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日子计算,孩子将于冬日出生,鬼舞辻家主正筹谋着在这一场秋猎上大展身手,一是为祝妻子怀孕之喜,二是为了提前猎一些猎物皮毛回去,以赠孩子。 这还不算奇怪的,但惊掉众人眼眶的,是他还带了无惨前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鬼舞辻无惨。 这一项决定出现,众人哗然,就连鬼舞辻无惨自己都怔愣片刻,然后笑了,笑容阴冷至极。 “我知道了,”他对战战兢兢前来宣告的佣人微笑,“你去回复父亲,我会提前准备。” 这个举动,到底是想把无惨带去郊外,让他每况愈下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还是怕家主离开后,鬼舞辻无惨和夫人在家,无惨会做出什么异常之事,而家主鞭长莫及…… 便是很难说了。 总之,秋猎一事就这么板上钉钉地定了下来。而在秋猎开席之日,诸多正听说了不少鬼舞辻家笑话的贵族,也惊讶地看到了,跟随在鬼舞辻家主背后,身穿狩衣,面带浅淡笑意,一张俊秀面庞引人注目的鬼舞辻无惨了。 本来,平日里无惨参加这种活动就极少,而每次露面,都是一番腥风血雨,不是靠着自己出众的天资碾压众人,就是言辞恶劣,对谁都一副不在乎的神态,用礼貌的语气和措辞,说一些让人听了就气血攻心的难听话。 而秋猎,更是第一次出现。 也有不少人,见到无惨之后,同样身穿一身狩衣的青年男子。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男人的容貌,不输于鬼舞辻家的英俊端丽,身型高挑,繁复的狩衣并遮掩不住挺直的脊梁,当他入场,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他的出现。 并纷纷议论起来: “这就是鬼舞辻家新招的先生?” “倒是仪态不差。” “什么仪态呢?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人,继国?这个姓氏我可没听过。” “呵,鬼舞辻家那个无惨有多么荒诞不经,你们又不是不知,能找到一个绣花枕头当老师,恐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就在这注目下,鬼舞辻一家落座,除去怀孕的夫人,大大小小也来了不少人。 可见鬼舞辻家主对为了孩子庆祝一事是多么上心。 秋猎前一二日,基本都是祭拜和祈福活动,因牵头人是平安京里数得上的贵族,所以仪式繁复,等真正骑马出行,已经是第三天了。 而这出行的顺序,也有不少讲究,上午,由各族家主,带着几位亲信,提前去往围起来的地方狩猎,既是为此处秋猎博一个好彩头,也是给各家年幼的继承人打样。 到了下午,甚至第二天,才是少年们发挥的时候。 不过,无论是下午还是次日,对鬼舞辻无惨来说相差不大,反正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只能留在营帐里,百无聊赖地等待罢了。 唯独这上午的时光…… 鬼舞辻无惨微微一笑。面对着满屋少年,各家各族的继承人,他们大多没有成年,均是无惨的同龄人。 而面对这些与自己身份相差无几的贵族同龄人…… 除了武力之外,鬼舞辻无惨就从没有输过。 他斜坐案旁,对某位前来找自己说话,表面上是“求教鬼舞辻家少主”,实际上是来挑衅的贵族少年,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 “好啊,”鬼舞辻无惨笑意吟吟,“你要和我比试,总得添点什么彩头吧?” “——就赌此次秋猎,你我狩的的猎物,如何?” - 傍晚时期,家主们的狩猎活动结束。 鬼舞辻家主今日收获颇丰,还有意外之喜,此时满脸愉悦,要用这些猎物为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添置什么,已经在脑子里过了第三遍了。 但他一踏入营帐,便觉得有哪里不对。 望向自家的方向,家主面色一沉。 ……为何如此多人都死瞪着无惨? 就算平日里恼恨无惨不争气,他也到底是鬼舞辻家这十年来唯一的继承人,鬼舞辻家主落座,招人过来,低声询问了几句。 随即面色彻底难看下去。 “无惨,”他语气阴沉得能滴水,“你——” “父亲大人,”出乎他意料,无惨竟然还敢先出口,脸上还敢笑,“儿子今日,为弟弟妹妹搏了个好彩头。” 鬼舞辻家主:“……?” “什么彩头?”被这么一打断,家主的火气中止,只皱起眉问。 而鬼舞辻无惨只诡异一笑: “您为了弟妹,不惜亲自以身犯险,猎得猎物为其庆贺……”忽略家主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无惨的笑意越来越大,“儿子见之感动,忍不住以身效仿……” “今日下午,我经由文学、礼法、音律比试,为弟妹赢来二十余人的猎物,以往年情况计算,猎物过百只有余。” “——您不为我高兴么?”
第85章 月下英灵 鬼舞辻家主一愣。 随即勃然大怒。 他指着鬼舞辻无惨,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话是好,只嘴中“你、你”地在念,眼眶都变得血红: 要不是这还是在众目睽睽的营帐之中,鬼舞辻家主恐怕就要如同几个月前一般, 扯住无惨的衣领, 直接甩一耳光上去, 才能解自己面对这逆子的心头之恨。 “你——” 又是一阵嘈杂,帐外又有人靠近。 谈笑声从不远处走来,直至跃入帐中, 众人望去,是一群贵族家主,正围绕着走进来: 他们围着谁……?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由得一同困惑起来。 而簇拥着某人的那些家主,在看见帐内凝重氛围之后, 先是一愣,然后便有人注意到鬼舞辻家的方向: “鬼舞辻家主?” 鬼舞辻家主一僵,迅速收整表情,将自己的怒火和狼狈都收下, 只转身回去, “我……” 而那发问的人,却一脸祝贺欣喜, “您一定是高兴过头了吧!” 鬼舞辻家主:“……” 而无惨暂时逃脱了鬼舞辻家主的怒火,却不见高兴,只微微皱眉, 望向那群人的方向。 “换做是我, 我也高兴得很啊!不怪您这么急着回来告诉您家公子。”又一个人出声,也是满脸笑意。 无惨的眉越皱越紧。 而下一秒, 众人的困惑终于被解开:那些家主散开一些,露出被围在最中心的青年,那人容姿清丽,面色冷漠,只唇角一点礼貌的笑意—— “您家新请来的先生,在骑射一道上,实在是让我等叹为观止,不过是短短两三个时辰,竟然猎得了我等所猎猎物,加起来之和啊!” 一人感慨至极地说道。 营帐寂静片刻,然后炸开了锅,“什么”、“怎么可能”、“那先生名唤什么?”,诸多纷乱一瞬响起。 而唯有鬼舞辻无惨,在勉强笑起来的鬼舞辻家主背后,默默地扭转目光,望向继国严胜的方向。 他眯起的眼瞳中,闪过一缕辨认不清的暗光。 - 继国严胜出的风头,将鬼舞辻家继承人“连赢众人,夺走大半猎物”的荒唐事压了下去。 鬼舞辻家主颇有些焦头烂额,却因为时候已晚,没办法压着无惨去处理此事。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混蛋儿子离开,住进准备好的各个帐中。 鬼舞辻家势大,安排的帐子都比别人多,无惨又是个极其挑剔的继承人,夜晚他独自住在一个帐子里,连侍从都不让进来,只安排在帐外把守。 深夜,鬼舞辻无惨回忆着白天那些手下败将气急败坏的嘴脸,就忍不住发笑,他讽笑着平静思索,思考此番事过后,平安京中自己的名声将会如何进展,鬼舞辻家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而自己的继承权…… 正思考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却出现在脑海里。 紫衣,黑发,身型高挑,一张英俊侧脸冷漠,望见自己来时,会露出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 鬼舞辻无惨一顿。 想起对方今日傍晚归来,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狩衣齐整白净,丝毫看不出来竟猎得最多猎物的样子。 继国严胜……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并想起手下递上“多方查探,信息寥寥”的情报,忍不住露出一丝兴味的笑容。 今夜事多,鬼舞辻无惨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就不小,让无惨没有时间去询问继国严胜怎么回事。 但继国严胜的表现,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料。意识到自己或许获得了一张出乎意料牌面的无惨,心情格外地愉悦。他思索着继国严胜今日的表情,对此人的背景愈发好奇: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忽然,一点风声掠过。 鬼舞辻无惨手臂一凉。他几乎是本能一般向侧边一滚,夜下,一点寒光闪过,狰狞地映射出无惨惊愕的面容。 袭击! 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然后心下一沉,不管不顾地将所有东西往榻下推,满帐器物破碎的声音,鬼舞辻无惨大脑一片空白,即使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是谁?! 他平日树敌众多,却还算有分寸,梁子大到要在这秋猎中不惜代价暗杀自己的,会是谁?! 脸侧一痛,一缕血痕破绽裂开,鬼舞辻无惨咬紧牙关,正不管不顾,要拿出一直藏于榻下的火折—— 月色掠过。 本该昏暗的帐中,露出一抹清淡的月光。那光芒由破开溢出,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清瘦纤长的身影。 紫色的,裹挟漫天沉沉夜月,而月辉全凝聚于他手中长剑的一道身影—— 一刀掠过。 鬼舞辻无惨定在原地。 他俊秀白皙的面容,怔怔地凝固在半空,苍白虚弱的皮肤被溅上星星点点的猩红色,是面前断头尸体溅出来的血液。 而与狼狈的自己对比,是一把雪白光亮的长剑。那剑望去特别,纯度极高,金属色泽异于自己见到过的所有。 而那剑后的…… “鬼舞辻无惨。” 随月色而来,被月光打亮侧脸的男人,平静地喊出了怔怔少年的名字: “别动。” 鬼舞辻无惨一愣。 旋即,他感到周遭热血洒过,不由得闭上眼睛。等大脑找回些许理智,无惨重又睁开…… 他看见四遭,到处横陈的尸躯。 和尸体之间,静静站立,侧脸被清辉映亮,宛如英灵转世般的继国严胜。 - 鬼舞辻家继承人夜半被袭负伤,幸有其先生相助,才捡回一条性命的新闻,震惊了所有秋猎的人。 并让这场秋猎在次日就草草结束,原本说好输给无惨的那些猎物,也不了了之。 鬼舞辻家主震怒。 虽然无惨是他极不满意的儿子,但无惨依然是他们家的继承人,继承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差点被刺遇死,这简直是在把他们家的面子往地上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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