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哪天你找到那颗石头再说吧。」 「找我办事得给酬劳的……说不止老头赏给叶成……偏偏那家伙见佛祖去了……」 怀中之人逐渐没了声响,气息越拉越长、越缓慢,一颗大头就侧靠在他的肚子上,随著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张起灵扶著那颗大头缓缓躺下,一手轻撩那人的浏海、另一手轻捏丰厚的耳垂,若有所思地仰望天花板,待寒月西墬时才入眠。 但睡了不过几小时天刚亮起,外头传一道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令两人同时惊醒。张起灵第一时间捂住黑瞎子的双眼,低道:「眼镜。」 黑瞎子一戴上墨镜,两人立刻猫腰分别冲向门口两侧,一持刀一持枪而各守左右;黑瞎子拿出镜子照向脚步声来源,来人穿著布鞋、卡其裤、手持工具箱、腰间别著工具袋,再往上瞧,竟是名七十来岁的老者,东张西望的眼神相当恍然。 他怔了怔,收枪的同时顺便别头示意张起灵收刀,刻意在地板上擦出脚步声引起来者注意,而后走出门外装傻道:「咦?这不是罗师傅吗?您怎来这儿啦?」 黑瞎子口中的「罗师傅」终於回神,来回看了他和张起灵一眼,开口:「你是……黑仔。陈四公呢?这里发生什麼事了?」 「老爷子他……」黑瞎子假意叹了口气:「这说来话长……」 张起灵默默在旁边当隐形人,在两人的对谈中推敲出这位罗师傅就是每年从美国飞来这里为陈皮阿四维修老宅院的修缮师傅。老师傅甫听完黑瞎子的解释,嗟道:「这次我带孙子一块儿回来,想来见见陈四公,想不到这里发生这麼多事,可惜这宅子变成这副模样……」环伺周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眼神流露出无尽惋惜。「你和这小哥待在这儿做什麼?」 黑瞎子解释道:「我和他都不住这儿,去年接了案子在外头走动,才刚回来呢。」 「这麼说,你也不知道陈四公的去向?」老师傅皱眉拿出一张支票,「去年我刚回美国没几天就收到这票子,打电话回这里没人接,想来想去,除了陈四公也没第二个人了。」说著,塞进黑瞎子手里,「这钱太大,我不能收,你要是见到陈四公就替我还给他。」 黑瞎子推了回去,微笑道:「这老爷子的心意,您收著吧。再说,我也找不他老人家呀……」 互相推托一番,终於说服老师傅收回票子。三人一同走出老宅院,互揖而别,老者往东、他俩往西,走了好一阵子老师傅才突然想起什麼,连忙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只方盒,沿著黑瞎子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但已不见两人踪影。 「这,唉……」叹一声,老师傅打开方盒,露出里头的青色石头,色泽深蓝晶亮、半透明而无暇,是颗相当罕见的顶级绿松石。 再叹一声:「也罢……」 ====================================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多的是出站的人,在这时间北上的旅客相对少了许多。 「我去买车票。」 张起灵默默在不远处等待,依著柱子发起呆来。 就在那人拎著车票走近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迅速抽出手机,一见来电名称立刻接通。 「胖子。」 『哎小哥,你现在人在哪儿啊?』 「广西。」 『你回巴乃?怎偏偏在这种时候……哎,不管了!小哥你赶紧上来,出事了!』 「说清楚。」张起灵看了黑瞎子一眼,那人立刻会意收起笑容。 『天真他……失踪了!』
第49章 <四十二> 『吴邪?』 『喂,你是……张小哥吗?』 近春时节,冬雪层层叠叠压在北京市街上,往来人潮比平时纷乱许多,快过年了。 『……你是谁?』 『我是吴邪的二叔,咱们之前在广西见过面。事情紧急,我开门见山说了,吴邪离开家好些天,连手机也没带走,你知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每一次呼吸皆吐出缕缕白雾,他感受到来自人群中若有似无的视线,穿梭在巷弄之时,眼角余光不时撇向四周。 『我不知道。』 扯下帽兜拿低伞,他小心避开眼线,快步走向之前待在北京的住所。走进大楼之前,突然抬头看了顶楼一眼。 『是吗……这样吧,麻烦你一件事,吴邪这支手机在我这儿,你要是有任何消息,请你无论如何一定通知我。』 顶楼之上是灰茫茫的天空,那抹黑影一闪而逝,他眼神定了定,随即步入大楼。 『好,我知道。』 『谢谢你,小哥。』 他在某户人家门前停下,对著铁门敲几下,那张焦虑的胖脸立刻出现在门后。 「小哥你终於来了!」王胖子彷佛见到救星般将他拉近屋子,「没被人盯上吧?」 「没。」视线扫过客厅却空无一人,张起灵问道:「吴邪呢?」 「在房里,两天了,没敢让他出门。」王胖子话一落,张起灵直接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直接打开房门,果不期然见到吴邪一脸憔悴躺在床上昏睡。他皱眉弯身探看,意外发现吴邪虽无外伤却异常消瘦,但是腹部明显凸了半圆。 「他吃饱才睡的,刚到我这儿的时候模样更惨。」王胖子莫可奈何道:「一开口就是跟我要吃的,塞了些饼啊粉啊三明治什麼的,差点没撑死,现在睡得可香了。」 彷佛呼应王胖子所言,吴邪发出呼噜几声鼾,抱著枕头翻身过去,呓语道:「我吃不下了……」睡到打呼冒泡。 一见吴邪的情况比想像中稳定许多,张起灵略松一口气,转面向王胖子。「你那儿还行吗?」 「小看胖爷我这把年纪?开玩笑,我『那儿』还生龙活虎呢。」王胖子企图缓和气氛却惹来一双冷眼,乾笑几声:「不大行,我家那儿到处都是眼线,我有家归不得才把天真带来这里。」 闻言,张起灵皱起眉正要开口,床上之人悠然转醒,一见到两人赶紧挣扎起身,沙哑道:「闷油……小哥你也来了。」 他向吴邪点个头,一旁的王胖子斟水递了过去,抱怨道:「你倒好,睡得一榻糊涂,要不是我机伶把你扛来这儿,咱们都别想甩开那些人,差点没折了我的腰!」 吴邪明明还迷糊著,嘴巴却自动自发回了过去:「当初我拚了命拉你出玉石洞,差点没断了我的手,咱们扯平。」惺忪著眼猛抓后脑杓,灌下一大杯水后才真正清醒。「我睡了多久?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放心吧,这儿隐密得很,外人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王胖子提出更重要的问题:「你呢,怎把自己搞得这麼狼狈?」 吴邪抿了抿唇难以开口,反而是张起灵替他开头:「你二叔有什麼企图?」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俱是怔然,吴邪呐呐道:「你怎麼知道是……」 他淡然回道:「胖子先通知我你失踪了,不久后吴二白用你的手机打来向我探口风。你回过家却没带手机就离开,我猜可能是你遇到紧急状况没时间收拾包裹。如果吴家并无意外只有你离奇失踪,那麼这消息可能是吴二白刻意放出来……」 「够了。」吴邪摆手打断,难掩无力道:「拜托,别说了。」 张起灵与王胖子识趣地没再坑半声,待吴邪扶额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二叔他……要我别再管小哥的事,尤其不准我和霍家有任何来往。」 王胖子调侃道:「哎哟,你奶奶还惦记著当年你爷爷那桩风流,发老醋啦?叫儿子出面逮孙子?」 吴邪狠地一瞪,「当然不是,咱们私下去找霍老太这事,没人敢让我奶奶知道。」停了一下,微愠道:「我二叔的态度跟之前差太多了!咱们在广西的时候明明是他要我放胆去查,现在又要我收手不管,怎麼想都叫人不甘心!」 吴邪一咬牙,「我爸妈也是,他们根本什麼都不晓得,就只知道替二叔帮腔,还拿奶奶来压我……搞什麼呀,我这些日子以来东奔西跑,不单是为了小哥,还要找三叔的行踪啊!他这一失踪,除了我以外吴家有谁出面?就跟当年的西沙事件一样,他们连报警的想法都没有。」交错的十指微微发颤,眼中满是难以压抑的怒火。「他们……从以前就把三叔当浪子,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难怪解连环冒充他们的弟弟,他们全不当一回事!可我呢,他们有没有想过我的立场?就算他不是我亲叔,我叫他一声『三叔』叫了快二十年,要我怎麼撇下不管……」 「吴邪!」张起灵突然单手抓住他的肩,「冷静点。」 他瞧进那双淡定的眼眸,发现自己越发激动,只得强迫自己深呼吸一会儿。「总之……我和二叔吵了一架,他把我关进房里,不让我与你们见面。我不得已只好使出苦肉计,饿了整整三天,我妈心疼了偷偷放我出来,我趁她煮饺子的时候离开家。」嘴角苦苦地勾了起来,「钱包手机早被没收了,我的铺子、杭州的同学朋友们都被我二叔『关照』过,没一个肯帮忙,只好上找胖子……」 「结果这家伙没钱搭火车,居然从西湖坐出租车冲来北京,吓得老子差点付不出车费!」王胖子没好气打断他的话,「我看他一副被追杀的模样,一见到我连声招呼也没打开口就先要饭,吃完饭啥也没交代清楚就睡昏了。幸亏我机伶,发现有人在我家附近监视,我越想越不妥,就把天真扛来这儿,还好没被发现!」 「咦?」吴邪听了,突然摸摸后脑杓和臀部。「难怪我老觉得屁股疼得紧,你个死胖子!扛老子往地板摔?」 「哎,你这话要不要脸啊?我扛个几百斤重的大男人还得闪眼线,你说我容易吗?」王胖子气呼道。虽然他确实不小心将吴邪摔在楼梯一次、撞上电线杆两次、掉到马路上三次…… 「你自个儿欠人票子招麻烦,少推到我身上,你说的什麼眼线肯定是等你出巢穴好宰了你讨油水!」 「我王胖子行得正坐得端,谁敢阴我?倒是你天真一出现就有人来监视咱们,摆明就是针对你呀!」 吴邪依然一头雾水,「你说什……」突然顿了下来,三人同时发现矛盾之处,凝著脸色互觑。 张起灵肃道:「我也感觉到有人跟踪,你上来北京的时候没发现?」 「没有,难不成是我二叔?可他的势力没大到能跨过长江……」说著,吴邪下榻走向窗边,正想拉开窗帘,窗外突然传来几道敲窗声。他愣了愣,回头问:「咱们是在七楼没错吧?」 王胖子点点头,疑道:「是谁在敲窗?」 「大白天的见鬼了?」吴邪一把挥去冷汗,壮了胆子一把拉开窗帘,却发现窗外啥也没有。「别说什麼鬼,连你们说的眼线也没瞧见呀!」 正当他专心探查街巷死角,眼前突然掠过一道惊鸿黑影……「那是什麼?」吴邪和王胖子同时一愣,只有张起灵不以为然地瞟了个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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