经锁定了目标。 “能找到吴三爷的人，或者长得像吴三爷，随便怎么说。”黑瞎子压低了声音，稍微动了一下头，幅度不大，但是足以让张起灵知道他在说的人。 张起灵扫了一眼，那一桌的位置就很隐蔽，靠近东南角，离后门非常近。坐在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亚洲人，他身边很近的位置坐着另一个亚洲人，头发却染成了黄色，带着一副深色的墨镜。他们两人的左右又坐了两对年轻男女，也都是亚洲人。 “那是汤川圭吾，汤川组的少爷。”黑瞎子背对着那一桌那女，但是张起灵立刻知道他在说的是中间的那个年轻人。 “如果他能够帮忙，一天之内就能找到你要的人。”黑瞎子这时候才转过身，冲着汤川圭吾挥挥手。 对方立刻露出一个笑脸，连连点头，他似乎还想走过来，但是刚站起来就被旁边的黄头发青年按住了，两个人交流了几句，汤川圭吾又坐了下来，朝黑瞎子摊开手。 “你先在这里等等。”黑瞎子嘱咐了张起灵一句，朝一个服务生招了一下手，说道：“1 Whsky mit Eis。【1份威士忌加冰。】” 张起灵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稍微侧开了身子，正好能看到黑瞎子拿着一杯酒，笑嘻嘻的走过去。 张起灵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调酒师已经走了过来，职业化的笑了一下，说道：“Was willst du ?【想来点儿什么】” 张起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也能猜到对方的意思，便说道：“nicht。【不用】” 调酒师有些惊讶的看了张起灵一眼，但是也没多问，又低下头去不紧不慢的擦着酒杯。 张起灵一声不响的坐着，他很快就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了不少，成了酒吧背景的一部分。其他顾客也慢慢遗忘了这个有些不合气氛的古怪客人，又开始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正是张起灵想要的结果，他顿时放松了不少，耳朵也开始习惯持续不断的噪音。 其实比起其他的酒吧和俱乐部，这间酒吧已经相当安静了，音乐声也清晰可闻，用的是相当高级的音箱。张起灵又向黑瞎子的方向瞥了一眼，黑瞎子已经坐在了汤川圭吾的另一边，两个人都面带笑容，黑瞎子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在说着什么。 “Herr。【先生】”一个服务生端着一杯看起来像红茶的饮料，放在张起灵面前说道：“Long IslandIced Tea。【长岛冰茶】” 服务生侧开身子，冲一个方向摆了一下头。张起灵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留着褐色长发的女孩冲他举了一下酒杯，她旁边的两个女孩也都很感兴趣的冲张起灵笑了笑。 张起灵明显呆了一下，他不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德国的女孩显然比他想象的开放的多。他下意识想要推开这杯酒，但是又觉得不妥，正犹豫着，女孩已经端着一杯啤酒，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他旁边。 “以前没见过你，刚来波恩？”女孩说的是非常流利的中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起灵，还没等对方回答，又说道：“你是来留学还是旅游？” 张起灵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但是很快就发现，虽然女孩的看起来像是欧洲人，但是却有很多不协调的地方，更像是混血。由于灯光的问题，张起灵一直没发现酒吧里半数人都是亚洲人，但是他对此也不太关心。 女孩用杯子和张起灵的长岛冰茶轻轻碰了碰杯，一气喝下了半杯啤酒，长舒了一口气。 张起灵没打算理她，但是还是勉强喝了一口杯子里酒，酒意外的很辣，但是他却忍不住又喝了两口。张起灵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黑瞎子的酒吧为什么这么偏僻还很有人气，波恩本地的亚裔不多，但是黑瞎子显然找到了什么手段把这群人全都招呼来了，这种气氛甚至让张起灵都觉得自在了不少。 “看来都不是啊。”女孩一点儿也没有被无视的尴尬和气愤，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那你肯定是和老板一伙的，你们是不是又要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事？” 张起灵的注意力稍微集中了一下，女孩口中的老板八成就是指黑瞎子，但是后半句他不太明白，他又喝了一口长岛冰茶，说道：“什么鬼鬼祟祟的事？”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女孩小声嘟囔了一句，指了指黑瞎子，故作神秘的说：“就是黑手党的事啊，喏。” 张起灵偏过头，黑瞎子脸上已经是非常严肃的表情，聚精会神的听着汤川圭吾讲话，黄发男人靠在沙发上，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也在听着两个人的谈话。相比于另两对低声私语的男女，和酒吧里其他人，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太正常。张起灵又举起了杯子，这时候才发现杯子里酒只剩下一点儿了。 “你也是黑手党对不对？”女孩的眼睛闪闪发亮，盯住张起灵不放。 张起灵摇摇头，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提醒一下黑瞎子，虽然这个女孩看起来像是常客，但是知道的也太多了，不过这到底是黑瞎子自己的事。女孩开始说着什么，张起灵面无表情的听着，仍留心着黑瞎子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黑瞎子起身离开，走向后门，到了门口时回过头朝张起灵打了一个手势。 张起灵立刻站起来，他转过头打算和那个女孩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张起灵全身僵了一下，只觉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本身是个非常警觉的人，这种警觉性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即使张起灵想放松下来，也会不由自主的注意周围的情况。但是张起灵完全没感觉到女孩的离开，他扫了一眼女孩原来的一桌，另外两个女孩还在谈什么，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已经不见了。 张起灵茫然的站了一会儿，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整个大脑都成了一团浆糊，思考已经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他的视线落在酒杯上，杯子里只剩下了大半杯的冰块，但是酒不可能有问题，张起灵模模糊糊的想，那个女孩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触酒的机会。 那黑瞎子呢？张起灵心里一凉，突然清醒了几分，他扭头看过去，黑瞎子已经不在门口了，那一桌男女也都走了。张起灵试图甩一下头，但是这个动作让他更加难受，他觉得自己的胃都开始翻腾了起来，而且脸上烫的厉害，简直像是要发烧了一样。 “张起灵？喂......醒醒！” 张起灵觉得耳边传来黑瞎子的声音，他睁开眼睛，黑瞎子正朝他伸出手。张起灵徒劳躲闪了一下，但是黑瞎子很用力的扣住他的肩膀，他突然闻到一股非常刺鼻的味道，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黑瞎子手指上还沾着一点儿白色的药膏，看到张起灵清醒过来，便从吧台上抽出一张纸，简单擦了擦。 黑瞎子放开了手，用审视的目光注视了他一会儿，说道：“你多少天没正经吃过饭了？”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一桌，就只剩下那个黄头发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他突然意识到酒吧里的人走了不少，但是他没看到钟表，而且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把握不出过了多少时间。 “你感觉怎么样？”黑瞎子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关心，但是张起灵还是能听出他的笑意。 “我没事。”张起灵觉得头疼的厉害，他在家族里接受过很严格的抗酒精训练，但是哪一次的头疼也没有这次厉害。而且他确实好几天没吃饱过了，胃里像是有一只小老鼠在啃食着一样，难受的不行。 黑瞎子安慰似的按了一下张起灵的肩膀，黄头发男人已经走了过来。张起灵发现这个男人双手的小指都不见了，手腕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但是最让人瞩目的还是他在脖子上刺的刺青，张起灵只能看到一小部分，但是那分明是什么动物的爪子，令人望而生畏。 黄头发男人拿出一张照片，在张起灵面前举起来，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道：“你要找这个男人？”这个人的中文说的非常生硬，但是吐字很清楚。 张起灵点点头，他没见过这张照片，照片里的明显是吴三省，旁边还站了另外两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看起来像是兄弟。他觉得照片肯定是黑瞎子提供的，但是黑瞎子怎么会有吴家兄弟的照片让他有些疑惑。 “我们会再联系你的。”黄头发男人说道，他冲黑瞎子微微低头鞠躬，黑瞎子也立刻以同样地动作回礼。做完这个动作，黄头发男人又看了张起灵一眼，像是要确认什么事一样，然后就从后门离开了。 黑瞎子敲了敲吧台，对调酒师说了几句德语，又对张起灵说道：“走吧，给你弄点儿吃的。” 张起灵眯起眼睛，他不太喜欢黑瞎子说话的方式，但是也没怎么介怀，说道：“那杯酒里掺了什么？” “40度以上的原酒，混合的其他酒，还有没融化的冰块。”黑瞎子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解释说：“它叫做长岛冰茶是有原因的，下次等冰块化了再喝，也不能空腹喝这种酒，而且你好像没喝过混合酒。” 张起灵觉得他更不喜欢黑瞎子了，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这让张起灵想起了家族里的老怪物们，但是他又觉得对方说的完全正确，只好嗯了一声。 张起灵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他闻到空气中烤马铃薯的味道，很快想起来昨天晚上黑瞎子做的马铃薯泥。那盘马铃薯泥看起来真的非常恶心，但是味道确实不赖。 张起灵慢吞吞的穿上衣服，一板一眼的整理好床，光着脚走了出去。黑瞎子正挂在门上。 张起灵脚步停了一下，书房的门框上有两根垂下来的绳子，他原以为是装饰作用，但是现在看起来显然还有实际的用途。黑瞎子两手紧紧抓着绳子，身体吊在半空中，慢慢的举起腿，然后反复做着这个动作。 张起灵默不作声的看着，这种训练方法现在已经非常少有，属于单纯靠自身体重而达到的对全身的锻炼，在他所知道的所有训练中，这是唯一一种能锻炼整个手部的。大多数的锻炼方式只能增强手部上半部分的力量，这样的确能增加打击的力度，但是同时会使腕关节极易受伤。 黑瞎子一直做了十次反复才放开手，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疼的呲牙咧嘴。“早安。”黑瞎子转过身冲张起灵笑笑，他早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是张起灵没打断他的锻炼让他感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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