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暮临下意识缩了一下。 李殷祺动作一顿,在他嘴角啃了口,直起身来顺手将对方的衣领扯紧,便随口道:“再怎么看这请柬也不会开花的。” 叶暮临扁扁嘴,指着那请柬上的花道:“它本来就有花。” 李殷祺笑了一声,伸手取过桌上信报,开始翻阅。 叶暮临见状,就要起身让出位置,却没想到土匪头子又把他按下了,收回手时还在他下巴勾了一下。 小少爷莫名脸红了一下。 想来今早李殷祺已经处理过大部分信报,现下这几封看起来分量就不重,翻了几页就看完了。 于是叶暮临看着对方从笔洗里拾了笔,取了纸,沾墨开始写些什么。他凑过去看,李殷祺也没拦着,反倒还让开了一些,以便小少爷能看得更清楚。 然而叶暮临还是没看懂李殷祺在写什么。 应该说,他看懂了信上的意思,却没懂李殷祺想做什么。 想了想,叶暮临开口问道:“我觉得你既然肯把飞沙关交给那位……” “叶侧云。”李殷祺一瞧就知道对方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好心地先给了他答案,然后好整以暇吹了吹信纸,再封缄盖印火漆。 叶暮临看着对方盖了两道火漆,嘴上道:“既然你肯交给他,那你应该对对方的能力有个估量。为何还要特意去信交代对方该怎么做?” 李殷祺道:“有些事我不方便做,他刚好在,就拜托他动动手了。” 叶暮临皱眉。 脑内忽然闪过当初玄一所言,再联想这些日子里土匪头子所为,忽然就出了半背冷汗。 察觉到他异样,李殷祺回头,疑道:“少爷怎么了?” 叶暮临怔忪了一会儿,方才叹道:“我现在总算能理解,为什么玄七说你们光是活着就很艰难了。” “哦?他还和你说这些?” “呃。”叶暮临回想起当初的这些对话,忽然察觉玄七的那些话都是意有所指,当即就尴尬了一下,然后才道,“闲聊,闲聊而已。” 李殷祺挑眉看他,叶暮临只好装傻。 却不想土匪头子忽然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叶暮临一怔,愣愣看着对方一只手搭在扶把上,一只手抬起来,揉他的脑袋。 他发觉对方似乎实在喜欢这个动作,仿佛自己的脑袋是个好玩的玩物。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点恼,抬手就把对方的手扒拉下来,闷声道:“干嘛——” “不干。”李殷祺笑,“少爷觉得,你那点心思瞒得过我么?” 听到他第一句回答的叶暮临顿时愣了下,燥意刚浮上脸颊又冷不丁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下意识要收手,却被对方反客为主握住。 “嗯?”不见他回答,李殷祺又轻哼一声,直直盯着叶暮临的眼睛。 叶暮临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反驳道:“我——我还不能有点小心思了还?!” “当然可以。”李殷祺摩挲着他手指,半垂了眼,“只是我希望少爷,不要一个人去扛。” 从叶暮临的角度看过去,半蹲着的土匪头子比站着的时候褪去了大部分的压迫力,加上看不清眼神,那股子他身上总是隐隐散发的锐意被软化不少。此刻这么蹲在他面前,莫名让他想到了被驯服的猛兽。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惊吓过后却又觉得好笑,勾了勾嘴角。 这个笑容被敏锐的李殷祺捕捉到了,他抬眼又看定叶暮临,缓缓开口:“小少爷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过来亲我口然后顺理成章地答应我的要求?” 叶暮临:“……” 深吸一口气,他这才道:“闭眼。” 李殷祺从善如流闭眼,很快就感到唇角被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他家少爷轻声却坚定道:“好,我答应你。” 土匪头子嘴角勾起笑容,却还是闭着眼,似乎在回味。 叶暮临看他半天不睁眼,想拿手指戳他脸颊,半晌没敢动手,只是闷闷道:“作甚呀你?” 前车之鉴就在不久之前,叶暮临特别谨慎地换了个词。 李殷祺便睁开眼,就着当下的姿势,抬起双手捏住小少爷脸颊,轻笑道:“少爷,你可真是绝世珍宝。” 叶暮临被他捏得口歪眼斜,出口的话含含糊糊:“你就这么对绝世珍宝的……”
第48章 /凛夜/章四十八·弭阂 是夜,地牢里一片死寂,连一旁的火盆子都熄了大半,只剩些火星还在夜色中闪些诡异的光。 时过三月,天气回暖,地牢里却还是一片阴湿的寒。 玄七在潮湿的草被上醒来,几乎想也不想就想翻个身,却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 他骤然惊醒,绷紧后背。 浑身的疼痛都在叫嚣,那只手所碰触的部位更是火烧般的燎。 他扯了扯嘴角,想开口,却听到一声轻微的“嘘”。 玄七住了口,直觉来者并无恶意。 再一转眼间,他忽然发现牢门已经被开了,只是现下掩着,不仔细去看并看不出来。 身后一阵悉索声响,忽然有人伸手过来,要解开他牢衣的衣扣。 他伸手,叼住那人腕脉,忽然察觉此人并无武艺在身。再加上熟悉的手感,玄七的心脏几乎是瞬间剧烈跳动起来。 身后那人温声道:“乖,不要闹。” 于是他便温顺下来,任身后人把他身上破败不堪的衣物给扒了,寒意涌上来,霎时在体表激出一片疙瘩。 对方的手指似乎在伤处停了片刻,随机轻叹一口气,对另一个方向低声道:“拜托了。” 玄七又是一惊,想要回头时却感觉有人扶起他的手臂,又问道:“能走路吧。” 他咧开嘴,对少年龇牙咧嘴笑道:“当然。” 少年盯着他脸上的伤,又是叹一声,那张被精心画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玄七却能从他眼里读出心疼的意味来。 于是他心情又轻快起来,连着这十几日来受的苦,都不觉得有什么。 少年给他套好了衣物,又一板一眼叮嘱:“站直些,别叫人看出来。” 玄七想去确认另一人究竟是谁,可没等他回头,就听到门外狱卒道:“时候到了,两位问出什么了么?” 玄七站起身,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答:“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还需我等回去禀报。” 狱卒又扫了一眼倒在草被上的人,没看出什么不对劲:“那两位请。” 少年首先拢着袖往外走,他身后的高大男子跟在其后。 一路往外走时,狱卒频频对他身后投去疑惑目光。玄一心中微紧,面上却做淡然状:“怎么?” 狱卒回过神,笑了一下:“先前您进来时,身边这位……似乎没这么高。” 玄一也笑:“您这是在质疑我还是质疑宁将军?” 狱卒:“怎敢。” 玄一又道:“江湖中人,有些奇特功夫不奇怪。你就当他舒展筋骨了吧。” 那狱卒收回目光,嘴上道:“不敢。” 少年不动声色瞟过去一眼,稍稍放下一点心。 一路往外走,过了一道道门,及至瞧见地牢大门时,那狱卒忽然又开口道:“抱歉,宝公子。” 玄一的心立刻提起来,面上却粉饰太平:“何事?” “那犯人和您交代了些什么,还请告知一下。我这也好给上头交代。” 闻言,玄一怔了一下,微垂首,脑内快速思考。不想一旁沉默而立的玄七忽然张口:“‘飞沙漫天处,有客抱剑来。’” 玄一下意识一惊,没敢去看玄七,而是对那狱卒道:“那犯人说得很杂,有些话都乱七八糟的,不好复述。不过你家主子若是需要,我倒可以誊抄一份给你。” 狱卒看了一眼蒙面人,却还是扯了扯嘴角:“不必麻烦两位了。门就在那边,恕卑职不便相送。” 直到出了宣州大牢,回到街道上坐回马车时,玄一才松出口气。一边嘱咐车夫往回走,一边回身去扶玄七。 结果一回头,就见人玄七已经倒下去了,全身都在冒汗。 见他神色就觉得不对,玄一忙过去暗格里取了汗巾,一边将手搁上他脑门,这才惊觉对方皮肤下的滚烫。 少年锁紧眉头,先替他擦去冷汗,这才轻声对他道:“别怕,我在这。” 混小子玄七睁开眼,有些费力地往玄一看去一眼,嘴唇翕动片刻,依稀是个“大哥”的口型。 玄一抬手覆在他眼前,又重复了一遍:“我在这。” 玄七不负他大哥所望,一闭眼就昏睡了过去。 他这一昏,就昏过了好几日,等到他再次睁眼时,窗外正破晓。 他盯着那晦暗天光看了好久,等到屋内终于大亮,他才轻轻动了动手指。 侧卧在他身边的少年立刻惊醒,一抬头就见到玄七对自己扯了扯嘴角:“水……” 玄一看了一眼天色,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认他再无大碍之后放心下了榻,去给他找热水。 玄七便趁此时坐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是个很简洁的屋子,没多少陈设,床前还搁了个屏风,屏风上刻着一副山水画,这让整个屋子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闲适。 半柱香后,玄一推门而入,不仅带了水,还带来了个食盒。 洗漱之后玄七喝了半壶热茶,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过食盒,就着床上小几,摆开早饭。然而一眼瞧见清粥素菜,他就苦了脸,抬头委屈兮兮:“大哥……” 大哥八风不动:“你伤不轻,忌口。” “……好吧。” 玄一看着他没再贫嘴,神色也颇欣慰,丢下一句“你吃完后再休息一会儿”就往外走。 玄七嘴里塞了半个馒头,只好点点头。 等到玄一再回来时,食盒内的早饭已经被消灭干净。不浪费食物这一点在他们兄弟之间已经是条不成文的规定。 饭吃饱了,就开始谈正事。 玄一拉来一张圆椅,坐在床前,对玄七道:“说吧。” 玄七低头整理了下思绪,就把这十几日来所见所闻都给详尽地说了遍。 少年开始只是垂着眼去听,在听及叶行锋所说的两个故事之后,便皱起了眉头,久久不语。 半晌他开口:“辛苦你了。” 这四个字就像一把钥匙,气氛瞬间从公事公办变成温馨家常。 玄七眨眨眼,出口的话放柔了不少:“疼……” 玄一没忍住,白了他一眼:“知道疼,还故意失手让人捉去?你这不是自己找罪么。” “没办法嘛。”玄七道,“毕竟我还有办法逃出来,换成叶小公子或者君鸿,就出不来了。” 玄一:“……我也没见着你有办法逃出来?” 玄七:“好说好说,总之就是出来了嘛。” 话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大哥你是让人替我在牢里待着么,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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