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季回神,歉道:“抱歉,走神了一会儿。公子是想到了什么事吗?” 叶侧云放下信报,站起身:“只是一点旧事。我出去一趟。” 信报又被镇纸压下,阿季看了一眼叶侧云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桌上尚未开封的信,双火漆,漆上是隐约的枪缨印。 …… 雪缨令上刻了一枚红缨,令上有两道破损的痕迹,一深一浅。 据说深的那道是曾经李无锋为了给叶不工挡剑时弄上的,浅的那道是在制作时,李无锋不小心手重,将刻刀戳了上去留下的。 没错,雪缨令这枚令牌,是李无锋亲手所制,全大唐只此一枚。 此刻它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小暮临手里。 作为一枚令牌,雪缨令颇为小巧,成年男子一把手就能把它握在手心里。它以玄铁所制,也不知李无锋是掺了什么进去,坚硬是坚硬,却意外地不是很沉。 之前李殷祺将此物交给叶暮临,后者自从当初许谢的鸿门宴后便觉出了此物贵重,特意贴身放着,此刻这么取出来,还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 叶暮临不解道:“要它做什么?” 李殷祺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跟放个保命符一样放胸口的?不嫌冰得慌。” 被他这么一提醒,叶暮临这才惊觉,雪缨令其实是救过他一命的,可不是保命符么? 他便浅浅一笑,只是道:“这东西贵重呀,何况它确实可以当保命符来着,你先前不是说它给叶先生挡过一剑?” 李殷祺看着小少爷那副赞叹的神情,没忍心告诉他,那是他师父事出紧急,将雪缨令当作石子掷出去撞飞那柄冷剑。李无锋天生神力,被他这么一掷,雪缨令当然得破损。 不过他出口的话却是:“贵重?那我呢?” 叶暮临一愣,万万没想到还在商量正事时对方突然来了个调情,后知后觉嘟囔道:“放心里呗。” “心里哪里?角落也是心里。”李殷祺穷追不舍。 不知道土匪头子吃错了什么药的叶暮临:“……” 只好叹一口气:“心尖尖,可以了不?” 土匪头子揉了一把对方的手,又问道:“叶沉心也在你心尖尖上,那谁占的地大一点?” 叶暮临:“……你吃错药了吧?” 李殷祺当然没有吃错药,顺着对方手腕按住他肩膀,分外认真看进对方眼底:“嗯?” 李殷祺很少这么热烈而直接地直视他,叶暮临不免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要挣开他的手,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指如鹰爪,牢牢地握住他的肩膀——他忽然想起当初初见时对方险些掐死自己便是用的这么一双手,然后就是一个激灵,面色发白。 土匪头子敏锐地注意到小少爷一瞬间的后怕,立刻松了手:“怎么了?” 叶暮临只感觉周身的寒意一瞬间就灌进了自己提拔,冷得他一哆嗦:“没,想起了些事,后怕。” 李殷祺只是转念一想就知道叶暮临在后怕什么了,但自己作的孽,后果得自己担,所以他没说什么,只是帮对方拢紧了衣袖,趁机亲了叶暮临眼睛一下,方才继续之前被两人遗忘的正题:“雪缨令么,寻常人拿着它其实没什么用。” 叶暮临疑惑:“为什么?” “因为它既不能号召军队,也不能让人俯首听令,纯粹只是个私令,至多算个信物。” “信物?” “对,还记得之前在许谢那,我说你是雪缨令主这事时,红珠的表情吗?” 叶暮临回想了一下,没能回想起来,倒是当时席上对方一直盯着人姑娘看的表情历历在目。 李殷祺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不能等他回答,干脆利落道:“红珠就是其中的一个人。” 叶暮临的心思果然被引了回来:“其中的一个人?” 土匪头子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之前是怎么从红珠那顺回来情报的?自然不可能是出卖色相,就是因为雪缨令。老头子还在世时,私下里结交了不少人,迫不得已之时,雪缨令能请动他们做一些事。” 叶暮临开始觉得不可置信,他盯着雪缨令上的刻痕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比如?” 李殷祺便笑:“比如,生死关头救人一命,或者一些常人难为的事。不过雪缨令对每个人的影响都只有一次,红珠那次已经被我用掉了。” 叶暮临摸着上头的纹路,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不是说我才是雪缨令主么?怎么你还能用这块令?” 李殷祺一耸肩:“因为我是老头子的徒弟啊。” 他说得太理所应当了,叶暮临无言以对。 “那,‘其中’都有谁?” “这我也不清楚,老头子毕竟没列名单。” 叶暮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在此时,忽然来了一个近卫,靠近二人后先躬身低声道:“统领,二先生带人回来了。” 李殷祺立刻收了脸上那点笑意,肃然问道:“什么情况?” 近卫答道:“并无异常。” “好,传令下去,启程!” “是!”
第58章 /凛夜/章五十八·急变 纵然先前已经听李殷祺说过两难道的险处,但直到众人真正踏上山道时,叶暮临才感觉到这个名字后面的寒意。 因了靠近昆仑的缘故,道旁高高拔起丈高冰壁,偶有几处凸起,路过时还可感觉到其上的尖锐冷意。 叶暮临怕冷,下意识想驱马往李殷祺那处靠近些,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玄二已策马上前,低低道:“统领,楚公子发了信来。原本是送到谷里的,不知为何现下才送到此处。” 李殷祺拽着马缰,稍稍放慢些速度:“写了什么?” 他声音灌在风中,叶暮临稍微听了几耳朵,没听懂,再转眼去看玄二回了原处,土匪头子正巧看回来。 “嗯?” 李殷祺道:“少爷,叶楚发了信给你,说是听闻你得了神兵,若有闲暇,能让他瞧瞧。” 叶暮临一脸茫然:“什么神兵?” 他身上所佩除了沉心剑之外便只有自己的枕风,重剑听雨还在身后的货板车上。哪来得了神兵? 他问:“楚师兄发给我的?不是发给你的?” 土匪头子点头:“嗯,是特意注明给你的。” 这可就有点令人费解了。 叶暮临摇摇头:“我哪来神兵……下回见到他时再说吧。”他说着又下意识四下看了看,忽然道,“不对。” 这回倒是轮到李殷祺愣了一下:“怎么?” 叶暮临道:“先让大家都停下。” 李殷祺让玄二通知下去,这一只队伍本身只有二十余人,很快就听令各自停下。叶暮临翻身下了马,走到第二辆货板车前,对负责这辆车的近卫道:“劳烦解下绳,我要取我的重剑。” 那近卫动作很快,将盖在车上的油布解开,从中取出一柄大剑,交给叶暮临。 叶暮临不好意思笑笑:“麻烦了。” 说着他背上重剑,重新回到队首,在李殷祺投过来疑惑的目光时翻身上了马,忽然低低道:“货板车的声音不对。” 土匪头子挑挑眉,也没回头,喊来玄二低声交代了些什么,众人便又出发。 队伍重新动起来,李殷祺侧首看了一眼叶暮临负着的重剑,忽然想起什么:“它叫什么?” 叶暮临不解:“嗯?” “你的重剑。” “听雨。” “枕风听雨,”李殷祺重复了一遍,笑了下,“你们藏剑山庄的都喜欢用自然风物给剑取名?” 叶暮临莫名其妙:“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小少爷完全不知道李殷祺为什么在笑,他回顾了一下二人对话,更是没找到什么好笑的,只好没好气道:“你呢?你趁手的武器,总有个名字吧。” 李殷祺顿了一下方才答道:“我没有趁手的武器。” “怎么会,总有使得最顺手的吧。”叶暮临反问,“除了前辈的那杆‘无锋’枪外,你就没个趁手的武器?” 李殷祺道:“我又不是老头子,能有叶先生相送‘无锋’;也不是你家师兄,大手一挥就有人送上神兵一二,自然是能取到什么,什么便是武器。” 叶暮临无奈:“那……我找时间给你铸个?” 李殷祺惊奇:“少爷还会铸剑?” “……” 若是其他藏剑门生在此,自然能知晓叶暮临为什么突然间欲言又止。可惜当下除叶暮临之外,此地寻不见第二个藏剑弟子,因此李殷祺一时不太明白为什么小少爷神情转瞬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半晌叶暮临吸了一口气,试图微笑:“冶铁术也是藏剑门生的修习课之一。” 李殷祺恍然大悟,一眼瞧着叶暮临因为生气鼓起了一点的脸颊,只是道:“倒是我小看少爷了,少爷勿怪。” 他认错得太快了,叶暮临是继续生气吧,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不继续生气吧,又不甘心。忽然想起什么,张口就来:“你这道歉,未免太不走心了,我可把你放心尖尖上,你又把我放哪里去了?” “当然是——” 话没说完,叶暮临耳中忽然听得微响,霍然抬头! 点光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瞳孔骤缩。 …… 今日的飞沙关依然处在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 叶侧云避过朝他行礼的守卫来到议事厅中,季先生和其他几位副将已围在沙盘前,一眼瞧去均是难掩的忧容。 互相见过礼,叶侧云开口问道:“是发生了何事?” 阿季答道:“派去孔雀海的探子折了半数。” 叶侧云便是一惊。 探子折了这件事不足为奇,奇的是半数人都折了。这足够让人警惕,于是叶侧云问:“一共多少数?” “折了五人,余六人还藏着,没叫人发现。”出声的是另一位副将,此人面目阔朗,五官却似皱在了一起,看得出心情已经很不好,“接应的人也差点被发觉。” 见这副将说完,阿季方才道:“公子先前让某查的那事有了眉目。龙门镇新来的那一支队,确认为浩气盟所属。” “哪一支?” “哪一支也不是。”阿季摇摇头,“这些人身上的长空令很杂,可能是多个分坛派出来,临时组的队。” “为首者呢?” 提到此人,阿季和那几位副将的神色都凝重了不少,片刻后阿季才道:“是顾明亦。” 这名字对叶侧云来说不算陌生。 还在恶人谷里,他就在叶沉心案上瞧见过这个名字。叶沉心手上曾有过一份名单,上头列了一众浩气盟将领的详细信息,不论是威震江湖还是名不见经传。 顾明亦的名字,在那份名单的前两页内,被朱砂笔画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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