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涵一笑:“韩公子是在怀疑我的立场?” “难道韩某不需要怀疑?”韩公子侧首,眉眼森然,“你既然是恶人谷调度的手下,便合该是为恶人谷做事的。韩某既不是恶人谷中人,也不是浩气盟义士,更非黑白通吃的江湖世家,叶公子有什么需要和韩某交换的?” “情报。” “哦?” 苏涵甩了甩手上的一只特制锦盒,眉眼微抬,月色映照下可见她眸内精光:“韩公子是明白人,我家公子来寻韩公子不为别的,便为了一个人的情报。” “呵……”韩公子轻笑一声,“你阿涵姑娘都挖不出来的情报,如何韩某便会有了?” 苏涵一笑,那双璨若星辰的眼眸倒映此刻月光:“阿涵姑且将韩公子这句话当作赞美。可毕竟当年那事事发仓促,我家叶公子又是当事人之一,自然便有些许遗漏处罢了,这才来寻韩公子的帮忙,不知韩公子可愿相助?” 韩公子微微一笑:“韩某为何要相助于你?” “我家公子日前在不空关盘桓,不过过些时日约是要启程前往杭州一趟。”年约十六的姑娘笑起来极是好看,像是月色下盛开的昙花,“想来师出同门,我家公子也会有许多话想和令弟好好谈谈。” “看来阿涵姑娘对你们恶人谷的手下,很有信心?” “与其说我对他们有信心,不如说我对阿瑶有信心。”苏涵又是一笑道,“怎样,韩公子可愿相助?” 韩公子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苏涵微笑:“我要知道,这两年来,楼霜白的一切动向。” 韩公子冷笑一声:“阿涵姑娘胃口可真大,开口就是两年。” “都说楼霜白近日才出关,一出关就去寻一个唤作叶暮临的人。阿涵初始也信了,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苏涵将手中精致小盒转了转,随即将它放到了一旁的桌上,“她早不出关,晚不出关,偏偏在沉月佩重现江湖的时候出关?” “沉月佩事关叶沉心,她要出关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韩公子难道没想过,当年叶沉心身死之后沉月佩便消失无踪,而三年后,它却出现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身上?” 韩公子略一挑眉:“阿涵姑娘的意思是……” 苏涵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认为叶沉心没死。” 闻言,韩公子眉头重重一跳,立时便回身来,认真地看着苏涵,口上却依旧云淡风轻:“阿涵姑娘如何会这么认为?” “一个深藏于恶人谷心脏长达九年的浩气盟细作,哪是那么容易被拔除的?”苏涵的声音有点冷,“怕就怕在,当年的那场变故,全都是她自编自演的一场大戏。” 韩公子略一思索,却又挑起眉:“这和楼霜白有什么关系?” “最熟悉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苏涵微一挑眉,“韩公子不觉得这句话很对吗?” 韩公子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如此一点便立时反应过来:“所以,你想通过楼霜白来验证叶沉心究竟有没有死?” 苏涵略一耸肩:“韩公子不也早想做这件事?既然现下有人去做了,也不用费韩公子一兵一卒,如此好事岂有拒绝之理?” “哦?可这并不是叶公子想要用来交换的东西吧。”韩公子看向少女葱葱纤指下的那只小盒,“这件礼物若是不得韩某的意,恐怕阿涵姑娘此次前来的念想要落空了。” 闻言,苏涵扬眉一笑:“自然不会让韩公子失望。” 说着她拇指微掀,将锁开了一条缝,盒盖一掀即放。 少女的动作极快,但苏涵确信以韩公子的眼力自然知晓这之中究竟放了什么,当即也不多话,直截了当道:“韩公子可否说了?” 韩公子的目光自那小盒上转回苏涵脸上,半晌才道:“其实叶沉心当初会被拔除也不是很奇怪的事,如果是你家公子想这么做的话。” “可我家公子,并没有那么做。”苏涵笑。 韩公子一笑:“也罢,看起来这龙门荒漠该变天了。” “我家公子相信韩公子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听闻此言,韩公子微微沉默片刻,方才道:“阿涵姑娘没想错,楼霜白此前根本没有闭关。” “哦?” “她这三年来一直潜伏于龙门各大沙匪山贼窝中,以不同的身份。”韩公子想起那个沙漠里鬼魅的身影,敛眸道,“很不可置信是么,这三年来,居然没人能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多巧合。” 苏涵听着也微微沉了脸色:“韩公子说,这三年来,没人查出她的身份?那韩公子是如何查到的?” “她告诉我的。” 苏涵神色不明,却还是继续道:“可有名单?” 韩公子看她一眼,伸手入袖,片刻后却顿住,继而挑眉道:“听说叶公子手底下有一人,极是擅长隐遁之术。” 苏涵眉头一跳:“不知韩公子是何用意?难道是阿涵表现出的诚意不够?” 韩公子冷笑一声:“你如果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那倒还算是一分诚意。可惜……”他眉眼骤冷,声音也瞬息间冷若冰霜,“你根本不是苏涵。” “哦?” 韩公子又是一笑:“也许这位姑娘以为韩某与恶人谷的人打的交道不多,对叶问颜也不太熟悉,是以想出了这么一招来。可姑娘还是托大了,没摸清阿涵姑娘的脾气。” “哦?” 韩公子转了转手腕,微一抬眼就瞧见四下已经出现了不少黑衣人,看其数量,约有十人之数:“这个架势……是要绑了韩某?” 那女子抬手,撕去脸上面具,旋即抖了抖肩,但闻一阵骨节挣动声响,原先矮了他许多的少女突然身形便拔高不少,终于成了熟悉的那个人的模样。 “不是绑,只是请韩公子到飞沙关一趟罢了。” 韩公子见状微一挑眉:“是韩某大意了,最熟悉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韩某忘记了,织尘姑娘当初可是叶沉心的得力大执事。就是不知道织尘姑娘今日前来,到底为了什么?” 织尘笑了笑:“先前不是和韩公子说了吗?我要知道,叶沉心到底死没死。” …… 天欲将曙。 沉寂了一夜的飞沙关终于有了动静,不到辰时便有三三两两的人活动于据点之内,只是他们在行走时仍旧选择了减轻脚步,好不让那个深夜到访的女人有什么不满而暴起杀人。 按说这群恶人谷中人当个个是把脑袋栓裤腰带上的,没道理会惧怕一个女人。 可事实就是,这个女人他们目前还真的惹不起——在主将在外,据点群龙无首的情况下。 楼霜白着实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娇贵少爷居然能跟上自己的脚步,并且还能在路途中的几次石狼围攻中脱身而走,跟在她身后到了飞沙关。 她依旧记得,阿季在瞧见这个小少爷的时候眉尖似乎跳了一下,于是她现下看着对方的眼眸便更加深沉。 楼霜白穿戴完毕,往头上戴了头纱,这才开门。这一开门,就瞧见不远处叶暮临居然在等着。 小少爷昨日便知道他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回了飞沙关,只是现在李殷祺不在,其他人他又不熟,只好天明就候在楼霜白房外。 毕竟人姑娘救了他,还是要道谢的。 楼霜白却丝毫没感受到他的诚意,只是抬了眼问:“做什么?” “呃。”叶暮临摸摸鼻子,“昨晚多谢楼姑娘了。” 没想到他这句话刚出口,却见头纱下女子的眉眼骤冷,下一刻一柄匕首已经搁到了自己脖子上。 叶暮临:“……楼、楼姑娘?” 楼霜白瞥过他眉眼,微微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别用这个名字喊我。” “……”叶暮临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谨慎道,“那……怎么喊?” “除了这个,”楼霜白收了匕首,转身就走,“随你便。” “那我……” “也别跟着我,有事去找阿季。” “……” 他不知道阿季是谁,现下待在飞沙关又尴尬,想了想还是跟上了楼霜白的脚步。楼霜白当然知道他的动作,却也没回身喝退他。 不过就在叶暮临跟着对方即将离开飞沙关据点时,却有一道人影挡在了二人身前。叶暮临不解地抬眼去看,便听楼霜白淡淡道:“季先生,何事?” 阿季拢着袖,姿态竟然有些恭谨:“霜姑娘,你走可以,小公子可得留下。” 楼霜白看了一眼叶暮临,点点头道:“知道。”说着也不跟他打声招呼,便自顾自地往前行去,最后离去远远,留下一脸茫然目瞪口呆的叶暮临。 不等他还说些什么,阿季就先长身一躬道:“叶小公子辛苦了。” 叶暮临一脸茫然,摆摆手道:“呃不辛苦……实在抱歉,我又,呃,又回来了。” 阿季道: “还是先回去吧,我想有些事叶小公子定然也十分疑惑了。”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叶暮临心里的那点心思顿时长成大树,紧紧攀附着心脏,一阵阵地痒。 阿季看在眼里,却不说什么,引着叶暮临回了待客厅。他的面相是有些严肃的,但眉眼却似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正给人一种不动声色的安心感。 当双方坐定,阿季开口问他来自何方,小少爷就不假思索地答了。 “噢?果真是西湖藏剑山庄么?” 叶暮临点一点头,问道:“先前季先生说,可以为晚辈答疑解惑?” 阿季挽袖,替他斟了一碗茶:“姑且算是吧,原本统领交代了让人不要将你卷进这件事里来。可惜机缘巧合,小公子还是和楼霜白扯上了关系了。” “呃,楼姑娘并没有和我说什么。” “茶叶有点年头了,勿怪——”阿季将茶递给他,“她只要一个动作,外人看来就像你被划到她一派了。” 那可不就是和恶人谷划作了一派么。 叶暮临当即打了个寒颤:“有、有这么严重?” “自然有。霜姑娘能在恶人谷里活这么久,没有党羽是不可能的。这些党羽……可不太好惹。”阿季道,“须小心对待。” 叶暮临感觉自己后背又长起了一片汗毛,他低头瞧着碗中茶的波纹,思索片刻还是道:“烦请先生解惑。” 阿季垂眼思考了片刻,又道:“不如叶小公子提问,季某定知无不言。” 小少爷闻言也思索了片刻,问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叶沉心……到底死没死?” “叶小公子当真聪颖伶俐,这个问题一针见血。” 诚然这是一个困扰了叶暮临许久的问题,也是当下状况中最为关键的问题。 “虽然很想告诉小少爷否定的答案,不过……”阿季目光瞥过对方搁在茶碗边的手指,又道,“很可惜,三年前叶沉心已死,骨殖收殓于玉虚峰无名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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