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思绪还没转过一弯呢,切罗珊突然反手拗了他的左臂,低笑道:“小少爷,我们来打一个赌怎么样?” 叶暮临被她突然发难惊得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了只觉得手臂一阵阵痛。 切罗珊却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我们来打赌,赌的呢,就是小少爷的一条命。如果你从我这里逃到楼霜白那里,她没有动手杀你的话,便算我输;如果她动手杀你的话,便算你输,如何?” 这是哪门子的赌? 叶暮临将吐槽吞回肚子里,居然笑了出来,可惜声音是冷的:“这个赌看起来都是我亏,可不是什么好买卖。” 楼霜白只站在那头,并无动作。 切罗珊看着她,片刻后又笑:“成啊,若是你赢了,我就放你走。” 这个赌注听起来稍稍合理一些,叶暮临下意识看了一眼楼霜白,又看回切罗珊脸上,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对方脸上皆是得逞的笑意。 他心里打了个突,切罗珊却已开口:“就这么说定了。” 被她抢了白,叶暮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谨慎地朝着楼霜白的方向走去。 刚迈出两步,切罗珊就笑道:“哎呀,忘记告诉小少爷了。楼霜白当年在恶人谷里头,和叶沉心可是死对头呢。” 听闻此言,叶暮临一顿,但很快,他就回头看了一眼切罗珊,却还是暗中咬牙,往楼霜白的方向行去。 蒙着面的白衣女子眼中并无多少波动,只是微微举了举刀,却是指向着切罗珊的方向。 被她用利器指着,切罗珊神色不动,只是弯着嘴角,眸色却很深。 荒漠里小少爷的身影多少显得有些单薄,而当这单薄的人影自一方走向另一方时,却平白生出些壮烈之感。 短短的一段路,等走到楼霜白面前时,叶暮临才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被荒漠里的夜风一吹,冷不丁打个寒颤。 楼霜白就这么看着他,等到他有些手足无措般问了一句“楼、楼姑娘?”之后方才转了眼,漠然道:“我不负责送你出去。 小少爷眨眨眼,立刻利索地跟在对方身后准备走。 便在转身的一刹那,楼霜白豁然回身,手中匕首直直擦着叶暮临的鬓发而过。夜色下刀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耳旁的热意。 “锵。” 金铁之声响于光亮之后,叶暮临微微睁大眼,正见者楼霜白终于侧回身来,目光朝着他身后,似乎是嘲讽般笑了笑:“切罗珊,明教是安逸了太久,准备重出江湖了吗?” 小少爷随着对方的目光看回去,正见着那女子捂着手臂后退两步,却依然扬起嘴角:“是又如何?” 楼霜白只是看着她,神色依旧八风不动:“那你可得小心了。” 一句话说得叶暮临一头雾水,但显见切罗珊是听懂了,当即脸色微微发白。倏尔她又笑道:“楼霜白,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楼霜白头也不回:“我不是她。” 只这一句,便再没了。叶暮临看看已经走出一大段距离的楼霜白,又看看留在原地的切罗珊,想了一会儿才紧跟着楼霜白的脚步而去。 …… 离开先前的驻地有好一会儿,楼霜白这才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叶暮临如蒙大赦,连忙弯身喘气,楼霜白只看着他,目光转过他腰间的佩剑,方才淡淡道:“我不负责送你出去。”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话,叶暮临却从里头嗅见了什么不一样的信息出来。 他斟酌着语气:“楼姑娘……是李殷祺所属?” 楼霜白只是看着他,片刻后才道:“不是。” “那你……”叶暮临眨眨眼,“那楼姑娘是受人所托?” “也不是。” “……那楼姑娘究竟是为何前来搭救在下?” “搭救?”楼霜白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词,“我不过是顺路经过,看见‘荒莺’在抢劫罢了。” 叶暮临着实很不懂,楼霜白不是要搭救他,却为何要出手阻拦切罗珊?还是说,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她注意的? “别想太多,我只是看荒莺不顺眼而已。” “荒莺?”叶暮临又眨眨眼,“是……荒漠黑帮的一个代号?” “嗯。”楼霜白答得简要,“少去惹他们。”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叶暮临,口气漠然,“你先前说,李殷祺?” 不知为何,叶暮临心中蓦然一紧,面上却掩饰太平:“怎么了?” 楼霜白侧过眼,用手中弯刀拨了拨沙面上的沙:“他也少惹。”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心底冒出来了。叶暮临挠挠头,道:“嗯,我明白了。” “从这里往东三里左右,便是一块小绿洲。你自个儿过去吧。”楼霜白又道,紧接着她纵身一跃,不待叶暮临说些什么便已离开很远。 叶暮临站在原地,望着楼霜白离去的方向,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有种事实呼之欲出却被生生抑在暗流之中的无力感,他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荒漠里冷彻心扉的夜风,却微微眯起了眼。 与此同时,在飞沙关外五里左右,土匪头子卷着披风从高处跃下,凝视了一会儿东方,忽然道:“那头的人呢?” “处理干净了。” “嗯,”他应一声,“织尘的消息呢?” 汇报的人面有难色,迟疑片刻还是道:“跟丢了。” “是么,”李殷祺的口气十分理所当然,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道,“在哪跟丢的?” “风来林。” 李殷祺却突然冷笑一声:“怕是尚在龙门处时,织尘便早就不是织尘了吧。” 那部属被他说得汗如雨下:“是,属下这就去派人好生查探。” “不必了。”李殷祺敛了那点本就微末的笑意,冷声道,“日前荒莺不是有了动作?联系楼霜白,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是。” 部属得了命令下去了,李殷祺脸上却仍是那副严肃的模样。 他已经很久未曾感受过这般情状了。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三年前笼罩在恶人谷上头的阴云,这次似乎笼罩在了龙门荒漠的上头。 千里寻姐的叶暮临,突然出关的楼霜白,踪迹难寻的织尘……还有,“生死”未知的叶沉心。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人,但那个人身处迷雾深处,丝毫不见线索。 “老四,派人去龙门镇那头,看着点云墨。”李殷祺眸色深深,目光似乎散漫又似乎锁定在远方不见边际的沙海上,“还有,老于那头传回消息了没。” “今晨刚传来的消息,没出什么大问题。”名作老四的部属低头想了想,“不过很可能老于……被荒莺截下了。” 李殷祺沉吟片刻:“怕就怕,我们的情报也被截下了。” 荒莺这两年可一直和飞沙关不对付得很,现下若是老于手上的东西真的被截下了,那可算是件麻烦事。 老四见自家主子没有一点慌色,便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和荒莺接头?” “不急,他们若是拿到了什么东西,肯定会自己找上来的。”李殷祺冷冷一笑,“荒莺?荒漠里没有莺,只有鹫。” “那叶小公子……” 不知为何,他瞧见了这位叱咤荒漠数年的将军脸上出现了一丝犹疑的神色。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不禁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分毫未变,只是口气淡淡:“你说得对,就怕老于那个老油条,可能把什么东西交给了他。” “那楼霜白,难道也是为了‘那件’去的?” 李殷祺远视前方,却不解答:“楼霜白闭关三年,你觉得她出关之后,会想要什么?” 老四略一思索,斟酌了语气方才开口:“当年楼霜白在谷里头与叶沉心最是不对付,如今听说可能是叶沉心的家属前来了龙门荒漠,指不定她想见见?” 李殷祺却冷笑一声:“你觉得楼霜白会是这样的人?”他看了一眼老四,意味深长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老四忽然想起了恶人谷的传说,关于楼霜白的。 她很简单,比叶沉心还简单。 叶沉心若是沉寂在咒血河里的长空剑,那楼霜白就是立剑于白骨陵园的杀神。 她的生命里,曾只有杀戮。那一方白骨陵园,三分之一都是她的杰作。 这样的一个人,要说她会突然间对曾经的死对头有什么想法——尤其是这死对头已经丧生三年后的现在,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 那么,楼霜白这次出关的目的,就显得多少有些扑朔迷离了。 老四仔细想着,却始终觉得和真相隔了一层纱,想要去捅破,却仍旧少了一把助力。 李殷祺瞧他这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淡淡开口道:“既然想不到就见机行事便是,楼霜白若是真的和老于碰头了,想来会自己来找我们的。” 老四点点头。 李殷祺转回目光,冷眼瞧着远方渐起的沙风,未完的话溢在唇边,最后化作一声无声的轻叹。
第9章 /暮尽/章九·试探 这片荒漠到处都是杀机与算计,不止一个人在惦记着楼霜白。就在土匪头子的思绪随着夜风飘出十里地时,龙门客栈里的某间客房里,亦有人循着窗外的月色看出去远远,敛眸道:“线索给了楼霜白了?” 他身后有人低声答道:“是。霜姑娘已经出发去了大泉河谷了。” “该说的都说了?”男子侧过头来看了这部属一眼。 “是。那叶暮临极有可能是叶沉心生前提及的胞弟,他身上的那枚玉佩,说不定便是沉月佩。” “很好。”听他复述了一遍,男子点了点头,“不该说的,也说了?” “……是。”部属犹豫了片刻,还是答道,“人已经处理掉了。” “无妨,”男子轻笑,拨了拨腰间的玉佩,“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是,那织尘那边,要不要派人动些手脚?” “不用。她和飞沙关走得太近了,李殷祺那个男人,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不仅如此,安排在那头的人也小心些,一旦事有败露,不必我说你该知道怎么处理。” “是,少主。” 被称作少主的男子闻言瞳孔一缩,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素里惯常的散漫神色:“无事便退下罢。” “是。” 等到四下都散去,这男子脸上的神色亦一点点沉下来,最终散在寒凉的夜风里。 过得夜半之时,屋子里却突然有了悉索声响。男子微微侧身,便见一道身影自横梁上跃下,见着那双夜色里幽幽发亮的眼眸,他轻巧一挑眉:“你这个时候不跟在他身边,倒有心情来韩某这了?” 来人巧笑嫣然:“自然是有个交易,要和韩公子谈谈。” “哦?”被称作韩公子的男子侧回身来,手指屈起,在窗棂上一敲一敲,末了闭了眼道,“韩某倒是不知道,阿涵姑娘有什么交易,需要和韩某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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