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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暮临眉心一跳：“恶人谷和明教有仇吗？” “有，但这个仇还是看个别人的。”阿季低头给自己倒了小半碗茶，拿在手里微微晃荡，却不喝，“总而言之，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罢了。” 叶暮临严肃道：“星火亦可燎原。” 阿季一愣，旋即抬眼看向叶暮临：“是，在下谨遵叶小公子教诲。” 不知为何，叶暮临总觉得阿季这番话说起来特别奇怪。不光是敬称还是语气，总让人不舒服，但眼下对于真相的求知欲让他暂时无视了这一现象，又开口道：“能和晚辈大致讲讲，当年叶沉心的那些事么。” 阿季颇为惊讶道：“难道统领……”转念一想他又住了口，思索了片刻方才道，“叶沉心的事，倒不是区区几句话便能说清的。但若要真去概括一二，倒也几句话便可说完了。就是不知道叶小公子，究竟想知道什么了。” 叶暮临一哽，一时之间倒的确不知道到底该问些什么，思索了半天方才问道：“叶沉心的家眷，真是丧生于落雁之战么。” “目前来看，是的。” “目前？” 阿季啜了口茶：“人死灯灭。叶沉心三年前已故，这些事只能根据她生前留下的线索来推断罢了。不过叶小公子现下提起这个问题，季某倒也有一事相问。” 叶暮临眨眨眼：“先生但问无妨。” “但凡恶谷里头有点头脸势力的，多半会有信物之类的物件。叶沉心当年作为米丽古丽下的第二把交椅，自然也有她所属的信物。季某也就不多言了，叶沉心的信物当年是一套墨玉所制头面，可流传于人口的只有两件。” 叶暮临仔细听着，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 “一件便是发簪，一件便为腰佩。”阿季的眼底似有微光闪烁，像极了月色下泛着异香的花海，“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名作……沉月。” 叶暮临的头皮直接炸了起来：“沉、沉月？这是……巧合吧？” “这便是季某想要问问叶小公子的地方了，小公子身上这一枚玉佩，可是沉月佩？” 叶暮临心思乱了，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晚辈这一枚玉佩便唤作沉月佩。” “什么沉，什么月？” 小少爷的声音愈加苦涩：“沉鱼落雁之沉，闭月羞花之月。” 阿季皱了皱眉，声音听起来高深莫测：“看起来，叶小公子或许真是叶沉心生前所提的胞弟也不定了。” “什么？！”叶暮临当即抬眼，十分震惊得看向阿季，“可之前织尘姑娘不是说叶沉心的家眷全部丧生于落雁之战么！” “当年恶人谷虽是要打压一下浩气盟的势力，但毕竟千里行军，且多为乌合之众，有几条漏网之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叶暮临微微皱着眉：“可……” 阿季倒是微微笑：“叶小公子且放心，统领如今虽不在飞沙关里头，但也没有几个不长眼的人会潜到这里头杀人。季某知道叶小公子定然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已时过午间，还是先用午膳吧。” 叶暮临只好点点头应了，但心里头有事，用饭时也多少有些心不在焉。阿季偶尔会问他一些问题，也就照旧答了。 阿季见他这幅神魂落魄的样子，思索片刻道：“也罢，其实当年的事，我也知晓得不算十分清楚。但若问叶沉心的事，有一人定然比我清楚得多。” 叶暮临刚一抬头，便觉身后异风突起，他立刻打了个寒颤，连忙侧向一边。 “唰——” 巨响在刀锋之后响起，叶暮临方才瞧见那一道刀光，下一瞬就察觉到面前的小桌被劈成了两半。 响动里有人的声音淡然若止水：“季先生，我发现你的话最近也很多。” 阿季早已退开好几步，闻言不过淡淡道：“霜姑娘哪里的话，季某的话一向很多。” 楼霜白并不说话，她长身而立，右手正将那把弯刀收到身后。白日里的楼霜白比起夜晚时少了几分肃杀，但叶暮临还是从对方看过来的目光里，瞧见了杀气。 她居高临下：“你想知道叶沉心的事？” 叶暮临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全身毛发须张，每个毛孔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机。他想说话，却又听到了什么人的脚步正急速朝这边而来。 不等他回答，楼霜白便已冷笑道：“若你真是叶沉心的胞弟，那我擒着你，便不怕她不出来！” 她五指成爪，雷霆般出手，朝着他抓来。 阿季略一挑眉，思索间终究慢了一步。 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人破门而入，开口声音已嘶哑：“急报——季先生，头儿遇伏，生死不明！”
第10章 /暮尽/章十·“真相” “真相” 尖锐的汇报声回荡在屋内三人耳边，刺得人一阵头疼。 于阿季，这是一个足够他警醒并震惊的消息，可他面上的神色淡淡，并无多大起伏；于楼霜白，这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的消息而已，但她眼中利光却一闪，神色愈发高深莫测起来。 而这三人之中，当属叶暮临的神色最为特别了——此刻他脸上说不清是震惊还是庆幸，震惊于那个男人居然会遇伏，庆幸于这男人遇伏暂时给他解了当下的窘境。 他是对的。 在过了近乎一炷香的三息后，叶暮临如愿听到了白衣女子收刀入鞘的声音，而对方的声线重新响起：“罢了，季先生，你忙你的吧。” 阿季挥挥手，让那探子退下了，嘴上却说的是另外一句话：“叶小公子，你不能带走。” 楼霜白脸上重新恢复了先前那副表情，闻言不过抬眉道：“季先生有几成把握能留住他？” “一成也无。”阿季却丝毫不恼，拢袖淡淡道，“可叶小公子，霜姑娘当真不能带走。” “哦？” 阿季行了一礼，起身时脸色却淡漠了几分：“因为他是叶沉心的胞弟。” 楼霜白神色愈发冷：“便是如此，我才要带他走。” “在下自然信霜姑娘武艺超群独步荒漠，但霜姑娘难道不曾想过，小公子能否承担得住的问题吗？” 楼霜白微微一皱眉，屋内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叶暮临大气不敢出，沉默地看着两人言辞间不动声色的交锋，后背却一阵阵发冷。 但所幸，楼霜白只是皱着眉看了叶暮临一眼，便转了身，没说什么便离去了。 叶暮临心惊胆战地看着对方衣袂飘飘而去，想要站起来却发觉双腿有些发软，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阿季却已出了声：“叶小公子不必觉得愧恨，先前霜姑娘是真心想要杀了我，带走你的。” 于是他只好苦笑，低声道：“哎，我现在忽然发现，想当个恶人，也挺不容易的。” 阿季微一挑眉：“若真的是恶人，那倒是不必管顾这些情绪了。最难当的，怕是不善不恶之人吧。” 闻言，叶暮临一愣：“先生如何会这般说？” 阿季的目光追着楼霜白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方才收回，转向叶暮临带着好奇的脸色上：“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叶暮临没在这上面耽搁太久，很快他便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个，季先生，先前不是有消息说……李殷祺他遇伏了吗？先生不着急吗？” “嗯……”阿季笑了一声，颇为好心地朝小少爷解释，“莫担心，这个消息是假的。” “啊？”叶暮临感觉自己头大了一圈，“那这个探子？” “没问题，他报的消息也没问题。” “……” 叶暮临决定闭嘴，等着阿季解释。对方果然也没有让他失望，很快便道：“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带人，去干一票大的。” 叶暮临点点头，阿季却侧首笑问道：“叶小公子可要同去？” …… 叶暮临觉得自己大概是上了一条贼船。 这个感觉他不是第一次有了，自他见到李殷祺的第一面起，他就有了这个感觉。而这个感觉，在他跨上骏马，瞧见送行的季先生脸上的笑容之后，愈发明显了。 阿季并没有和他说什么，只是交代了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将沉月佩露白。叶暮临瞧着对方严肃的神色，自也点头应下，阿季这才去招呼此番带队前往生死路的头领。 头领居然是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看其模样，这少年约莫十五左右，但即便如此，光是看到这一只小队对这少年惟命是从的模样，他就知道对方不简单。 不简单的少年自称明曜，他在听说了阿季交代给他的任务后，颇为感兴趣地在叶暮临身周转了几圈，笑吟吟道：“季先生且放心，我定然将叶小公子安全带到生死路。” 叶暮临觉得那股子奇怪的感觉又起来了，但对方的笑脸就在面前，叶暮临想了想，还是抱拳道：“多谢明少侠。” “嘻嘻。”那明曜得了他回应，窜回自个儿的马上，挥了挥马鞭，喊道：“崽子们，上路喽。” 叶暮临险些没呛了自己一嘴的飞沙。 那明曜是个话多的，出发之后也没在前面带路，而是掉转了马头往他这边来。 叶暮临全身发紧，对方却恍若未觉，只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笑道：“叶小公子也来自藏剑山庄？” 这个“也”字指代的应是叶问颜，叶暮临谨慎地点点头，便不作其他回答。明曜见他紧张的模样，只是笑道：“叶小公子不必担心我，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又不能对你做什么。说起来，叶小公子如何会到荒漠来的？” “寻人。”叶暮临答得言简意赅。 “这样啊，”少年纵马缓行，脸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来，“不过要在荒漠里寻人，那可真是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差别啊。” “自是艰险，但一往无前。” “一往无前，噗。”明曜笑了一声，旋即又抱歉道，“那个，我没有笑你的意思。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我师父也是用一往无前来形容他的。” 叶暮临看着对方毫不作伪的笑容，斟酌了语气道：“尊师是……？” “啊，我以为你知道。”明曜挠了挠脑袋，“家师‘流光’苏瑶歌。” 叶暮临当即睁大了眼：“‘流光剑影，比翼双姝’的‘流光’？” 明曜点点头，颇为兴奋道：“你也听说过我师父吗？” 你师父那个威名，本来就不下于叶问颜，哪会没听说过…… 叶暮临一边在腹诽，一边打量了一下明曜，顿觉有些幻灭：“当然，瑶姑娘身负两家武艺且都炉火纯青，在江湖上早有威名。” “嘿嘿。那你知道，我师父她其实会三门武艺吗？” “噗——呸呸呸！”这回叶暮临当真是吃了一嘴沙子了。 待回过神来，叶暮临微微皱眉道：“明少侠，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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