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张起灵总算开口,反身指向暗门边的血字:「从那个契丹文下手。」 闻言,吴邪和王胖子互觑一眼。方才光听他和黑瞎子一句来一句去,真正该解释的却没说清楚,他们一时还未意识到这几句血文的重要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吴邪搔搔头,「我去抄下来。」 甫跨出一步,突然,整个山洞轻微震动起来,正对面的青铜门亦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 「操……不会吧?」吴邪和王胖子几乎马上叫了出来,「阴兵借道!」 张起灵抬手要众人静待震动平息,未料,震动随著隆隆声分贝竟越演越烈。他瞥见水道水位骤然退减,不暇思索奔向行李,一把抄起玉琮冲向青铜门,背对众人大喊:「开石碑,别碰人面鸟,用玉璋!」 黑瞎子立刻迈步冲向休息地,抓住所有背包和所有玉器立刻奔回石碑,顺便拉住正要冲去抢救行李的吴邪和王胖子。一蹲下,果见石碑下方又有一个四目九天玄女的阴刻;他略过刻像,拿起玉璋直接插进石碑底下的扁洞里,石碑如门应声而开,后头竟是一道往上斜的石阶。 同时间,另一头的张起灵将玉琮插进机关,青铜门立刻碰地关紧。门外隆隆声迅速逼近,挟带凌厉的气流从门缝中喷出,犹如巨兽怒吼,最后轰地一声撞上青铜门。气流瞬间止息,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喷洒的水柱,青铜门蓦然发出不安的嘎叽声响,张起灵见苗头不对立刻转头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青铜门承受不住压力弹飞出去,刹那间,大量流水破门而入,以千军万马之姿冲向众人。 「快上去!」 还来不及爬上阶梯,先被强劲水压打得七荤八素,浪头将他们推进通道顺势急速上升,被阶梯磕碰了一身伤,许久后才缓下来。 「狗龘日的!差点被淹死在山上,传出去真笑掉人家大牙!」王胖子率先划出水面,多爬了几步阶才停下,回头发现现场不对劲。「天真跟四眼到哪儿去了?」 张起灵一震,果然不见另外两人踪影,索性心一横,跳回水里。 「小哥!」王胖子一个惊呼却唤不住张起灵。「哎,怎全跑了!」 水里一片漆黑,感受到水流十分凌乱。 方才洪水来袭时,王胖子手脚一溜便冲上阶梯,连张起灵也被冲了进来,惟独不见吴邪的踪影。黑瞎子回头一看,那年轻人居然还在石碑前抄契丹文,眼看水位已经淹到他下巴,乾脆咬著手电筒,将纸笔举於水面之上……继续抄。 真是不要命!黑瞎子紧抓住石碑边缘抵挡强大水流,试图靠近吴邪却被急流冲开,只能眼睁睁看著他被灭顶。 「小三——」呼唤未竟,突然一个浪头将黑瞎子打进水底,正好瞧见吴邪卡在暗门边不断挣扎,游了过去将他拉出暗门,但见吴邪脸色铁青即将没气,赶紧捂住他的口鼻、另一手拦住他的腰,猛地踢水游向暗道。 蓦然,一道青光窜进眼界,同时怀中人陡然挣扎起来,黑瞎子一低头,好死不死被一颗喷射而来的虎型玉石给打个正著,不慎松手让吴邪挣脱开来。他抚著肿胀的额头定睛一瞧,反和吴邪一样傻眼,只见金字塔的水池中缓缓浮出一具散发青光的尸骨,如同乌贼头前脚后地顺著水流漂向两人…… 哇操,见鬼了! 张起灵才刚潜进阶梯通道不久,即被尽头一道跳跃闪动的光芒所吸引,原来是吴邪腰间夹著手电筒,和黑瞎子一同……杀红眼冲上来。 他不明所以挑挑眉,为了确保自己不被那两枚鱼雷击中,索性返回水面;不一会儿,那两人跟著划出来,外加几声大喊: 「啊啊——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吴邪将含在嘴里的纸团咳了出来,捏紧纸团往后退,刚从水底抽出双脚,那具青光尸随即浮上水面。「哇啊啊啊啊啊!」 「啧,阴魂不散。」黑瞎子将吴邪拉到身后,霎时发现尸体一旦曝露在空气中,青光竟逐渐消失,骨架亦随之崩解四散。 见状,张起灵皱起眉来,黑瞎子递出虎型玉石,道:「玉琥被冲出来,尸体从机关里浮出来。」 「金字塔?」 耸肩。「是墓主吧。」 闻言,张起灵捞起残骨打量一番,除了骨骸异常地冰寒刺骨之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但长久掩埋之下变得十分脆弱,稍用点力便捏碎。他将残骨扔回水里,道:「胖子在上头,走吧。」 阶梯很长,三人皆一身湿漉,走在寒冷的空气中著时难受,行进中谁也没开口。一个转弯,尽头冒出一道火光,加速前进约半小时,终於抵达出口——另一个地下山洞。 「哎,你们再不出现,胖爷我就冲下去了。」王胖子在山洞入口附近燃起堆火,身上能烤能烘的全晾了起来,只差没把内衣裤给扒光。 火光如此温暖,烈酒如此辣口,吴邪终於松一口气摊了下来;看看四周环境,这个山洞远比楼下的水洞还要低矮,中间矗立一座巨大的青铜鼎,规模之大和西王母国地底下的青铜器相比,毫不逊色。 「炼丹室吗……」一回头,正好瞧见王胖子捡起一团纸抄就要往火里扔,心一惊,赶紧抢回来,「住手!」反手摊开纸抄,小心翼翼地抚平夹进笔记簿里。 王胖子见他如此呵护那张烂纸,揶揄道:「中了彩票记得请我吃顿饭,才是兄弟嘛。」 吴邪没好气道:「这是我刚刚冒著生命危险抄来的契丹文!敢烧了它,我同你拚命。」 「原来你在下头鬼混这麼久就为了这个?」 「什麼鬼混?没了这玩意儿,药引也甭找了。」 闻言,张起灵淡淡望了过来,不冷不热眼神闪过一丝异采。吴邪被瞧得直别扭,搔搔后脑道:「咱们大老远跑来这里没找到解药,眼下又只剩这个线索,所以……」 张起灵掩下视线不发一语,长久的沉默令吴邪开始坐立难安起来,终於闻得那人低道:「以后保命要紧,别让自己涉险。」说著,起身走离篓火,经过吴邪时轻拍他的肩膀,往青铜器前进。 王胖子看了那抹离群的身影一眼,回头继续烤鞋,碎念著:「可真变了个人呢。」 吴邪嘿嘿笑几声,「这样不是很好吗?至少……不闷了。」 青铜大鼎离篓火不远,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张起灵暗叹一声,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哈罗,不闷的闷油瓶有什麼新发现吗?」 冷冷瞟了过去,没来由冒出这句:「你也一样。」 黑瞎子偏头而笑摆明听不懂,而那人斜了一眼懒得解释,转身继续研究青铜鼎上的图腾。看著那堵薄瘦的背影,笑容不自觉缓缓歛下。 一转头,视线同样被图腾吸引,大鼎上有一枚弯月状的凹陷,像一座拱桥,两旁各自衍伸出一行云纹;图腾以云纹为界分成上下两层,月弯之上是一列有翅无臂之人,而月尖两端之下则连接两颗圆珠,圆珠下分别铸著两列人群,左列饱受战火摧残、右列笙歌欢舞。 黑瞎子继续往左读图,下层的人民倒回战争前的生活型态,辟水耕犁、操兵冶金、筑城修堤、观星拜火;更早之前,他们跋山涉水,自云雾中迁徙而出;云雾上环绕著一群衔珠飞翔的人面鸟,鸟群围著一位人首蛇身的女子,女子下身蟠踞而上身腾飞,双臂托著一轮包含日月星辰的圆环,圆环和弯月一样夹在云纹中间。上层的羽人同样往左回溯,从有翅到无翅、从翱翔於天到行走於地、到屈膝爬行,最后同样回归於圆环。 是演进史吗……他继续往右跨一步,正好和张起灵撞在一块儿,两人互看一眼,各自前后让了一步,继续绕鼎。右方的羽人演化与左方相同,人民则傍河而居,农耕为生,遭受洪水侵袭之后生存空间缩小,部落之间长期陷入战争、复耕、再战、再耕的轮回之中;而后各地部落结盟,与头长牛角的部落发生大战,最后得以获胜,回到弯月凹陷下的圆珠。 黑瞎子与张起灵亦绕了一圈,回到原点。 「牛。」黑瞎子指著牛头人道。 「蚩尤。」对苗族文化再熟悉不过的张起灵点头道。 两人在青铜鼎边打量许久,引起另外两人的注意。吴邪跟著晃了一圈,面对图腾举起左手,在空气中画大圆,「这是一个轮回。」右手画圆,「这也是一个轮回。墓主把神话跟羽人传说连接在一起,期望自己也能像羽人一样长生……」突然止口,偎近弯月凹陷仔细一瞧,叫道:「胖子,玉璜呢?」见他一脸疑惑,又道:「就是两头弯弯的玉器!」 王胖子会意过来。「喔,那个啊,拿去开门啦。」指向门口,果然玉璜就嵌在门边的机关里。 吴邪赶紧跑了过去,一见到玉璜更能证实自己的想法,二话不说直接将玉器卸下,石门亦碰地一声瞬间关上。但他瞧也没瞧石门一眼,直接奔回青铜鼎,玉璜一套,果真与弯月凹陷处吻合!这时另外三人才看清,原来玉璜两头为人首,中央却是羽翅。 「人面鸟!」吴邪指著玉璜一脸兴奋,另外三人却同时茫然:所以呢? 突然,王胖子张大鼻孔嗅嗅四周,道:「哎,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什麼?」此言一出,其他人立刻注意到空气变化,随著怪味越来越重,吴邪终於忍不住捏起鼻子。「这味道真像几百年没换过油的炸油锅。」 「不是几百年,是两千年!」黑瞎子指著山壁与地面的交界处,竟渗透出浓稠的黑色液体,把众人包围起来。「可恶,中计了!」 张起灵飞也似的奔向篓火堆,但陈年老油一遇上烈火立刻蔓延开来。吴邪冲去帮忙却只抢救到他和王胖子的背包,只得眼睁睁看著其他行李变成助燃物。 「来不及了,快上来!」黑瞎子遥遥大喊,只见他和王胖子已经爬进青铜鼎内。四周黑油越积越厚,甚至淹到张起灵和吴邪的脚踝,黏稠的老油拖慢两人的脚步,烈焰瞬间烧到吴邪的脚,不禁惨叫一声跌了下来。 「糟!」张起灵赶在火舌吞没吴邪之前,脱掉他身上油渍渍的衣服,直接拖住吴邪一鼓作气冲向大鼎,一把将他托高。「爬上去,快!」 油腻沾满鼎足使得吴邪难以找到著立点,他仍卯足全力往上爬去,一把抓住里面伸出来的手。甫跳进鼎内,王胖子劈头就道:「中间有个机关,小吴你看哪个玉器能用?说不定能灭火。」 此时大火照亮整个山洞,吴邪引领一瞧即辨识出机关相应的玉器,拿出玉圭直接插进机关里,未料大火未息,反而触动铜鼎下方的启火点,刹那间轰地一声,起灶了。 「哇操!这是要煮了咱们啊?」王胖子急得大叫:「得有人去开门呐!」 吴邪和胖子身上只剩汗衫,炙焰与高温烫得两人跑也不是跳也不是,眼看大火越烧越烈,四周浓烟密布,氧气更是迅速消耗殆尽,张起灵严肃道:「别愣著,这里肯定有出口,大家快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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