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们。」危急时刻,黑瞎子的声音从上头传了下来,转头一望,只见他掂脚站在鼎耳上;周遭一片祝融,稍一失足下场绝对惨不忍睹,想不到这种情况之下他居然还笑脸盈盈。「麻烦一下,把玉环拿给我。」 山洞不高,黑瞎子伸长手便能碰到洞顶的机关,他接下玉璧,扣进环形机关里,看似平凡的岩石洞顶竟开了个铁桶大的出口,迅速将高温气流与浓烟导了出去。落下来的岩石瞬间砸进鼎里,差点没打到下头的三人。见状,他还真笑了出来:「咯咯咯……楼下当心!」伸出手,「上来吧!」 王胖子先被拉上去,火烧屁股似地一股脑儿钻进岩道,接著是吴邪,浓烟将岩道里的两人呛得眼泪直流。正当黑瞎子拉住张起灵的手,鼎外火光一闪直冲而来,他不暇思考跳下鼎耳一把将张起灵搂进怀里,正好被闪燃的余威给烧个正著,不由得闷哼一声差点跪下来。 张起灵及时将黑瞎子扶住,徒手脱去他身上那件烧得火旺的墨绿色军大衣,想也未想直接将手中的火球甩至一旁。 但,就在此时,一赤红一闪银的锐光从火球中疾闪而出,咚当两声掉进鼎里。张起灵偏头望去,甫看清异声来源,竟不自觉露出震惊神色。 是被陈皮阿四偷走的凤阳碧血石和天石。就落在他脚边,滚进他和他之间。如此难堪的局面。 张起灵将视线从那两颗石子往上移,直盯那人面无表情的脸。脚下大鼎烧得火红,烫得两人的靴底逐渐熔化,他和他却无动於衷,固执地不肯松绑视线。 周遭高温的炽焰似乎瞬间被冻结,他只觉得冷。 心寒啊……「解释。」 然而寒冷的不只他的心,还有他的低寒彻骨的语调以及冰霜若剑的凌厉眼神。黑瞎子回以微笑,他许久以前便在西王母国见过那个眼神。 那是,名为「敌意」的视线……「你已有答案,何必问?」 闻言,张起灵默然向前一步,拾起火烫烫的两颗珠子用力紧握,手心霎时冒出滋滋声和烧焦味。四周火焰在冰瞳中跳动,犹如青色火焰。 「小哥,你们还在下面干什麼?」吴邪终於发现另外两人根本没跟上,赶紧退回岩道口,向两人大喊:「火太烈,这个通道快被烧塌了,你们……啊!」 岩道果真承受不住吴邪的重量,啪啦啪啦地裂了开来,他惊叫一声即从岩道口摔下。说时迟那时快,黑瞎子和张起灵同时冲上鼎耳,身高较优势的黑瞎子及时将吴邪顶了回去;未料,岩道龟裂程度遽增,一大块石头就这样直落而下砸在黑瞎子后脑上,眼前顿时一黑,他晃了两下突然软下身子。 张起灵一时不察,将吴邪推上岩道口之时才发现双手负担加重,此时眼角闪过一抹黑影,转头一看,竟是那人跌墬的身影。 呼吸瞬间停止,他下意识朝那人伸出手,却在发丘二指即将碰到那人的同时,内心蓦然发出一道声音—— 其实我不该让你知道这麼多。 更不该……让你跟来。 就这麼一个闪神,原本已碰到黑瞎子手臂的五指陡然放松,最后只抓到他残缺的左手。 但没抓紧。 三根指头从他手中滑出去的下一刻,五指再收拢却只剩空气。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著黑瞎子坠入火海中,直到火舌吞没一切……
第54章 <四十七> 火。 眼见所及皆为奔腾炽焰,他背靠著墙站在悬崖边,仅剩不到半只脚掌大小的立足点,随著火舌壮大而逐渐坍落、被吞噬。 蓦然,耳后传来啪啦一声,身体顿时摇了摇,背后唯一的依靠竟陡然消失。 转头一望,那抹高大的身影自悬崖上摔下去,神色未露挣扎,反而回以长扬大笑,连同疯狂的笑声一起落进业火地狱之中。 他一手抓紧悬崖,另一手伸向地狱,撕心裂肺大喊那人的名字-- ============================= 呼吸一紧,差点换不上一口气。 紧了紧眉,后脑疼得发昏。颤巍巍地睁开双眼,墨镜还挂在脸上,但白色的绷带遮住一半视线,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药水味、扎在肘上的针头……这里是医院。 向右摆头,空空如也。 向左望去,那人双手抱胸靠坐一旁椅上,低著头闭眼假寝。窗外雪停雾散,久违的日 光穿透白色窗帘,晕茫茫地落在那人白玉般的侧脸,脸颊的白色纱布一路延伸进衣领,似乎受了不少伤。 时光静止的一刻,是他伸手不敢打破的宁静,只剩三指的左手映在日光下,停在那人削短的乌发前方无法再越矩。除了盐水袋里一滴滴落下的食盐水、那人轻不可见的呼吸起伏,连阳光都凝结在他眼前,彷佛永恒。 一切如羽毛织成的幻影,稍一施力便烟消云散,他将左手移往那人的脸庞,逐一放下中指、食指、大拇指,轻轻触碰那人的脸。 『……陈墨!』 刹那间,张起灵骤然睁眼,倏地抓住他的手,紧得几乎就要被夹断,眼神中如刀如剑般,毫无掩饰地将愤怒倾倒而出。 又或许是恐惧,颤抖持续从那人紧握的五指传到他的手腕;也可能是厌恶,他试图挣脱伸长指头却再也摸不到那人的脸。发现那人的手缠著绷带,一圈圈蔓延进袖子里,和那人苍白的肤色一样刺眼。 难怪触感这麼奇怪……他轻勾的笑容,竟将张起灵拉回现实,梦境彷佛为那抹笑容所打破,将熊熊烈火全然消融於日光中,连灰烬都消失无踪。 阳光落在他上扬的嘴角,而他冷淡的双眼没入背光下的阴影,一冷一笑对望而无语。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呻吟,张起灵骤然回神,下意识放开那只残缺的左手,背过身去查探另一张病床。原来吴邪也挂彩昏迷不醒,无意义地发出喃喃呓语,情况似乎颇为严重。 随著那道急走而出找医生的脚步声逐渐远离,他躺回原来的姿势,闭眼歇息。 此时,病房里回荡著几道轻微的呻吟,再无任何声响。 ============================= 黑瞎子与吴邪在昏迷两天后陆续恢复意识,转入普通病房后,黑瞎子尚无大碍,吴邪却伤口感染而频频高烧。王胖子餵他喝下少许开水,硬将被子盖回吴邪身上,试图抚慰道:「大夥儿都平安,你瞧,小哥也在这儿呢,有什麼话等你恢复精神再说。」 这一睡又是一天过去,隔天清晨吴邪终於退烧,等他完全清醒时已经中午,整个人就像刚睡饱似的大大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这一伸差点把他全身筋骨给折断。「操!」不禁骂了声娘,扶著简直快断了的腰却不慎压到背后的烧伤。「痛痛痛痛痛……」 「还会喊疼就没事了。」王胖子唤人来查看一番,护士加挂一瓶盐水,简单交代一下便离开。饿了好几天,食物一搬到眼前吴邪几乎是饿狼般囫囵吞枣,和隔壁床的黑瞎子细嚼慢咽的模样简直是对比。趁两人都清醒著,王胖子将出斗的经过一五一十道出。 「谁晓得那条暗道这麼短,我爬个两下就出去了,你知道外头是哪儿?就是小哥被斧头绊倒的地方。」王胖子坐在吴邪旁边削梨子,削完直接塞进自己嘴里,道:「想不到暗道这麼脆弱,我轻轻一压就塌了。」 吴邪没好气道:「少找藉口,下回下地你就负责垫底,免得你那身神膘把路踩塌了还牵连我。」太过激动扯痛后脑杓的伤口,疼得他嘶牙咧嘴。「肿这麼大一包……可疼死我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祸啊,幸亏洞塌得早,外头雪水正好用来救火,否则就算胖爷我有通天神力,一双手也只能救你天真一个,那小哥跟四眼老弟可得死同穴了。」 闻言,从头到尾保持微笑的黑瞎子拉回注意力,但闻王胖子又道:「四眼,这回你得好好谢谢小哥,要不是他死活都要把你从火海里拉上来,你早成了香烤田鸡。」向另一个人摇头叹道:「小哥你也太冲动,烧成这副德行都成了木乃伊了。」 黑瞎子怔地看向一派淡然的张起灵,后者抱胸回了一眼而不语,但他莫名剪短的头发、全身捆满绷带、只剩半张脸完整无缺……无一不证实王胖子的话。原来,当时黑瞎子坠跌时,张起灵一时闪神没拉住他,竟直接跳进火海救人;上头的吴邪少了张起灵的支撑,坍塌的通道承受不住重量,王胖子还来不及伸手,人已经掉进大鼎摔得不醒人事。 『天真!小哥!』浓密的黑烟勋得王胖子眼泪直流。那一瞬间,他看见张起灵以全部身体紧紧抱住黑瞎子,放任大火在身上无情肆虐,眼神冰冷而凌厉地盯住自己,就像一只愤怒的浴火麒麟。 「那时候我还以为小哥要冲过来宰了我呢!」王胖子煞有其事地拍著胸脯道。 事实证明,张起灵是盯著出口而非王胖子,说时迟那时快,山洞内热外寒,洞顶在不对等的膨胀张力之下竟龟裂坍塌,山洞外的积雪和融水霎时宣泄而下正好灭了火。可怜的是吴邪人还躺在青铜鼎里,冷冰冰的雪水洒在热烘烘的大鼎上,下场可想而知-- 「简直就跟蒸包子似的,没死是你命大。」 「去你的人肉叉烧包啊!」 镖子岭里水深火热,四个就有三个挂彩,黑瞎子被落下的岩石砸昏、张起灵全身大半面积遭烧伤、吴邪除了摔昏头还扭伤挫伤烧伤……惟独王胖子安然无恙。他本想单独下山讨救兵,但在张起灵的坚持下最后还是一人扛一个下山,还没走到山下便遇上巡逻员,急急将所有的人都送进医院;其中以吴邪的伤势最重,张起灵虽灼伤面积大但程度不深,黑瞎子则是脑震荡必须留院观察。 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还能好手好脚出斗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几个人一身伤还弄塌了山,势必引起不小骚动,王胖子早一步将装满明器的背包藏了起来,谎称他们在山中生营火过夜,睡到一半山就塌了。 「以前呐,掘个田地挖到古墓,就算报告给上层,有谁理你呀?自个儿挑几件值钱玩意儿,土填一填就当没这回事。」王胖子斜嘴一笑,得意道:「现在时代不同了,社会上讲求这个……保护文化遗址,传承中国文化!哈哈,我对巡逻同志说咱们无心插柳发现一个战国古坟,哎呀,这官爷儿们全奔过来抢功劳,还有谁理咱们这几个『登山客』?」 吴邪和黑瞎子昏迷期间,王胖子和张起灵便负责对外扮演「落难山客」的角色,一个说得口沫横飞说有多无奈就有多无奈,另一个装病装昏装傻说有多像就有多像,两人一搭一唱把巡逻山员和办案长官唬地一愣一楞地,还意外得到一笔不小的慰问金。 「这些进口梨子就是用那笔钱买的,甜呢!」说完,用力喀了一口。「反正下头不是烧了就是淹大水,还有老毛子的尸体作掩护,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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